隨便：傲慢的代價

我生意的一部分，是收購業務差的公司，改進一下，令其升值，再加價賣掉。一買一賣都得談判。日子久了就發現，談判基本是個肌肉活，不需要太大的智力，生意要成功，最重要的是要有正確的哲學和心態。

舉一個實戰例子。一天，我跟一位銀行的熟人聊天。他偶然提到一家有103年歷史的R公司，准備低價出售。我掛了電話，馬上讓人找到R公司，告知我方的收購意圖，問明出售價格，取得了軟硬件，財務，和經營狀況資料，並且組織班子連夜評估。同時帶人到R公司做實地考察。結論是，這個公司硬條件非常好但管理不善，連續多年虧損，所以低價出售。如果能加強管理，扭虧為盈，可以賣到2到3倍的價錢。而我公司的特長就是管理。於是迅速簽署了全價收購合同。我經商的經驗是，好deal必須儘快拿下。不可討價還價玩施壓。否則會迅速出現多家競買，賣家將大幅提高售價，把good deal變成bad deal，喪失可收購性。

成功收購R公司後不久，就有一個大公司找我們商量購買它。求買公司的代表說，我們簽購買合同時，他們也發現了這個bargain，總裁尤其喜歡，正在組織考察團隊。對此我們表示同情和理解，經過談判，加價百分之四十轉讓。這40%表面賺的是時間差，實際賺的是大公司跟我們的心態差。心態決定公司的決策速度，這百分之四十，是大公司為其傲慢和低效支付的罰金。

任正非感謝美國制裁華為，認為這迫使公司克服惰性，振作精神打拼，幫他解決了最憂慮的問題，很多人認為這是場面話，我則認為是直指公司心態建設的大實話。公司大了，創業時的飢餓和貪婪，會被成功帶來的自滿和不思進取所取代。萬豪酒店的CEO說，成功會像溫水煮青蛙一樣煮着公司， 讓我們不知死之將至。所以，每天都必須像創業第一天那樣 干勁十足，而且戰戰兢兢。也是講心態。今天的美國也如一個大青蛙，被世界各國，尤其是中國進步的溫水煮着。可惜對此局勢，川爺領導下的美國，只顯出了惱羞成怒的心態，沒有顯示出創業第一天的，如履薄冰的心態。

川爺的成名作The art of the deal翻譯成“交易的藝術”是一個錯譯。“the deal”，並不通指所有交易，而僅指那些占到了便宜的交易，英語叫bargain。這本書講如何在談判中採用極限施壓迫使對方屈服而占到便宜。所以，更准確的譯名應該是“談勝之道”，“施壓談判術”等。這本書我還沒來得及看。大外宣說他的極限施壓是“提出遠高於預期的條件讓對手無從下手——反覆無常的變化給對手施加壓力——給出次優條件讓對手急於接受了事——達到最初想要的結果。”聽起來像胡扯，我特意到網上搜了一下才證實他真是這麼寫的。如果這就是川爺幾十年的經驗之談，只能說他做買賣的心態和哲學都錯了。

談判用什麼策略取決於雙方實力。對手比你強大，不對你極限施壓就不錯了，哪輪得到你極限施壓。馬關談判，伊藤博文極限施壓李鴻章，大喊一聲“你不簽，還要戰否？！”李只得簽字割讓台灣。牛二想碾壓楊志，結果大家都知道。渭州市上也只能魯提轄拳打鄭屠夫，而不是相反。即使談判對手跟你實力相當，也不能搞極限施壓。韓戰談判，美軍能提出讓共軍無條件投降麼？越戰停戰談判，美國也沒有喝令越共繳械的本錢。冷戰只能是尼克松登中國的門求和，因為戰略均勢的鑰匙握在毛澤東的手裡。阿富汗戰爭，美國也只能哀求塔利班放過美軍，讓他們無傷亡登上回國的飛機。川爺跟中國玩了兩年的極限施壓，結果在國際上更孤立，把大量關稅加到美國人頭上，負效果大於正效果。中國製造業是美國2.4倍，PPP 高於美國 27%，外匯儲備數萬億，以三千億貿易順差碾壓美國，美國的正招不是極限施壓中國，而是承認自己製造業能力不濟，商量一個較小的貿易碾壓分量。

川爺運氣好，遇到了習近平和劉鶴這幫菜鳥，只用幾句唾沫話，就迫使他簽了賣國貿易協定，占了便宜。世界上但凡有點頭臉的國家，沒一個有這麼好說話。德國是二戰戰敗國，被聯合國規定歧視性條款，不能擁有核武器，重武器，軍隊也受到規模的限制。成了美國的被保護國。保護人美國施壓德國增加軍費，停止北溪二號項目，德國一口拒絕。軍費一分不加，工程照做。美國對法國小夥伴加酒和香水稅，法國立刻對美國加數字稅，歐洲各國紛紛跟進，現在土耳其，奧地利等國已經加征了２％，美國沒吃到肉反咬了一嘴騷。上個禮拜，美國對親兄弟加拿大進口的鋁加征１０％的關稅， 加拿大馬上反征美國含鋁商品36億的關稅。美國要把南韓的軍費從９億加到５０億被拒絕。降到１２億，還是拒絕。連我都看不下去了。畢竟南韓欠着美國韓戰的救命人情啊。

前蘇聯／俄國先被美國不費一彈肢解，後被美國欺騙搞休克療法，國力大降至今恢復不過來，再因收回克里米亞被美國制裁，還經常受到美國的軍事騷擾。對此，總統普京在今年六月二日降低核武器使用門檻。聲明任何國家用彈道導彈打擊俄國或者其盟友領土，或者用任何方式威脅俄羅斯的生存，就將遭受俄國的核打擊。俄國無法分辨飛來的彈道導彈用的是什麼彈頭，因此將把一切飛向俄羅斯的彈道導彈認作核彈。對普京的強硬聲明，美國軟了。美安全顧問奧布萊恩八月二日稱只要俄國停止侵略，加入美國反華陣營，就可以取消制裁，恢復西方貿易，繁榮經濟。普京卻寸步不讓。發言人扎哈羅娃和新聞秘書聲明：中國是特殊戰略夥伴，我們的關係影響到世界穩定，絕不參加針對中國的聯盟。

就連私人公司華為也沒對美國屈服。美國抓他女兒，禁其產品，再禁供芯片，美國外交努力的很大比例是到世界游說抵制華為５G產品，可任正非一句軟話也沒吐過。經過一年多的極限施壓，華為在世界五百強企業中的排名，從第６１名進到了４９名。開始開發中國的芯片生產線。無論是碳基半導體技術，還是光刻機製造技術，萬一被他開發出來，我恐怕整個美國芯片產業都得肚皮朝天。美國的短痛是沒了，但是長痛 is on its way、

習近平面對川爺的施壓，先是簽署屈辱的貿易協定。再通過王毅，崔天凱，樂玉成，華春瑩頻繁喊話求和。這個禮拜二，更用大外宣視頻宣布，對射向中國的彈道導彈，“將檢驗爆炸導彈的放射性，確定是否核反擊”。如果人家用的是核彈，你還有命測放射性麼？第一輪核打擊的滅絕率是90%。等你測出來，中國恐怕已經回到石器時代了。中國是中美俄三國之中，唯一還沒宣布必要時首先使用核武的國家。而卑躬屈膝，不斷服軟換來的，只是不間斷的經濟，政治，軍事制裁，大量航母編隊和數百先進戰機直接逼家門口，連續不停的軍演。當今世界，也就是習近平用下跪慣着川爺。習近平不該跟世界各國和任正非學點什麼嗎。

對川爺，華為則是一堂課：甭管你多傲慢也得承認，有一種山叫上甘嶺，有一類敵手是干不掉的。中國街上的小流氓都懂“光棍打九十九不打加一”。只有最蠢的人，才會津津樂道極限施壓。即使你有實力泰山壓頂，逼對手簽城下之盟，也不該這麼做。施壓的極限是道德。電影“漂亮女人” 中的商人理查德基爾也是買賣公司的。影片開始，他趁人病，要人命，要惡意低價收購和肢解一個陷入困頓的公司。後來 在漂亮女人茱莉亞洛布茨的性感召下，發現良知，沒有這樣做，就是一個例子。盟國在二戰後，沒有瓜分日本和德國，只決定改造日本，並發起了馬歇爾計劃，幫助歐洲恢復經濟，把一面倒的優勢變成了雙贏，是另一個例子。

正確的生意哲學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有道的目的是長遠。極限施壓的背後是消滅對手的惡意，是傲慢和霸道。川爺做這麼多年的生意，還沒弄懂生意是巧取而不是豪奪，是納什均衡點和妥協。川爺吃奎寧，喝消毒液，強迫復工，開除班農，博爾頓，埃斯珀，跟世界打貿易戰，綁架人質，消滅華為，搶抖音禁微信，都顯示他沒有悟到生意和談判的哲學，人到七十四，還是個做生意的生瓜蛋子。

哲學錯一切錯，傲慢必有代價。川爺破產四次，連任失敗，還可能入獄，僅僅是他自己付出的代價。更大的還有世界為他付出的代價，包括全球經濟衰退，美國瘟疫大流行，跟中國和歐洲的關係，７萬５千億美債，和大量本來不該死去的美國人的生命。

美國前國務卿，服務了四位總統的共和黨人鮑威爾將軍 說，２０１６年他沒投川爺的票，是由於一個非常簡單的原因，川普用髒話辱罵所有跟他意見不同的人。他沒法想象這樣的人怎麼能坐在美國總統的位子上。而從那時到現在，他又發現了一個從未對任何總統使用，只對川爺使用的詞，撒謊（Ｈｅ ｌｉｅｓ）。他指出從川爺就任總統的第一天起 他就謊報了參加總統就職典禮的人數。這個理由確實很硬。 政見不同是觀點之爭，並無品質問題。而撒謊，而且是持續不斷的，成年累月的，毫不羞恥地在媒體上對着選民撒謊（據媒體統計，川爺在擔任總統的一千多天裡，撒了兩萬多個謊，謊言日產量為１６個），除了愚蠢，惡意，和個人品質卑劣低下之外，實在找不到到其他的解釋。所有這些品質，都不應該屬於一位總統。據報道，中國已經推遲了跟美國審查貿易協議執行進展的會晤。理由是要先開完共黨全會。這是藉口。真實理由是劉鶴前來談判，需要政治局給出一個方針，而大佬們還在舉 棋不定。聽說中國打前站的官員，已經告訴美國，中國認為美國一方面要中國加大購買美貨力度，一方面又禁售芯片等大宗美貨，致使購買定額無法完成。要求美國放開限制。這是一個很好的談判點。說明他們還有點腦子。不過，人除了 腦子還得有幾根骨頭。建議習近平和他的幕僚們開會前，別忘了跟任正非要些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