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快樂的人-第2章 |
送交者: 亦宛然 2021年05月20日09:47:24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最近有朋友推薦我看這本書。這本書非常好,是佛法和科學的對話或是對接。每個人都該學習下,不管任何宗教。因為這是心靈的探索,會讓我們每個人成為快樂的人。 ~~~~~~~~~~~~~~~~~~~~~~~~~~~~~~~~~~~~~ 世界上最快樂的人-明就仁波切 第二章 內在的交響樂
許多“組件”的聚集,產生了車乘的概念。 ——《相應部》(Samyuttanikaya)
身為佛教徒,我最先學到的道理之一是,有情眾生(Sentientbeing)(具有思考或感受能力的任何生物。)——即使是只具有基本覺性的生物,都具有三種基本的面向或特徵:身(body)(所謂“存在”的生理現象。)、語(speech)(一種存在的面向,涉及以言語或以非言語的溝通。)、心(mind,編按:傳統中文佛教習慣用語為“身、語、意”,本書因應作者用法,將“意”全部改為“心”,意義相同)(“存在”的一種跟心識有關面向。)。所謂的“身”,指的當然是我們存在的形體部分;身不斷地變化——出生、成長、罹病、老化,最後死亡;“語”指的不僅是說話能力,還包括我們用來交流的各種信號,例如聲音、語言文字、姿勢、表情,甚至信息素(pheromones),或稱為“外激素”,或音譯為“費洛蒙”,是哺乳類動物所分泌的一些化學複合物,能夠對其他哺乳類動物的行為和發育產生微妙的影響。“語”和“身”一樣,都是一種無常的經驗,我們透過言語和其他信號所傳達的信息不斷來來去去,而當身體死亡時,“語”的能力也隨之消失。“心”則比較難以形容,它不像“身”或“語”那樣,是某種容易辨認的“東西”。無論我們如何深入研究生物的此一面向,都無法真正找到任何可以稱為“心”的明確物體。成百上千的書籍和文章都試圖描述這難以捉摸的東西,然而,無論我們浪費多少時間、精力,企圖確認“心”是什麼、“心”到底在哪裡,卻沒有任何一位佛教徒,也沒有任何一位西方科學家能夠下定論說:“啊!我找到‘心’了!它就在身體的這個部位,看起來像是這樣,是這樣運作的。” 經過幾世紀的研究,我們頂多只能確定“心”沒有特定的位置、形狀、外觀、顏色,沒有位置(如心髒或肺髒的位置),沒有系統(如循環系統),更沒有功能范圍(如新陳代謝的調節范圍)等具體特質,可以讓我們將它歸入特定的基本生理層面。像“心”這樣難以定義的東西,要是能說它根本不存在,那事情就簡單多了!要是能把“心”納入鬼魅、精靈或仙女那類虛幻事物的世界,那事情也簡單多了! 但是,又有誰能夠真正否認“心”的存在呢?我們能思考、有感覺,能辨認是自己的背在痛或腿麻了,我們知道自己是疲倦或清醒的,是快樂或悲傷的。無法精確指出某個現象的位置或定義某個現象,並不表示這個現象不存在。這只表示,我們累積的資訊還不夠,因此無法提出某種可行的模式。打個簡單的比方,科學對“心”的了解,和我們對電力這類東西的接受性,兩者有什麼不同?使用電燈開關或電視,並不需要對電路或電磁有深入的了解。電燈不亮了,你就換燈泡;電視不能看了,就檢查一下電纜或衛星連線是否接觸不良。你也許得將燒壞的燈泡換掉,也許得把電視與機頂盒或衛星接收器之間的接頭擰緊,或把燒壞的保險絲換掉。再不行,就打電話叫技術人員。但是這些行動都依據一項根本的了解或信心:電力是有作用的。 “心”的運作也類似這樣。現代科學已經能夠辨識出許多形成智能、情緒和感官知覺等心智作用的細胞結構及其形成過程,但是,這些實在都還不足以確認“心”到底由什麼所構成的。事實上,科學家們對“心”的活動的研究愈精細,就愈接近佛法對“心”的理解——“心”是一種不斷的活動(event),而不是一個明確的實體(entity)。 早期佛教經典的英文翻譯,試圖將“心”認定為超越當代科學理解范圍的一種獨特“事物”或“東西”。這些翻譯上的不當,源於西方早期的假設,認為所有經驗最後應該都和某方面的物理性功能有關。近年來,對經典的詮譯則比較接近現代科學對“心”的概念,也就是說,“心”的活動,通過當下經驗中不可預測因素與神經元慣性之間的互動而不斷進行。 佛教徒和現代科學家都認為,有情或有意識的生物因為具有“心”,所以不同於草或樹之類的其他有機體,當然更不同於那些我們不認為有生命的東西,例如石頭、糖果紙或水泥塊。基本上,“心”是一切有情生物最重要的面向。連蚯蚓也具有心,雖然蚯蚓的心不像人類的心那樣微妙和復雜。不過,簡單可能也有優點,我可從沒聽過有哪條蚯蚓因為擔心股市而整夜失眠的。 佛教徒與大多數現代科學家認同的另一個論點是,“心”是有情眾生本質中最重要的層面。“心”有點像是操作木偶的師傅,而身體和構成“語”的各種溝通形式,則像是木偶師傅手中的木偶。 你可以自己測試一下“心”所扮演的角色:搔一搔自己的鼻子,到底是什麼認出了癢的感覺?身體本身能夠認出癢的感受嗎?是身體指揮自己舉起手來搔自己的鼻子嗎?身體真的有能力區別癢的感受、手和鼻子嗎?再以口渴為例,口渴時,是“心”首先認出口渴的感受,催促你去要杯水,指揮手接過杯子,遞到嘴邊,並告訴自己喝下去,最後,感受到生理需求獲得滿足的、愉悅的也是“心”。 雖然我們看不到“心”,但是“心”一直都存在,且不斷在活動。“心”是我們辨認不同事物的能力來源,由於“心”,我們才能夠辨別建築物與樹木的不同、雨和雪的不同、無雲晴空和烏雲滿天的不同。由於擁有“心”是經驗的基本條件,所以大部分人都把它視為理所當然。我們不會特意問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想着:“我想吃,我想走,我想坐下。”我們也不會問自己:“心到底是在身體內,還是超越身體?心是否從某處生起,存在某處,然後止於某處?心有形狀或顏色嗎?心是否真的存在,或者只是腦細胞基於長期累積的習性而產生的隨機活動?”不過,如果我們真的想斷除日常生活中經歷的各種痛苦、煩惱和不安,並且徹底領會具有心的意義,那麼,我們就必須嘗試去觀看自己的心,辨認它的主要特徵。 這個過程其實非常簡單。只是一開始時好像很困難,那是因為我們非常習慣於觀看充滿了有趣事物和經驗的“外在”世界。觀看自心有點像是在不用鏡子的情況下,試圖看到自己的後腦勺。
現在,我要出個簡單的小測驗,示範用一般的理解方式去看待“心”時所產生的問題。別擔心,你不會被淘汰,也不需要准備2B鉛筆作答。 測驗是這樣的:下次當你坐下來吃午餐或晚餐時,問問自己:“到底是什麼在思考這食物好吃或不好吃?是什麼在識別吃的動作?”當下立即的答案很明顯應該是:我的頭腦。但是,實際以現代科學的角度去看腦時,我們會發現答案並沒有那麼簡單。
腦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切現象都是心的投射。 ——第三世嘉華噶瑪巴,《大手印祈願文》
倘若我們想要的只是快樂,為什麼需要了解腦部呢?為什麼不能只想一些快樂的念頭?或想象自己的身體充滿了愉悅的白光?或在牆上掛滿可愛的小白兔或彩虹圖片呢?嗯,也許吧…… 不幸的是,試着檢查自心時,我們會面臨一些重大的障礙,其中一項是根深蒂固且往往是沒有意識到的觀念:覺得自己“天生就是這樣,無法改變”。我自己小時候就體驗過這種悲觀、無助的感受,和世界各地的人接觸時,我也一再看到這樣的心態反映在人們身上。即使我們並非故意這樣想,但這種“我無法改變自心”的想法,卻阻斷了所有嘗試的意圖。 我和一些利用自我肯定、祈禱或觀想來改變的人談過,他們承認,試了幾天或幾個星期之後,由於看不到立即的成效,他們往往就放棄了。當祈禱和自我肯定都不管用時,他們就把修心的想法當作是一種賣書的行銷噱頭,隨之全盤放棄。 穿着僧袍、頂着響亮的頭銜在全球巡迴講學的好處之一就是:通常不可能理會普通人的一些人,都把我當成什麼重要人物,樂意和我交談。和全球各地的科學家對話時,我很驚異地發現,全球科學界幾乎都有一個共識:正因為腦部是如此被建構的,所以腦的確可以對日常生活的態度產生實質的改變。 過去十年間,我和神經學家、生物學家及心理學家們的對話,讓我學到很多非常有趣的觀念。他們所說的內容,有些跟我從小所學的觀念有所出入,有些則以不同的角度肯定我所學到的。然而,無論我們是否達成任何共識,我從這些談話中得到的最珍貴的一課就是:花點時間了解腦部的構造與功能,即使只是部分的粗淺理解,也都能提供更有根據的原則,且有助於從科學觀點來了解我身為佛教徒所學到的技巧“如何”及“為什麼”有效。 在我所聽過關於腦部的比喻當中,最有趣的是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神經科學系系主任羅伯特?李文斯頓醫生(Robert B,Livingston,M.D.)所提出的。他在1987年“心與生命學會”首次研討會中,把腦比喻為“一個和諧且紀律良好的交響樂團”。他解釋道,腦就像交響樂團,由許多組的演奏者構成,通過共同合作而產生特定的結果,例如動作、想法、情緒、記憶和生理感受等。當你看到別人打哈欠、眨眼、打噴嚏,甚至只是舉起手臂,儘管這些動作看起來似乎相當簡單,但這些簡單動作所涉及的參與者數量,以及參與者之間的各種互動,卻形成異常復雜的畫面。 我最初幾次到西方的旅程中,收到了堆積如山的書、雜志以及其他資料,為了更了解李文斯頓醫生所說的理論,我必須請人從書海中幫助我了解這些信息。我發現,其中很多資料實在非常專業。在學習過程中,我不禁對那些立志想做科學家的人和醫學院的學生們相當同情。 幸運的是,我有機會和這些領域的專家詳談,他們把科學術語翻譯成我能理解的簡易名詞。我希望他們也和我一樣,從他們所付出的時間和精力中得到很多益處。在這個過程中,不僅我的英文詞彙大增,我也從一般人的角度開始了解腦是如何運作的。當我對關鍵性細節掌握得更多時,我就愈加清楚地看到:沒有佛教背景的人,如果對李文斯頓醫生所說的“演奏者”角色和本質有基本的認識,也能了解佛教禪修技巧如何與為什麼能在生理層次產生作用。 我熱切地想要從科學觀點了解自己的腦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從一個驚惶失措的孩子轉變成為一個能在全球到處旅行的人,並且能毫無畏懼地坐在幾百名前來聽我講學的人面前?我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這麼好奇地想知道長年修持能產生變化的生理原因,而我的老師和同輩們大多對於意識的轉化本身已感到滿足。或許我在前世曾經是個機械師吧。 讓我們再回頭看看腦部。用非常基本的“一般人”說法,大部分的腦部活動似乎是由一群很特別的細胞所構成,這群細胞被稱為“神經元”。神經元是非常喜歡交際的細胞,很愛傳話。就某方面而言,它們很像頑皮的學生,總是不停地在傳紙條、說悄悄話,只不過神經元之間的秘密對話,主要是關於感官知覺、動作、解決問題、創造記憶、產生念頭和情緒等。 這些愛傳話的細胞看起來很像樹,主幹被稱為“軸突”(axon),分支則向外延伸,向遍布於肌肉、皮膚組織、重要器官與感覺器官的其他分支及神經細胞傳送信息,並接收它們傳來的信息。神經細胞通過與鄰近枝幹之間的空隙傳遞信息,這些空隙則被稱為“突觸”(synapse)(神經元之間溝通的相接空隙處。)。這些信息以被稱為神經傳導素(neuntransmitter)(在神經元之間傳送電子化學信號的一種物質。)的化學分子形式負載穿流於這些空隙之間,產生了腦電波掃描器(EEG,或稱為腦電圖儀)能測量到的電子信號。有些神經傳導素現在已廣為人知,例如對憂郁有影響作用的血清素(serotonin),跟愉悅感有關的多巴胺(dopamine),以及面對壓力、焦慮和恐懼時就會分泌的腎上腺素(epinephrine,它也和專注力與警戒性有重大關係)。神經元之間電子化學信號傳輸的科學專有名詞是“動作電位”(action potential)(神經元之間信號的傳遞。),這個名詞對我來說相當奇怪和陌生,可能跟沒受過佛法訓練的人聽到“空性”時的感受是一樣的。 就痛苦或快樂的體驗而言,認識神經元活動似乎是無甚緊要,但其中有幾個細節卻相當重要。神經元彼此聯系時,會產生某種類似老朋友之間的連接;它們會養成彼此來回傳達同類信息的習慣,就好像老朋友會強化彼此對人、事或經驗的判斷一樣。這樣的連接就是所謂“心的習氣”(mental habits)的生物基礎,類似我們對某類型的人、事物或地方的自動或直接反應(kneejerk)。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假設我小時候曾被狗嚇倒,那麼我腦中就會產生一組神經元連接,一方面出現恐懼感的生理感受,另一方面則出現“狗好可怕”的觀念。下次我再看到狗的時候,同一組神經元就會開始交談,提醒我:“狗好可怕。”這種狀態每出現一次,神經元說話的聲音就會愈大,而且愈來愈具說服力,直到這種狀態成為一種慣性,讓我只要一想到狗就會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但是,假設有一天我到一位養狗的朋友家拜訪。一開始敲門時聽到狗在狂吠,接着看到它衝出來在我身上聞來聞去,我可能會感到非常害怕。但過了一會兒之後,這只狗習慣了我的存在,於是跑來坐在我腳邊或腿上,甚至還開始舔我,快樂又熱情到我簡直不得不把它推開呢。 狗的反應是因為它腦中有一組神經元連接,把我的味道與它主人喜歡我的各種感受連接起來,而創造了相當於“嘿,這個人還不錯咧!”的模式。同時,我腦中跟生理愉悅感相關的一組新的神經元連接,也開始互相交談,於是我也開始想着“嘿,也許狗是和善的!”之後,每次我再去拜訪這位朋友時,這個新模式就會增強,而舊的模式則會愈來愈微弱,直到最後我終於不再怕狗了。 以神經科學術語來說,這種以新模式取代舊模式的能力稱為“神經可塑性”(neuronal plasticity)(能夠以新神經元連接來取代舊神經元連接的能力。),藏文則稱之為“雷蘇容哇”(le-su-rung-wa)(藏文,可塑性。),可譯為“柔軟性”。這兩個術語都可以用,聽起來也都很有學問。總之,純粹從細胞的層次來看,重複的經驗能夠改變腦的運作方式。這就是佛法“如何”能將造成痛苦的內在習性斷除,及其背後“為什麼”有效的原因。
三腦一體
佛陀的形相分為三種…… ——岡波巴大師,《解脫莊嚴寶鬘》
現在我們應該都很清楚了,腦並不是一個單一的物體,“是什麼在想這食物好吃或不好吃”這類問題的答案,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即使是像進食或喝飲料這類相當基本的活動,都牽涉到腦與全身幾百萬個細胞之間,好幾千個協調周密、極其迅速(可能才千分之三秒)的電子化學信號交流。不過,在結束腦部之旅之前,我們還要考量腦的另一層復雜面。 人腦中的幾百億個神經元可根據其作用分為三層,每一層都隨着物種演化,歷經數十萬年進化,而成為愈來愈復雜的生存機制。三層中的第一層,也是最古老的一層,是所謂的“腦干”(brainstem)(人類腦部最低且最古老的一層,負責控管非自主性功能,例如新陳代謝、心跳以及對抗或逃避反應。),這是形狀看起來像球莖的細胞群,從脊椎神經頂端直接延伸出來。這一層通常也被稱為“爬蟲類腦”(reptilian brain),因為腦干跟許多爬蟲類的整個腦部很類似。爬蟲類腦的主要作用在於調節基本的、非自主性功能(involuntary functions),例如呼吸、新陳代謝、心跳,以及血液循環等,同時也控制所謂的“對抗或逃避”或“受驚”反應。這是一種自動反應,迫使我們詮釋突如其來的遭遇或事件是否為潛在威脅,譬如巨大的聲響、不熟悉的氣味、有東西沿着手臂上爬行,或有東西蜷曲在黑暗的角落等。這個時候,無需有意識的指令,腎上腺素便會開始流竄全身,使心跳加速、肌肉緊繃。如果我們感知眼前的威脅大於我們的勝算,便會逃之夭夭;如果認為自己能擊敗它,就會挺身奮戰。這種自動反應對於生存的重大影響是顯而易見的。 大部分爬蟲類的爭鬥傾向多於合作,而且沒有撫養幼兒的天性,母蟲產完卵之後通常就會遺棄巢穴。幼蟲孵化之後,雖然已經具備成蟲的直覺和本能,但身體仍然很脆弱、笨拙,它們必須靠自己。許多幼蟲在出生幾個小時之後就夭折了。在爬往各自的安全自然棲息地中(譬如海龜爬向海洋),往往就被其他動物殺死或吃掉了,而且兇手常常還是自己的同胞。事實上,在爬蟲類的世界裡,父母因為認不出獵物是自己後代,而把新生幼蟲吃掉的現象並不罕見。 隨着鳥類和哺乳類動物等新種脊椎動物的演化,它們的腦部結構出現了令人驚訝的發展。和它們的遠親爬蟲類不同的是,這類新物種的新生兒並沒有充分發育到足以照顧自己的程度,所以多少都還需要父母親的哺育。為了滿足這種需求並確保物種的生存,腦部的第二層於是逐漸發展出來。這一層稱為“腦邊緣區域”(limbic region)(腦部中層組織,包含了讓我們得以經歷情緒和哺育沖動的神經元連接。),它像頭盔一樣包圍着腦干,並納入了一系列功能已設定的神經連接,能刺激哺育的沖動,也就是提供食物及保護,並透過玩耍和其他活動教導新生代重要的生存技巧。 較高度發展的神經傳導路線也賦予這些新物種辨別更大幅度情緒反應的能力,而不只是單純的“對抗或逃避”。舉例來說,哺乳類動物父母親不僅能夠辨認自己幼兒特有的聲音,還能分辨幼兒聲音所代表的意義,諸如苦惱、愉快、飢餓等。另外,腦邊緣區域也提供更廣泛且更細致的能力,能“解讀”其他動物通過姿勢、動作、表情、眼神,甚至微微的氣味或信息素所傳達的意圖。由於能夠處理各種不同的信號,哺乳動物和鳥類因而能夠更靈活地適應不斷改變的環境,奠定學習和記憶的基礎。 我們在稍後討論情緒的角色時,會對腦邊緣系統所具備的驚人結構和能力做更深入的探討。腦邊緣區域有兩個結構值得在此特別一提。第一個叫做海馬回(hippocampus)(腦的神經元組織之一,負責組織語言和空間方面的記憶。),位於太陽穴後面的腦顯葉(temporelobe)。人類有兩個海馬回,分別位於腦部兩側。海馬回對於直接體驗的新生記憶扮演着決定性角色,並提供空間、理智和語言(至少對人類而言)的脈絡,讓情緒反應有意義。腦部這個區域受到損傷的人很難製造新的記憶,對於海馬回受傷前的一切,他們記得清清楚楚,但海馬回受傷後所遇見的任何人與發生的任何事,他們一瞬間就忘記了。海馬回也是腦中最先受到阿茲海默氏症(Alzheimers disease)及精神分裂症、重度憂鬱症、躁鬱症等精神疾病影響的區域之一。 腦邊緣系統另一個重要的部分是腦杏仁核(amygdala)(腦部的神經元組織之一,負責產生情緒性記憶,特別是恐懼和愉悅感。),這個神經元結構體積很小,形狀像杏仁,位於邊緣系統的底部、腦干的上方。跟海馬回一樣,人類腦中這個小小的器官也有兩個:一個在右半腦,另一個在左半腦。腦杏仁核扮演兩種關鍵性角色:感受情緒的能力與製造情緒記憶的能力。許多研究顯示,腦杏仁核受損或摘除時,各種情緒反應的能力也幾乎都會隨之喪失,包括最基本的恐懼沖動和同理心,患者同時也會失去建立或識別人際關係的能力。(《情商》(Emotional Intelligence),丹尼爾?戈爾曼(Daniel Goleman)著) 在建立實用的快樂科學時,我們必須重視腦杏仁核和海馬回的活動。腦杏仁核和兩個重要部位相連:一是自律神經系統(autonomic nervous system)(腦幹部位的神經系統,能自動調節肌肉、心髒與腺體的反應。),是腦干中自動調節肌肉反應、心髒反應和腺體反應的部位;另一則是“下視丘”(hypothalamus)(腦邊緣區域最底層的神經構造,負責促使將荷爾蒙釋放到血液中。),是腦邊緣區域基部能間接導致腎上腺素等荷爾蒙分泌的神經元結構,因此,腦杏仁核所製造的情緒性記憶非常強烈,和重要的生物與生化反應密切相關。 當某事件引起強烈的生物反應,例如腎上腺素或其他荷爾蒙大量分泌時,海馬回就會發出信息給下方的腦干,將這事件當作一種模式儲存起來,也就是形成記憶。正因為如此,許多人能夠精確地回憶當初聽到或看到航天飛機墜毀事件,或肯尼迪總統被刺殺時,自己在哪裡或在做什麼。極度正面或負面的個人經驗,也同樣會以記憶的模式儲存在腦干中。
由於這樣的記憶及其相關模式非常深刻,日後類似事件很容易就會觸發原來的記憶,即使有時候事件的相似度相當低。面對威脅生命的狀況時,這類強烈的記憶反應顯然對生存具有重要的作用:它讓我們辨認並避免食用曾經使我們生病的食物,也讓我們避免跟攻擊性特強的動物或同種成員對抗。但是,它也很可能會混亂或扭曲我們對較普通經驗的感知。舉例來說,常常被父母親或其他成人羞辱及批判的孩子,長大成人之後,在面對權威人物時,可能會有異常強烈的恐懼、怨恨或其他不悅的情緒。這種扭曲反應的產生,通常是因為腦杏仁核用於觸動記憶反應的連接方式不夠精確。只要現在情境中有某個重要因素類似過去經驗中的某個因素,就會撩起儲存在原始經驗中各式各樣的想法、情緒、荷爾蒙反應和肌肉反應。 腦邊緣系統有時也稱為“情緒的腦”(emotional brain)。腦邊緣系統活動的平衡主要靠“皮質層”——腦部的第三層,也是最新發展的一層。皮質層是哺乳動物特有的結構,具有推理、形成概念、計劃,以及調整情緒反應的功能。儘管大部分哺乳動物的皮質層都相當薄,但只要看過貓如何設法撬開衣櫥,或看過狗學會如何操作門把手,你就可以見證到動物大腦皮質層(neocortex)(腦部的最上層,是哺乳動物特有的構造,提供了推理、形成概念、計劃及微調情緒反應的能力。)的功用。 人類和其他高度進化的哺乳類動物的大腦皮質層,已發展為更大且更復雜的結構。大部分人想到腦時,心中出現的畫面通常就是具有許多突起和溝槽的這層結構。事實上,如果不是這些突起物和溝槽,我們根本就無法想象腦部是什麼,因為發達的大腦皮質層賦予我們想象力,也賦予我們創造、理解及運用符號的能力。皮質層讓我們具有語言、寫作、數學、音樂和藝術的能力。我們的皮質層是理性活動的中心,是解決問題、分析、判斷、控制沖動,以及組織信息、從過去的經驗與錯誤中學習、同情他人等能力的所在。 僅僅知道人腦由這三層不同的構造所組成的事實,就已經夠令人驚訝了。更神奇的是,無論我們覺得自己有多麼先進或高度發展,任何一個念頭的產生都必須經過腦干、腦邊緣區域與皮質層這三層構造之間一系列復雜的互動。此外,每一個念頭、感受或經驗似乎都是一組不同的互動關係,所涉及的腦部區域也都是獨特的,不是其他念頭所能啟動的區域。
不見蹤影的總指揮
心不在頭腦里。 ——法蘭西斯寇?斐瑞拉,《步入內在生命的科學》
不過,我心中還是有個疑問,倘若腦就象李文斯頓博士所說的那樣,是個交響樂團,那不是應該有個指揮嗎?不是應該有個客觀、可辨認的細胞或器官在指揮一切嗎?我們顯然認為有這樣的東西存在,至少在說“我還沒下定決心”或“我心裡一片空白”,或“我的心當時肯定是亂了套”的時候,我們是如此認為的。 在與神經科學專家、生物學家、心理學家,以及現代科學家們對談的過程中,我發現科學界長久以來一直在尋找這樣的“指揮”,花費許多心血,希望找到某種細胞或細胞群負責指揮感官知覺、感知分別、念頭,以及其他心智的活動。然而截至目前,即使運用當今最精密的科技,科學家還是沒找到指揮者存在的任何痕跡。他們無法宣稱腦中某一個特定區域就是“我”,就是負責協調不同演奏者相互溝通的指揮。 現代神經學家因此放棄了尋覓“指揮者”的想法,轉而探索遍布腦中的幾百億個神經元如何在沒有中樞指揮的情況下,而能協調彼此活動的原理和機制。這種“統合”、“分派”的行為模式,好比一群爵士音樂家的即興合奏。爵士音樂家在即興合作演出時,每個人演奏的樂章也許略有不同,然而,他們還是有辦法和諧地一起演奏。 試圖在腦部找到“我”,主要是受到古典物理學的影響。物理學的傳統重點是研究支配有限范圍物體的定律。(古典物理學的研究對象,必須是能夠在空間上標示出它的位置與大小范圍的物體,故稱之為“有限范圍的物體”。而其所研究的目的,則是歸納發展出規范物體行為的准則。)根據這個傳統觀點,如果心具有某種作用,例如影響情緒,那麼就應該有具體的存在處。然而,在現代物理學的架構中,實存物體的觀念很難成立。每當有人找出可能的最小物質元素時,很快就會有人發現,這是由更小的粒子所構成。隨着每一次的新進展,基本物質元素的確認就更加困難。 此外,即使邏輯上可以把腦分解為愈來愈小的部分,一直到最小的亞原子層次,誰又能精確指出其中哪一部分確實就是“心”?由於每一個細胞都是由許多更小的部分所組成,而每一小部分又是由更小的部分組成,我們又怎麼可能指出“心”到底是由哪一個部分構成的? 在這一點上,佛法也許能提供一個新視野,以作為科學研究新途徑的參考。在藏傳佛教中,“心”稱為“sem”,可翻譯為“知者”或“能知者”。這個簡單的名相可以幫助我們了解,在佛教觀點中,“心”主要是認識及省思自身經驗的能力,而不是某種特定物體。儘管佛陀也說過,腦的確是“心”的生理基礎,然而他也詳加指出,“心本身”並非某種能夠被見到、被觸摸到的東西,甚至無法以語言文字定義。如同眼睛這個器官不是視力,耳朵這個器官並不是聽力一般,腦並不是“心”。 我從父親最初教導我的一些教法中學到,佛教並不把“心”當作一個獨立的實體,而是一種不斷開展、顯露的經驗。我還記得,這個概念一開始時對我而言有多麼奇怪。當時我坐在父親位於尼泊爾寺院的講堂里,身邊圍繞着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在這小小講堂里,我們像沙丁魚似的擠着,幾乎連移動的空間都沒有,不過,從窗戶望出去卻是一大片山巒和森林。父親坐在講堂里如如不動,無視於眾人身上傳來的陣陣體熱。他說,我們認同的自我——“我的心”“我的身體”“我自己”,其實只是相續不斷的念頭、情緒、感官知覺與感知分別等所造成的一種錯覺和幻相。 我不知道是因為說法時父親自身體悟的力量,還是因為跟其他學生擠在長板凳上的侷促感和窗外遼闊的視野形成的強烈對比,還是兩者都有,總之,在那一瞬間,我突然“開竅了”。我體悟到無論是以“我的”心或“我”的觀點去思考,或者如窗外的山巒與天空般廣闊且開放地去體驗萬物,兩者其實無二無別。 來到西方世界之後,我聽到許多心理學家將“心”或“自我”的經驗比喻為看電影。他們解釋道,看電影的時候,一連串的單個畫面透過投影機而顯現,但我們感受到的似乎是相續不斷的聲音與動作。然而,假如我們有機會一個畫面接一個畫面地看,我們的體驗就會截然不同。 這就是父親如何開始教我觀看自心。只要單純地觀看每一個通過自心的念頭、情緒和感官知覺,那個有限的自我幻相就會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比較平靜、寬廣、安詳的覺知(awareness)。而我從其他科學家身上學到的則是,由於經驗會改變腦部的神經元結構,因此以這種方式觀看自心時,就能改變那些讓我們不斷感到“自我”的神經元對話。
正 念
一再觀看不可觀之心,將可如實觀見真實義。 ——第三世嘉華噶瑪巴,《噶瑪巴證道歌:了義大手印祈願文》
佛法修持的要訣在於,當念頭、感受和感知分別生起時,我們只是單純地安住在當時純然的覺性中。在佛教傳統中,這種溫和的覺性稱為“正念”(mindfulness)(佛學名相,把心安住在念頭、情緒和感受經驗的純然覺性中。),而正念就是單純地安住在心的清明本質中。如同前面所提到的狗的例子,如果我能覺察自己慣性的念頭、感知分別和感官知覺,而不是被它們牽着走,那麼它們對我的影響力就會逐漸削減。我體驗到,它們的來去只不過是心的自然作用,就如同波浪在海面或湖面上自然盪漾。我明白了這就是當年我坐在閉關房裡,試着克服自小就困擾我的焦慮時所發生的事:只要單純地觀照自心,確實可以改變心的狀態。 現在,你也可以透過一個簡單的練習,開始品嘗這自然明性的自在。首先,身體坐直,自然地呼吸,然後覺知氣息的進與出。當你透過覺知氣息的進出而放鬆時,你可能會開始注意到有好幾百個念頭在心中來來去去。有些念頭很快就過去了,但有些念頭卻會誘發一連串相關的念頭。當你發現自己在追逐某個念頭時,只要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就可以了,這樣做一分鍾試試看。 一開始時,你可能會因為心中的念頭竟然涌現這麼多而感到很詫異,因為形形色色的念頭在你的覺知之下,就如同瀑布沖過陡峭懸崖般奔騰而下。這種經驗並不是失敗的徵兆,而是成功的象徵,因為你已經開始發現,平時有多少念頭在自己毫不注意的狀態下來來去去。 你也可能會發現自己沉迷在一連串特定的念頭中,不斷追逐着這些念頭,而無視其餘的一切。然後,你突然想起來這個練習的重點是單純地觀看念頭,這時你不需要責怪自己,只要把注意力轉回到呼吸就可以了。 這樣練習一段時間之後,你就會發現,儘管念頭和情緒來來去去,但是心自然的明性卻從來沒有受到干擾或中斷。舉例來說,我有一次前往加拿大新斯科細亞省(Nova Scotia)訪問時,在靠近海邊的一個閉關中心停留了一段時間。抵達當天,天氣好得不得了,晴空萬里,海水湛藍,景色十分宜人。然而,隔天一早醒來,大海看起來卻像一鍋混濁的濃湯。我不禁要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昨天那麼清澈湛藍的海水,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骯髒了?”於是我走到海邊,但沒找到造成這個改變的明顯原因,水裡和沿岸都沒有泥巴。然後我抬頭望望天空,看到空中滿布烏雲。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是雲的顏色改變了海水的顏色!仔細再察看海水時,我發現海水本身仍然是干淨、清澈的。 從許多方面來看,心就如同海洋一樣。心的“色彩”隨時都在改變,每一天、每一剎那都不斷在改變,反映着“從頭上飄過”的不同念頭、情緒等景象。但是,心本身也猶如海洋一般,從來沒有改變過,無論反映的是什麼,它一直都是干淨、清澈的。正念的修持一開始似乎會有點困難,但是,重點並不在於立即成功。現在看起來似乎不可能做到,經過不斷練習就會變得愈來愈容易。沒有什麼是你習慣不了的。試想,你對多少不愉快的事習以為常?例如,穿越車水馬龍的街頭,應付脾氣暴躁的親戚或同事?正念的養成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我們必須建立新的神經元連接,並抑制愛說話的神經元之間舊的對話。這需要耐心,一次一小步,每次短時間,但經常不斷地練習下去。 西藏有句諺語說,“匆匆忙忙到不了拉薩,緩緩行走便能抵達目標”。這個諺語來自東藏,因為從前東藏人都是走路到拉薩,也就是到拉薩朝聖。為了早日到達拉薩,有些朝聖者以最快的速度行進,但由於速度太快,在途中就累垮或病倒,而不得不折返回老家。反之,那些從容前進的人,到了夜晚就扎營,享受友伴的樂趣,隔天再繼續前進,反而更早抵達拉薩。 經驗因企圖而生,不論身在何方、不論從事什麼活動,最重要的是認識自己的念頭、情緒和感知是自然的現象。既不抗拒,也不迎受,只是單純地認出那個經驗,並讓它自然流逝。如果能夠持續這樣練習,我們將會發現自己逐漸有能力應付以往覺得痛苦、害怕或悲傷的情況。我們將會找到一種不是源於自大或傲慢的自信,我們將會了解自己其實一直都受到庇護,一直都很安全,一直都在“家”。 還記得我請你試試看的那個小測驗嗎?在那個測驗中,我建議你下次坐下來吃午餐或晚餐時,問問自己:“到底是什麼在想這食物真好吃或不好吃?是什麼認出吃的動作?”在以前,這問題似乎再簡單不過了。但是,現在看來並沒有那麼容易回答了,對吧?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你下次坐下來吃飯時,再試一次。如果現在你得到的答案令你迷惑或矛盾,那很好。有人說,迷惑是了解的開始,是脫離多話的神經元對你束縛的第一步。過去,這些嘰嘰喳喳的聲音把你緊鎖在“你是誰”“你能做什麼”的特定觀念中。 換句話說,迷惑是邁向真正安樂之道的第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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