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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清平隨筆 | 談學論術6. 兩類需要交織下的“存在”
送交者: luis 2021年10月05日16:05:11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劉清平隨筆 | 談學論術6. 兩類需要交織下的“存在”

 

前一篇說到,由於求知慾的緣故,“事實”的“存在”總是與“認知”相關的,沒有“認知”,就談不上“事實”的“存在”了;所以,認識論與存在論完全同一。這是不是說,“存在”的“事實”就和人們的非認知需要完全無關了呢?

 

當然不是的。倒不如說,人生讓哲學最糾結的地方在於,“事實”的“存在”永遠擺脫不了下面的悲催命運:在“認知”與“非認知”兩類不同需要的交織下,穿插翻滾,徘徊搖擺,上下騰挪,左支右絀。

 

拿學者來說吧。與其他人比起來,他們的好奇心,肯定比豬堅強堅強多了,不然也不會拿學問或學術,當成自己一輩子的職業來搞。通常說他們比較超脫,不食人間煙火,意思也就是指,儘管人生的空間有限,他們卻在有限的空間裡,讓認知的需要占了很大一塊地兒,結果留給非認知需要特別是實利需要的空間,如同留給中國足球隊的時間一樣,常常就不多了。

 

如果你號稱是搞學術或做學問的,不妨捫心自問一次:情況是不是這樣子?假如答案是個“不”字,不好意思啊,閣下十有八九是個冒牌,嗯哼。

 

不過呢,要是我們因此就以為,學者們呆在高高的象牙塔里,幾十年如一日,無暇旁顧地做着學問搞着學術,就能自然而然地擺脫非認知需要的影響,一門心思想着怎麼為知識而知識,借用兩句著名的英文成語說,就還是有點“禿羊禿神婆,傻太拿衣服”了。

 

倒不如說,哪怕他們樹立了價值中立的理念,投身於“科學”的事業中(以後說到“科學”,就不僅僅是指“自然科學”了,而是還包括了“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也仍然不時會有非認知的需要摻和進來,打攪一下甚至好多下。

 

為什麼呢?答案很簡單:我們雖然號稱“智人”(俗話或曰“有智慧的摩登人”),卻像我們的前輩“不智慧的非摩登人”一樣,也不是純智慧的。相反,單單由於置“身”於生物界的緣故,每個人的“存在”就都直接是那副臭皮囊的“存在”,沒有例外。所以吧,一旦小命不在了,不管你的智慧多麼摩登,也一定像當年被幹掉的英國顧問那樣,化作青煙,駕鶴西去了。

 

這樣子看,“智人”的頭號需要,與其說在於“智”,不如說在於“身”;原因嘛,也不複雜:無論是剛從猴兒變過來的原始人群,還是今天呱呱落地的原子個體,誰都得首先填飽肚子,解決了維持生計的問題,不然的話,別的啥也顧不上。包括馬克思在內的許多“質料(唯物)”主義者,都揭示過這條素樸的道理,只不過說着說着,就走上了現在還不可描述的歧途。

 

也因此,在初生嬰兒那裡,“‘有’奶便‘是’娘”,可以說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了,就是在“奶爸”的情況下,也完全成立:像“有”和“是”這樣的“認知”問題,一開始就是圍繞充飢的“奶”展開的;一旦你指認了這個“事實”的“存在”(“指認”的意思就是“指出和識別某個東西是什麼”),覺得它能彌補肚子咕咕叫的“缺失”,你就會立刻採取行動,強行把它弄到嘴裡去。

 

其實吧,前面給“需要”下定義的時候,已經把“有”和“無”、“是”和“非”、“存在”和“非存在”偷偷嵌進去了,因為所有的需要都是由於人的“存在”出現“缺失”才形成的,毫無懸念。所以呢,嬰兒們通過“‘有’奶便‘是’娘”的途徑,觸及到哲學的這個終極話頭,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反過來看,要是他們覺得味道不對頭,不是自己想要的奶,而是糖水、藥汁或別的什麼騙人玩意兒,他們就會覺得“缺失”還在,沒有得到彌補,於是哇哇亂叫,嚎啕大哭,不達到“有”和“是”的目的,誓不罷休。為什麼呢?就是因為人生在世的第一需要,與其說是追求智慧的認知需要,不如說是肉身存活的實利需要——儘管亞里士多德十分精闢地把“求知”說成是人的本性。

 

另一個不這樣“拿衣服”的例子,則是神農嘗百草的傳說了。想當年老爺子滿世界沾花惹草,肯定有考察它們本身“是”怎麼回事的好奇動機,但又和眼下的植物學家很為不同,更想了解的還是它們對人的非認知用處,特別是在飲食和治病的“急用先學”方面。

 

比方說吧,看到菊花的時候,他自然會留意它的長相,不然怎麼區別菊花和斷腸草呢?據說老先生的臨終遺言“這草有毒”,就是因為沒來得及分清它們之間的小蔥拌豆腐,才得到了這種充滿切身體驗的直覺領悟。

 

不過呢,他同時無疑更看重菊花的療效和毒性,不然怎麼知道它能不能敗火拉稀呀?說白了,既然號稱神“農”,如同後世的多少老“農”一樣,他對菊花用處的興趣,勢必超過了他對菊花長相的興趣,文言又叫“學以致用”。

 

在哲學上,這就叫“兩類需要的交織”了:對於菊花的事實存在,神農肯定有困惑驚詫的好奇心;不過,這種認知需要歸根結底又是被非認知需要激起來的,甚至是他想達到非認知目的的工具。換言之,他是為了弄明白菊花對人有哪些療效或毒性,才想弄明白菊花長得什麼樣,藉此提醒人們採摘的時候千萬小心,一定要把菊花和斷腸草搞搞清楚,別又落個“這草有毒”的悲劇下場。

 

這樣子看,雖然亞里士多德把“存在”當成了“第一哲學”的“第一概念”,它其實是沒有獨占鰲頭的資格的。倒不如說,就是在認識論與存在論的同一中,它也必須委屈一下,和“事實”一起充當“第三概念”,排在“需要”和“認知”的後面。

 

理由嘛,就是前面說過的,不管有沒有非認知的需要摻和進來,人們都是由於求知慾的緣故,才想認知事實的存在。所以說,沒有了認知的需要,“事實”哪怕照樣“存在”,人們也不會形成這兩個概念,擺出哲學的姿態了。有鑑於此,當然也只有“需要”,才能成為人生哲學的“第一概念”。

 

進一步看,所有的人,包括貌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科學家,大多數情況下,都像初生的嬰兒以及年邁的神農一樣,是在兩類需要的交織下,認知各種事實的是、有、在的,所以才讓認識論和存在論面臨一堆糾結的問題,到今天還沒理出個頭緒來。

 

說得具體點,這些難題包括但不限於:是與應當、事實與價值、實然與應然之間有沒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認知需要推動的“認識”與非認知需要推動的“實踐”,彼此間是怎樣相互影響的?真理的本質在於“符合事實”呢,還是在於“實踐成功”?真理是只有一個呢,還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多樣化?

 

更有甚者,中西文化的差異衝突——確切些說,所有非西方文化與西方文化的差異衝突,也要回溯到這種交織上:從亞里士多德討論驚詫好奇與實用娛樂的關係起,西方文化已經不自覺地把糾纏在一起的兩類不同需要分開了,由此產生了人類最早的科學理論以及理性精神。

 

相比之下,中國乃至所有的非西方文化,在沒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前,既沒有這種分離,也沒有西方那樣的科學理論和理性精神,所以才會在進入“現代化即理性化”的歷史階段時,面對先下手為強的西方文化,顯得既虛弱又疲軟,甚至發出“落後就會挨打”的無厘頭吶喊。

 

圍繞中西文化的這類反差對照,“斯是思史”的系列會做具體的解釋,所以這裡只是點到一個概念上的例子:各位細品一下先秦哲學說的“有”和“無”,就會察覺到它們與古希臘哲學說的“存在”和“非存在”不同,因為如果說後者主要與“認知”相關的話,前者卻充滿了“為(實踐行為)”的考慮,特別關心人生“有為”還是“無為”的問題。

 

因此,忽視了文化基因方面的這種深度差異,單靠字面上的相似,就把它們說成是一回事,只能是隔靴搔癢,離題萬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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