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鑑賞之難得糊塗

晉鷗

鄭板橋有件書法作品，內容為“難得糊塗”。小時候不懂其真正含義，走上社會了，對有些人和事，還真的要“難得糊塗”一下。特別是書法界，有時候在眾人面前，不能直接當着作者面而提出尖銳的批評意見。書畫鑒定也一樣，有時候還真要裝裝糊塗。

記得2007年我在銀座畫廊美術館舉辦書畫展覽，日本橋和紙店店長帶來了一位在銀行當部長的朋友來看展覽。店長跟我介紹說：“銀行部長喜歡藝術，他收藏了不少中國的名家書畫，但不知真假，什麼時候有時間請晉先生幫助鑒定一下。”
店長帶着部長在展覽會場轉了一圈，部長看到我的一幅篆書作品非常喜歡，說：“這一幅我定了。”我連聲道謝，並客氣的說：“這幾天我都在展覽會場，部長你什麼時候方便隨時可以把你的藏品拿來讓我欣賞一下。”部長說：“好的，讓店長給你打電話。”
翌日中午，店長打來電話說：“明天下午4點我和部長一起過來，他要帶幾幅中國書畫作品請你鑒定一下，並一起吃個晚飯。”我說：謝謝、沒問題。
第二天下，店長和部長准時來到銀座畫廊美術館。部長手提了一個長包，坐下聊了一會兒，部長把他帶來的長包打開，讓我幫他鑒定一下帶來的收藏品。
部長打開第一幅是吳昌碩梅花圖，吳昌碩是我比較熟悉的畫家，鑒定吳昌碩的畫我還是有把握的。我一眼就看出這是一件假畫，我跟部長說：“這幅吳昌碩梅花圖，梅花的樹干畫的太弱，畫上吳昌碩的字也寫的太差，離吳昌碩的水平相差太大。”
店長問：“那是假畫了？”我說：“絕對是假畫，是民國仿的假畫，當時仿吳昌碩假畫的人很多。”
接着，部長又拿出一幅齊白石的蟹蝦圖，我一看又是假的。部長又拿出一幅郎世寧的人物畫，不用說，又是假的。部長又拿出一幅鄭板橋的墨竹圖時，臉色已經不好看了，“又是假的”，我又說了。
“晉先生，這些畫是部長花高價買來的，難道沒有一幅是真的嗎？”店長問。我說：“沒有一幅是真的”。部長把畫一幅一幅裝進了長包，說：“我胸口有點悶，先回去了，謝謝你晉先生”，說完起身就走了。店長對我說：“我也告辭了，再聯系”，趕緊跟了部長一起走了。
當時我腦子一下子糊塗了，不是說好今天一起吃晚飯嗎，怎麼都走了！我忽然覺得，今天犯傻了，部長定購我的那幅書法一定泡湯了，事到如此後悔莫及已經來不及了。
早知如此，我對部長的收藏品真偽，說些婉轉一些、模稜兩可不是更好嗎。為什麼不學學啟功先生鑒定書畫作品時“揣着明白裝糊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