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仍是魯迅的時代

馬悲鳴

自稱“我在哪裡，哪裡就是中國” 的余英時（1930－2021年）1995年時這樣評價魯迅：

“一、是高度的非理性；不但是反中國的傳統，也反對西方的東西；他沒有正面的東西，正面的東西什麼都沒有；他沒有一個積極的信仰，他要代表什麼，他要中國怎麼樣，他從來也沒說過，儘是罵這個罵那個的。

二、是很悲觀、很世故、很復雜，一天到晚跟人家鬧，心高氣傲。

三、是在文體風格上，表現出一種流氓的風格，就是亂罵人，罵人罵得刻薄，越刻薄越好。

四、是不深刻，光看到壞處，那是尖刻。陳寅恪和魯迅，到底哪個深？純負面的東西不可能是深刻的。

總之，魯迅是中華民族、中華文化的罪人，一無可取。”

——（魯迅研究月刊1995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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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大陸的年輕人這樣調侃自己的人生：

“考上大學覺得自己是范進；畢業發現自己是孔乙己；後來脫掉長衫，發現自己是駱駝祥子。這些都還可以，畢竟有車有伴，也能過這一生。萬萬沒想到實際到最後活成了阿桂（Q），全靠精神支撐。一直到臨終前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閏土，給地主做長工一輩子。現在的年輕人，難啊。可問題的根源都出在哪兒啊？是你不夠努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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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進是吳敬梓《儒林外史》中的人物。《孔乙己》是魯迅小說中的主角。《駱駝祥子》是老舍小說中人物。阿桂是魯迅小說《阿Q正傳》的主角。閏土是魯迅小說《故鄉》中的人物。

當代年輕人舉出的五個人物中就有三個出自魯迅筆下。

用類似的調侃來說女生呢？

戀愛前覺得自己是虎妞；戀愛時覺得自己是林黛玉；結婚時覺得自己是薛寶釵；結婚後發現自己是子君；一直到臨終前才知道自己原來是祥林嫂。

林黛玉、薛寶釵是曹雪芹《紅樓夢》中人物。

虎妞仍是老舍《駱駝祥子》中人物。

子君是魯迅《傷逝》女主角。

祥林嫂是魯迅小說《祝福》中人物。

五男五女總共十個模特，居然有五個出自魯迅筆下：孔乙己、阿Q、閏土、子君、祥林嫂；半壁江山呀„

若再加上《傷逝》男主角涓生、《孤獨者》裡報國無門抑鬱而終的魏連殳„，魯迅筆下一個個鮮活的人物才是中國人本性的真實寫照。

魯迅不像雨果、托爾斯泰那樣長篇議論和細致描寫宮廷里的奢華，也不瞎編人物內心活動。只寥寥幾筆人物行狀，就把個現實中的國人活生生勾勒出來。就好比作畫，有宮廷里的巨型油畫，也有素描。如果把羅曼·羅蘭、雨果、托爾斯泰比成巨型油畫的話，魯迅的小說就是素描。

現代速食社會，每個人都忙，沒閒工夫死啃《戰爭與和平》或《約翰·克里斯朵夫》那樣的四本裝巨著；中國的《紅樓夢》也是四本裝。讀讀魯迅，千把百字，一個鮮活人物就躍然紙上，瞭然於心。

魯迅同時代作家只有老舍的《駱駝祥子》可以與魯迅筆下的人物相比。其他作家還有誰創作的人物能如此膾炙人口？

凡親身經歷過土改的人不難發現，那不過是阿Q逃過了官府殺頭，投奔了大春的隊伍打回來，把他在城裡搶劫富戶的勾當在未莊重來一遍。——這回趙老太爺就拿他沒辦法了。

後來阿Q當了貧協主席，強娶了小吳媽；逼小尼姑還俗一起下地，以便男女搭配，幹活兒不累；把小D和王胡都打成農村壞分子。——未莊生產隊從此由他一手遮天。

2023年3月31日首發於《留園·軍事縱橫》

【跟帖】

* 完全贊同！- 吳敬中

* 演阿Q的死了，寫阿Q的死了，就剩阿Q本Q還活着。- 青蛙

* 如果現在的年輕人能把《狂人日記》讀懂，其他所有現代文學作品都不用讀了。- tuitui

* 如今仍然是姓馬的天下。惡心的馬雲、馬化騰，兩小丑，還新增一個馬保國，都是垃圾騙子！- 恨中

* 胡扯。魯迅那時的中國弱不禁風，現在的中國是世界級強國。那時中國的科技水平和軍力比歐洲大多數國家都弱，現在總體上超過歐洲任何一國。 - 實踐出真知

* 魯迅總凝視深淵，當然也被深淵凝視，但他的批判現實主義精神對民族劣根性具有重要意義。

很多民國作家49年後都成了文學史上的失蹤者，最早還是在語文課本的魯迅雜文里看到梁實秋、陳西瀅、邵洵美的名字。

可是魯迅說邵洵美是做了人家女婿換來的財富，實屬信口雌黃。邵洵美的姥爺是上海首富盛宣懷，他媽是盛姥爺最喜歡的女兒，出嫁時給了極為豐厚的嫁妝，轟動一時，他父母雙方的原生家庭都是巨富，他後來親上加親娶了表妹，邵洵美一向那麼慷慨，做派就是富二代。

看到錢鍾書諷刺魯迅，太逗了。- 一冰

【馬悲鳴】：被魯迅罵作“寡婦主義”的女師大校長楊蔭榆是錢鍾書老婆楊絳的姑媽。

* 至於余英時對魯迅的評價至少有一點不能夠接受。魯迅只是因為沒有在西方社會生活過。但他所以要立志於中國人的精神解放，恰恰源於魯迅在日本讀到的美國人明恩博所寫的《中國人的素質》，所以他在臨死前14天，還要向國人推薦這本書。說他“反西方”，不知充足證據在哪裡。

胡適老夫子對魯迅還是肯定的不少：“魯迅是自由主義者、絕不會為外力所屈服，魯迅是我們的人。” 魯迅的許多話，還是正確的。- fangb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