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尼斯性侵案暴露日本社會的共犯本質

申文

日本傑尼斯事務所創辦人、已故會長強尼喜多川被指控在生前性侵多名小傑尼斯男藝人，震驚日本社會，甚至引起了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強烈關注。
傑尼斯事務所素有男性偶像製造機之稱，是日本著名的藝能機構。在喜多川去世後，有多名藝人與前練習生指控曾遭到他的性侵，不少人都是在小傑尼斯時期就遇到這種情況。隨著越來越多藝人挺身出面，聯合國人權理事會也介入此事，派員赴日調查。
事實上，喜多川的性侵事件受到了國外媒體關注。今年3月7日，英國國家廣播公司（BBC）官網上線了《掠奪者：J-Pop的秘密丑聞》，講述喜多川打造出偶像王國，但卻長期性侵旗下藝人。不過紀錄片播出後，日本社會卻保持沉默，新聞媒體與傑尼斯事務所都充耳不聞。
4月，曾為小傑尼斯的混血男星岡本考安在“日本外國特派員協會”舉辦記者會，勇於公開露面，實名指證喜多川的獸行，相關內幕開始在網絡發酵，引發越來越多藝人出來指控。5月，傑尼斯現任社長、喜多川的外甥女藤島茱莉景子向社會大眾道歉，但堅稱對性侵一事不知情。
7月24日起，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工商業與人權”工作組派遣兩位人權專家對日本進行為期12天的訪問。他們在東京與大阪聽取了性侵受害者們的證詞，對多個問題進行了審查，包括媒體和娛樂業中的性騷擾和性虐待、技術實習生培訓計劃中外籍工人待遇等問題。
8月4日，工作組議長達米洛拉·歐拉烏伊和皮查蒙·約范同在東京都內舉行記者會。人權理事會專家披露：“遭受性剝削和性虐待的人，可能涉及事務所的數百名藝人。通過調查，這一嫌疑變得更加清晰，我們對此深感憂慮。”工作組指出：“以該行業為首，我們強烈敦促日本所有企業解決虐待問題。”
工作小組也談到媒體和政府的責任：“日本媒體數十年來協助掩蓋了這項丑聞。”日本政府，與受害人有關的企業，完全沒有想要提出解決方式。對此，日本政府有必要做到透明調查、思考致歉、給予金錢補償等，以確保受害人的實際救濟。
工作組計劃將此次調查結果和建言，匯總成報告書，將於2024年6月提交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對此，傑尼斯事務所發表聲明：“嚴肅看待作業小組的見解，將誠摯面對訴求受害的人士，持續進行對話。”事務所成立的專家小組做成的建議報告，預計8月底左右公布。以傑尼斯性侵丑聞為代表的日本式社會虐待和人權侵害的實像將大白於天下。
“傑尼斯性侵當事人之會”當天也召開記者會。該會代表平本淳也說：感覺工作小組確實聽到了我們的訴求，內心很感激。該會副代表石丸志門表示，這是實際發生的問題，聯合國在記者會上不應使用“疑雲”二字帶過，這是人類史上最糟糕的性虐待事件，終於水落石出。
最近，日本新成立了一系列法律，以維護性別和人權。6月16日，日本參院全體會議表決通過了《刑法》修正案，把 “性交同意年齡”從13歲上調至16歲，修正案還新設置了拍攝性部位和內衣等的“性姿態攝影罪”。同日，日本國會還通過了“LGBT理解增進法”，規定“不得以性取向或性別認同為由，使性少數群體受到不當歧視”。這些標榜“政治正確”的法律，是為了防止人權侵害而設，那麼對於已經發生的傑尼斯性侵事件，日本社會為什麼可以長期容忍，甚至以沉默對待，仿佛沒有發生過？
日本社會在日常的溫情脈脈背後，掩蓋了許多陰暗面。傑尼斯性侵事件被曝光實為冰山一角，絕不能因為傑尼斯在日本娛樂界多年的霸主地位，或因為當事人喜多川死去而視而不見，或大事化小。如果沒有外部力量的介入，沒有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調查，這起時間跨度長、涉及范圍廣的性侵事件或許就會隱沒在時間長河裡。究竟是誰之過，問題症結何在，社會共謀何在？
一直以來，即使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件，傑尼斯這個巨頭機構仍然在繼續其藝能和經濟活動。事實上，傑尼斯事務所的行動應該受到限制，因為已經引起了全球性問題，但是日本方面行動遲緩，語焉不詳。由於利益相關者數量龐大，互相建立了牢固的關係。如此大的權力集中在一個藝能事務所，使得媒體和大眾都受到控制。
那些站在光鮮亮麗的舞台上，或出現在電視上，受人尖叫，值得炫耀的幾代小鮮肉們，卻從小經歷了難以想象的屈辱。然而，傑尼斯的團隊依然出現在24小時電視上，出現在各類綜藝節目和廣告中，因為媒體和客戶離不開他們。各大電視台還是義無反顧地繼續和傑尼斯合作，日本傳媒的倫理觀跌落到了谷底。日本媒體習慣於對他人嚴格，對自己寬松，這種腐朽的體質深入骨髓，無論提出多少批評的聲音，他們都保持無視，仿佛不被舉報就沒有問題。
耶魯大學副教授、日本的網紅經濟學家成田悠輔一針見血指出，傑尼斯的性迫害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說，整個日本社會都是加害者”。成田悠輔表示：“有了新聞發布會和報道，但沒有任何具體的對策，現實沒有任何改變。雖然是傑尼斯事務所爆出了丑聞，而日本的電視台、出版社、大報社等在知情的情況下繼續與之合作，日本企業也以贊助商的身份參與其中，簡直就是同犯共謀。從某種意義上說，日本整個社會都是肇事者。”問題的深層根源在於，“如果採取反制措施越多，關聯各方受到的傷害就越大，誰來扣動扳機？誰來承擔這種代價呢？”由於聯合國的介入，傑尼斯性侵成為全球新聞。這不僅是一個事務所的問題，對於整個日本娛樂業來說，都將迎來變革時期。或許還可以按照以前的感覺走下去，但是真的不行了。
傑尼斯性侵成為一個巨大的社會問題，受到海外的批評，但日本的電視台等傳媒仍然無視，相反卻一臉漫不經心地炫耀着他們正在積極採用傑尼斯藝人的現實。日本的大眾傳媒的商業化和庸俗化可見一斑，多年來為了利益而忽視了媒體的倫理和責任，即使打出良知、大義的旗號，最終也只能換取收視率和訂閱量。想到娛樂至上的媒體機構就是這個樣子，真是令人失望，未來令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