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清華

天堂鳥

　　為什麼，我活得這麼累呢？

　　好想從大一開始再上過一次大學啊！好想再坐在明亮
的教室里，靜靜地學習啊！好想加入協會社團，好好培養自己的工作能力啊！好好想在主幹道上與一個女孩同行，向她傾訴自己的不滿，和她共享自己的快樂啊！

　　可是，我再也不能了。

　　我的心已經亂了。自小開始就有的那份純靜的心態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不安與頹喪。我再也不能安靜地坐在教室里自習了，即使我的人還在，我的心早已不知所蹤；我再也不能和平地與人協作，共同圓滿地完成工作，因為在清華的幾年，未曾學會寬容與愛，只懂得競爭與攫取，儘量地攫取，最大限度地攫取。沒有人會不認同你，即使你有着最冷冰的心，只要你的成績夠好！我也不幻想與一個女孩攜手同行了，因為在一個性別差異如此之大的學校里，因為在一個競爭如此激烈的學校里，因為在一個教會人如許自私自利的學校里，我再不奢望有這麼一個女孩，有如此包容的心境和足夠的耐心來傾聽我的故事，分擔我的憂愁。

　　園子外的人說如何如此如許地崇拜清華，清華如何之大，如此之美，如許之好。可是，園外之人又怎能看到清華人的苦與淚呢？能看見的只是成功的光環閃耀着誘人的光芒，令人聯想起權力與金錢的光芒。

　　可是，回想在這裡的一時一刻，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清華好麼，我不知道。

　　在這裡，評價人的惟一尺度就是成績。成績不好麼？一邊歇着吧，誰叫你不學好來着？她不在乎你的感受，只在乎你的產出。產出多，好，留下來深造吧，保研吧，直博吧；不行啊，趕緊給我拍屁股走人，滾蛋吧，出去別說是清華的，別說是我的學生，省的丟人現眼!!

　　午夜，獨行在新建的數理樓前，看着強光照耀下的氣勢宏大的樓層，恍惚中，覺得好美好美，然而，她離我，太遙遠了!

　　不想回寢室，是的，不想。雖然這裡有點涼，但是耳根清靜，自由自在。不用聽那些我根本不想聽的“學術討論”，帶唾沫星子驕傲地侃侃而談，看，我多有成就呀！我只有誠惶誠恐地看着他，一言不發，以掩飾我內心的如許慌張。

　　我本就不適合這種氣氛，工科的“科學”氣氛。我只想吐。

　　我需要的是充實而略帶安逸的，略有玫瑰般爛漫色彩的生活。也只有這樣，自己的潛質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從小就喜歡智力挑戰，然而在清華幾年，智力水平已經降到近乎危險的程度了。套公式，查圖表，填數據，啊，結果不符合實際？啊，返回去再來一遍吧。這就是試算法，這就是前人心血的結晶啊！這就是一千次的失敗後的那一次成功啊!算吧，算吧，我的孩兒們！

　　我終於吐了，吐在我面前的這張紙上。寫過的字跡模糊不清。沒有人關心你對公式本身的理解與看法，沒有人關心這對於你的未來有多麼大的作用，導師們要的，就是“符合生產實際的成果”！以致於我們算了一星期的系統，導師們一掰小指頭就說道：你錯了。

　　一次坐火車回鄉，鄰座的小女孩聽說我在北京上大學，給我出了道智力問題，我想了許久，不明白。她笑盈盈地說道，啊，其實很簡單的啦……還以為是自己弱智，回校急忙拿去問室友，曰：哪本競賽題集裡的？

　　沒上清華以前，很認為科學技術是當然的第一生產力，人文政治嘛，靠後站吧！沒有科技進步，你吃的什麼，穿的什麼，還有什麼精神來談民主政治，人文歷史？荒唐嘛！現在，我只想說：沒有人文，沒有政治，人活着，充其量是個高級動物而已；人活着，不會有快樂的。

　　不明白，清華以她的久負盛名，把我們從祖國各地招來，所為為何？我們寒窗十年，苦讀終日，難道就是來這裡過這樣的生活？度這樣的光景日月？(恕我直言，像我這樣的清華里大有人在，大到百分比不能被忽略。)不能否認有相當的一部分人真正地學到了知識，正在越來越多地發揮着自己的光和熱。然而，我想，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的工作，對自己將要從事的事業有興趣，有信心。那麼，那些對自己的專業無絲毫興趣，僅僅仰慕清華的美名而來的同學們，他們又都幹了些什麼呢？一部分強自壓下心頭的不滿和厭學，照舊辛辛苦苦讀，為將來跳槽攢足資本。但是，他們有快樂嗎？有掌握知識後應有的歡愉麼？我不知道。

　　另外一部分，就是像我這樣的了。一個字，就是在“混”。

　　混到畢業滾出校門時，還要對老師們來一個笑容：謝謝您的栽培!

　　呸！

　　眼見多少人上課遲到半小時也不以為然，大搖大擺進來？眼見多少人上課瞌睡，只因昨夜對戰遊戲太晚？眼見多少人抄襲作業，而後看着作業本上大大的“5”分而怡然自得？眼見多少人一大早占了一排排自習座位，一上午也沒人去，只因為下午要上自習怕找不着座？眼見多少清華的好男兒在這樣的環境下嚴重地心理失衡，造就了BBS上的一個個被人怒斥的“變態”?眼見多少人因為成績不好而血濺我們最“巍峨的主樓”?

　　難道他們想這樣活嗎？難道他們甘願這樣活嗎？難道他們不熱愛自己的生命，不知道家人對自己的久待的期許嗎？難道他們不想好好地享受一下美好的一去不復返的大學生活嗎？

　　不！

　　我看着28＃樓前未乾的那一抹殷紅，久久無語。只是在心裡默默地說：兄弟，走好!

　　世界正走向21世紀。21世紀是信息技術高度發展的新紀元。中國，我美好的祖國！你錯過了蒸汽時代，錯過了電子時代，現在，又要錯過信息時代麼？！落後吧，不落後才怪呢！人才的大量外流，已經使清華的“留美預備學校"在新時期有了新的定義。沒有了人才，國家能富強麼？民族能強大麼？再不覺醒，清華和中國的真正繁榮依然是明日黃花。

　　未上清華前，聽得清華是個大師輩出的地方，那裡有山有水有河流，不可勝收。然而，這十幾年來，清華何曾又出現過什麼大師級的人物？悲哀啊，悲哀！

　　信息技術的發展使世界空前的縮小。國內國外孰優孰劣一觀便知。出去的可以說是清華最優秀的；留下的，一般說來相對就要差一些。長此以往，中國還談什麼趕超世界先進水平？沒有技術、設備，現在最優秀的人才也走了，留下來的還有一部分為當初為什麼沒能出去而耿耿於懷，更沒心思做所謂的“為祖國健康地工作50年”了吧？！

　　想想吧，清華！想想吧，我們！

　　就像有些工科這樣的，在信息時代來臨之際，能擁有學生們百分之幾的注意力？單調的課程，冗長的設計，誰喜歡幹這樣的工作？時光一去不復返，如今的清華學生，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單純了。互聯網的空前發展，為清華學子們看清世界提供了條件。現在的清華學生宿舍，基本是每舍一台計算機，還有二至三台甚至更多的。這些機器基本上都聯起了局域網，有些網還可直接連出校園網。在這樣的環境下，信息被高度共享了。越來越多的同學沉浸其中，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在信息時代精美的圖片，完美的音響，刺激緊張的聯線遊戲面前，大家的興趣又有多少放在了學習上？講課內容十幾年了，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公式嘛，早就有了，18××年就有了，頂多是19××年什麼什麼人來個修正；圖表嘛，早就做好了，198×年的一直到現在都很好用。“好好地保存這張圖紙，我看你一輩子都要用它，靠它吃飯呢！！”設計的內容從×字班到×字班都沒有變過，倒是學生們高興壞了：玩吧，玩吧，考核的時候，參考師兄師姐的不就行了嘛！個個八九十分沒的說!呵呵，留下那些“自力更生”的同學，僵在那裡看着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昨天他們還沒有做完，今天怎麼就拿了個A呢?於是不禁慨嘆，清華的牛人，真多呀!一邊是信息世界的五花八門，一邊是單調的課程，學生們會做怎樣的選擇呢？曾經有個同學寫了一篇文章，說起自己沉迷網絡的經歷，以此告誡大家不要有“數字化迷亂”。清華再不在她享有盛名的工科下花大功夫改進，增進學生們學習的興趣，改善授課單調的形式，幾十年後的清華，你拿什麼自傲？！

　　我始終認為，在這裡，學生是無辜的。

　　我只想說，去你的，清華!

中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