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韓金偉

　　談論個人的軟弱性和侵略性似乎還可以用一個人的性格取向來解釋，但要論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是否有侵略性，很難用什麼狼性或羊性來解釋。國家或民族行為一般都是制度性的問題。 筆者不知道為什麼陝西的作家都愛糾纏什麼狼性，還有匈奴性的問題。在賈平凹的《狼圖騰》之前，還有一個陝西作家叫高建群的，寫過一個《最後一個匈奴》，談的也是這個問題，大意是，在古代的中國還有什麼匈奴，匈奴也有野性，而中國人後來沒有了野性，因此中國就衰落了。這種思維太簡單也太小兒科了。

　　中國人沒有野性嗎？那個有野性的匈奴，難道不是被漢武帝的大將軍衛青和霍去病率領的漢軍給擊敗，並最後被迫全民族西遷，去了東歐了嗎？匈奴大概是現在匈牙利的祖先。筆者的駕駛教練就是一個匈牙利人，他還跟筆者談論過匈牙利事件以及他們的祖先是從中國西遷過來的話題。

　　中國近代有紹興師爺湖南將的稱謂。湖南人也很自豪地說，中國要亡了，除非湖南人死光了。也是，因為他們有曾國藩，有左宗棠，有毛澤東。其實難道只有湖南人能打仗嗎？四川人不能打嗎？川軍從來就是有戰鬥力的，老毛遵義會議後的第一仗土城戰役就敗在川中名將郭勛琪的手下，後來老毛打仗就避開川軍。川軍的100軍在抗戰的淞滬會戰中打得極其勇猛。1962年中國打印度，印度兵很高大魁梧，看到中國軍隊的四川人非常的矮小，印度人就很看不起中國兵，可最後打得印度人嗷嗷跑的就是小個子的川人。廣西人不能打嗎？白崇禧的桂系軍隊是戰鬥力最強的，淞滬會戰時，桂軍穿着草鞋提着大片刀上陣，極其勇猛。西北人不能打嗎？西北軍在台兒莊戰役中幾乎拼光了。東北軍不能打嗎？廣東人不能打嗎？都不成立。

　　清軍不能打嗎？清軍13萬人橫掃中國，在入關以前，就迫使驍勇於世的蒙古人臣服於他，還占領了全朝鮮，有清一代，朝鮮一直是大清帝國的藩屬國。

　　明軍不能打嗎？徐達率軍進軍大都，打得那個什么元順帝帶着蒙古人跑回了草原老家。朱棣數次率領明軍攻入草原的深處，最後死在從草原回北京的途中。明軍還征服了越南，統治全越南數十年之久。在明代中期，明軍還遠征朝鮮，與朝鮮軍隊一起擊敗日本。

　　唐軍不能打嗎，唐軍打得古代的日本人服服帖帖，只好派留學生來中國。漢軍不能打嗎？漢軍打跑了匈奴人，匈奴人開始西遷，東歐人和中歐的蠻族打不過匈奴人，被迫向西羅馬帝國進發，由此造成西羅馬帝國的覆滅。秦軍不能打嗎？這些朝代的軍隊都是當時世界上第一流的軍隊。

　　因此，問題的關鍵不是中國人有沒有野性的問題，中國人當然有野性，中國人現在跑到日本，經常殺人，尤其是東北人，搞得日本很頭疼。中國大陸的黑幫在加拿大搞掉了以前的黑幫老大越南人。

　　但是，在歷史上好像有一個現象，就是開國的帝王及軍隊都非常的厲害，也很有侵略性，但慢慢地，中國就開始保守起來，軍隊的戰鬥力也慢慢的下降了，人民也慢慢地保守和軟弱起來。這是為什麼呢？

　　真正的原因是制度問題。中國二千年來，每一個朝代開國之後，都採用的是中國專制制度，即中央集權的郡縣制的專制制度來管理中國。這個制度的特點是要保持皇族及皇帝的獨大，因此一般都要先殺功臣然後平藩，即先搞掉異姓王和開國的將帥，然後再搞掉同姓王。這兩個過程一般都非常的血腥，對於國家的實力，軍隊的戰鬥力會有很大的削減。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能削弱國家和民間實力和生命力的是那個繼承的制度，諸子均分的制度。

　　這個諸子均分的制度來自於漢武帝。漢武帝採用這個方法是為了削減同姓王對中央的威脅。漢景帝削藩，平八王之亂之後，同姓王對中央的威脅已經很小了，但漢武帝還不放心，他下了一個推恩令。本來，各地的藩王都是長子繼承制，這樣可以長久地保持封地大小不變，當然，這個制度太偏長子了，其他的次子就沒什麼東西可分了，好像不太公平。推恩令一下，那些次子們當然高興，可結果就是，封地被越分越小，幾代下來，這個本來很大的王的封地就幾乎沒有了，也無怪那個三國時的劉皇叔劉備，曾經是中山靖王之後，可後來衰敗到織履販席的地步了。

　　關鍵的關鍵還不在這裡，後來這種諸子均分的制度居然用到了小民，一般的人家都採用這種制度。可能長子還會稍微多一點。但基本是平分。在宋代的時候，有很多的大戶人家，有上千畝地，甚至上萬畝地，可是只要一分家，那時候兒子都很多，老太爺一死，開始分家，一下子，一個大家族就變成了小家，資金，錢財，土地都很小了。表面上看似乎很公平，但一個威名赫赫的家族一下子就垮了。當時王安石和蘇東坡他們都注意到了這種現象。宋代之所以最後沒有過度到資本主義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種諸子均分的制度造成不能有效地積累資金用於擴大再生產。

　　這種政策對於皇帝和中央集權來說當然非常的好，因為無論是藩王還是民間都不會有很大的勢力興起來反對皇帝，來對抗中央，但對一個民族來說就不是好事。一是，老百姓或地主的後代，就呆在家中等待分遺產，沒有進取精神，也沒有在外面獨闖天下的勁頭。他們只滿足於小康的生活。二是不利於大的資金的聚集和大企業的生成。因此中國古代一直都是小農經濟和小作坊的小企業經營，沒有產生大地主及大資本家的可能。

　　我們反過來看西歐和日本。

　　西歐在中世紀的時候是分封制，而不是像中國的郡縣制的統治方式，而且，分封的貴族的繼承方式都是長子繼承制。結果是封地在若干的年代以後，仍然保留着，沒有減小。英國女王現在還有很多的封地。而那些次子們，當然有些慘，他們分不到什麼東西，但他們還是貴族，於是他們被迫向外面發展。在11世紀十字軍東征的時候，有很多的貴族及騎士的次子們參加，他們勇猛殺敵，為的是能得到一塊屬於他們自己的土地。後來有了一些的城市，城市的居民，很多也是這些次子們，他們有的開小企業，有的當律師，有的當教師，總之，他們離開了土地，在向外部發展。

　　而那些有封地的長子們，後來聚集了很多的錢財，為資本的積累創造了條件。在大航海時代到來的時候，也是這些次子們開始了冒險性的航海活動。這就是為什麼在我們看來，歐洲人有冒險精神，向外開拓，或者是有侵略性的一個原因。當然還有其他的原因，如宗教的原因等。

　　日本也是如此。日本的統治方式不同於中國，700年沒有天皇，沒有中央集權，藩鎮的統治也很鬆散，各地有貴族，有武士階層，各自基本獨立，當然也經常打仗。日本的繼承制度也是長子繼承制。因此他們的次子們也只好向外發展。其實在明代的時候，那些所謂的倭寇，就是那些貴族的次子們，他們沒有繼承土地，只好向外發展，甚至成為了海盜。近代以來也有很多的所謂日本浪人，這日本浪人也是貴族的次子們。他們向外去朝鮮，去中國，去歐洲等地發展。

　　我們的結論好像是，中國的諸子平分的繼承制以及其後面的中央集權的郡縣制的專制制度會造成中國人的保守性格，缺乏走出去的冒險及侵略性格。而西歐與日本的長子繼承制及其後面的分封制使得他們有走出去的，冒險，及侵略性的性格。

　　這是中國人在開國以後慢慢沒有向外發展及侵略性格的真實原因。是制度的原因而不是民族性的原因，也不是什麼狼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