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七月,我家領養了一隻兩歲小貓,名叫Cooter,那是我女兒喊叫了很長時間的結果.那天下午,貓被領來了,呵,身價不輕啊---籠子,全套衛生間裝置,磨爪子的柱子,梳子,一大盒食物,兩小盒“巧克力”(比喻的說法.實際是一種貓的零食 softer bite),兩個漂亮的小絨球玩具.剛把他放出籠子,它就東嗅西嗅的,也不抬頭看人.一塊送它來的它的二任主人說它是在熟悉環境.還介紹說他的朋友去美國了,把貓給了他,他家還有一隻貓,他想養兩隻貓,無奈他原來的貓嫌Cooter占了它的領地,兩隻貓老打架,只好把它們分開了.

看見我用“它”來代表貓了吧,Cooter是一隻被閹割了的公貓,從生下的那天起就呆在公寓裡.

Cooter一來就得到了我們全家人的寵愛,我們都說它象加菲貓,薑黃和棕色相間的絲絨般的毛色,胖胖的體型,尤其是圓圓的大眼睛探詢地看着你的時候,噢,真是令人心醉.我丈夫說它就是憑長相吃飯的,走到哪兒都會有好吃好喝.我和女兒都表贊同.

接下來發生的幾件事使Cooter那純潔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層陰影.

自從Cooter來了以後,我女兒幹什麼都要它陪着,上機時搬另一把椅子放在身旁,然後把它放上,寫作業時也是如此,看電視時抱着它或者把它放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撫摸它.開始時Cooter不樂意,總是要逃,每次都被我女兒抓回來,把它按在身旁,並大聲說:“stay”,幾次下來,它逃的次數少了,但還是忍不住想逃,但這種時候它就非常心虛,我女兒一說”stay”,它就馬上爬下了.如果它已經逃開,看見我女兒追了過來,它馬上就縮着身子趴下,一副等着被抓的樣子.時間長了,它便死了這條心,我女兒寫作業寫多長時間,它就在椅子上爬多長時間;我女兒看電視的時候,它卻經常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更令Cooter痛苦的事接着也發生了.

為了給Cooter曬太陽,我和女兒把它帶出了房間,在籠子時還好,一把它放出來,它連寸步都不敢行了,它驚恐的好象都不認人了,眼睛只往遠處瞧,耳朵在警覺地朝四面八方快速地轉動着,看見一隻鳥,它也馬上貼着地往籠子裡鑽,更別說看見人影和狗影什麼的了.我和女兒終於喪氣地把它帶回去了.

回到家中,被丈夫訓了一頓,說這樣太危險了,一是容易生病,二是怕染上寄生蟲.於是在我的堅持下,我們買了去虱子和跳蚤的貓浴液,一場洗澡大戰開始了---

電暖氣全打到了最高度25度,以防貓受涼.我丈夫穿上了厚衣服,帶上了膠皮手套,因為這時你把Cooter惹急了,它還會抓人.浴盆里放上了水,貓被抓了進去.當貓爪剛沾到水,它就開始往上竄了,在我丈夫的壓制下,Cooter開始低吼.我和女兒看着,給遞洗浴的東西.

澡終於洗完了,我們一邊給Cooter擦身上的水,Cooter一邊舔自己的身子和爪子.我們給它擦完了,它還在不停地舔呀舔呀……

再以後,我們買了貓剪刀給它剪指甲,在貓的掙扎中,我和丈夫都受了傷.這些都阻止不了我們對Cooter的喜愛,我丈夫跟貓在一起也非常孩子氣,他會突然把貓放倒,跟它“拳擊”,我和女兒都最喜歡看這一幕.剛開始Cooter還迎戰他,後來覺得實在是打不過,抓也抓不着,擋也擋不住,只是不勝煩擾.它便改變了策略,每次把它放倒後,它翻身就逃,實在逃不了它也不打,把兩隻前爪蜷縮在胸前,剛開始我們還覺得特好玩,但打着打着,看着看着,都覺得不甚有趣了,最終,Cooter得勝了,使這項運動變成了歷史.

漸漸地,我們覺得貓的性格變了,越來越愛睡覺,整個一個加菲貓了,吃了睡睡了吃,雖然還玩球,但不會主動把球放在身前,坐在那裡等着你跟它玩了.玩起來也沒有以前跳得那麼高,轉身轉得那麼漂亮了. 給它買的小老鼠玩具它幾乎瞧都不瞧,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它叫的時候總是一邊叫一邊舔嘴巴,我們猜它是怕我們不懂它是想吃而不是想玩,讓我們別老搞錯.它的身體越來越胖,它的臉色也不那麼晴朗了, 它除了要吃的就是要吃的,給它吃好吃的,它看你時就和悅些,不給它,你就瞧他的眼色吧,你叫它,它根本不抬頭,只是倦怠地把眼皮抬一抬, 整個一個眼白多眼黑少.像是在不耐煩地說:還好意思叫我,沒好事別叫我.

這樣一來,我們真怕它得憂鬱症,儘管我們也不知貓會不會得憂鬱症.反正為了讓它高興,就更慣着它了,給它的好吃的東西更多了. 它對我還好些,因為我經常硬着心腸不理它,它每次跟我要不到就算了,我要讓它“wait”,它也會坐下來等着.可對我先生,那就大不相同了.

因為我先生是對它有求必應,以致於Cooter天天盼着他回家,不管它在幹什麼,只要我先生一回來,沒開門它就知道.它會蹭地一下竄出來,跑到門口迎接,從不會迎接錯,因為門口經常有其他動靜,有其他人從電梯裡出來.那種情況下,它頂多豎豎耳朵.對我和我女兒,它有時出來迎一下,有時不出來,出來時也是一步一步走出來,截然兩種態度.

我先生進家門後,它就一邊看着他,一邊跟着他,一邊蹭着他,一邊叫着,我先生總是滿臉笑容地說:“我的酒肉朋友又來了”,便脫衣脫鞋接着拿“巧克力”食盒.有時我說今天我餵得夠多了,少餵點吧,他餵完一塊就說,沒了沒了,走吧.Cooter可不是傻子,它心裡有數,沒餵夠它是不會走的,它先坐在你前面拉長了聲叫,叫得很委婉但很執着,一看你老乾別的不理它,長聲就變成了短聲,而且很尖,象是威脅.你若再不理它,它會跳到你跟前的桌子上在你眼前晃來晃去,搞得我家那位連計算機都不能用.只好餵夠通常的三塊.它才肯罷休.逐漸地,我家餵貓形成了一個模式:我女兒餵普通貓食,我來改善伙食(主要是貓罐頭).我丈夫餵“巧克力”.一日三餐的食盒絕對不能空,它白天黑夜想起來就要吃幾口的,如果你把食盒的食物收了,哪怕它剛吃完,也會死纏蠻打地跟着你.它要食時就把你往食盒處領,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你.你若走得慢了,它就會等等你,接着再往前走.

每次朋友到我們家都說它又胖了,說我們應該少餵它點,他們哪知道如果不滿足它的話,除了死纏蠻打,它還到處發狠的嗅,上桌子,咬花,舔油瓶子蓋.剛開始來時並不這樣,越餵它好的它就越這樣.我們想也不是象我女兒說的我們搞得它eating disorder了(我女兒在學校學了disorder,回家來總說Cooter eating disorder了),它可能就是這種貓.我先生說他在電視裡看見了一個和Cooter一模一樣的貓,因為40磅的體重上了吉斯尼記錄.那個貓上樓都得走幾步停下來喘一喘.而我們的貓估計也就十幾磅,不到二十磅,行動還滿靈活的.

生活永遠在循環往復中繼續,貓和我們也在不斷地磨合着.我偶爾還給它洗澡,定期剪指甲,甚至常常給它洗屁屁.它的忍耐力強了,低吼變成淒淒的叫.挨過幾次小揍以後,它再也不伸出爪子撓人了.你看得出它的克制,它也顯得更溫順,真正是一隻家養的寵物了.儘管我有些不忍,但想想也沒辦法.我女兒仍舊是一回家就找貓,我丈夫的拳擊運動變成了拋舉運動,他把貓扔得再高它也不會驚叫了,因為它知道那是安全的.

一切都漸漸變成了一種習慣,Cooter真正成了我們家的一員.我家裡的熟人也成了它的熟人,當他們來我家時,它會自動出來,先嗅嗅人家的東西,然後和我們一塊呆在客廳里,靜靜地聽我們說話, 特別溫順.別人逗它,它也表現得比平常好,翻身打滾的.但它還是不願別人離它太近,你撫摸它還可以,它最不願別人抱它.有的貓會在人身上跳來跳去,它不會.它是那種離不開人,又不願離人太近的貓,喜歡湊熱鬧,又不深入其中.對我們也一樣,我們有時在某個屋呆着,它會推門進去,臥在離你不遠的地方.但你過去和它親熱,它就又走了.有時看見它定定地長時間看着你,你不禁會想,它有思維嗎?它是怎樣感覺到周圍的一切並獲得經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