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歷史教科書問題徹底研究
鄧 紅 吳建華

八月十五日是世界反法西斯勝利紀念日,在曖昧的日本人說來就叫「休戰紀念日」。而對2001的日本教育界來說,這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日本四年一度的教科書選擇採用在這一天要全部見分曉。眾所周知,日本有一批右翼學者成立了一個「創設新歷史教科書會」(下面簡稱「創會」),編寫了一本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新歷史教科書」,不僅通過了日本文部省的國家檢定,而且在自民黨鷹派議員和右派勢力的支持下,號稱要在2001年度的歷史教科書採用中奪得10%的採用率。但是８月15日到了,採用率一揭曉,「創會」的歷史教科書在日本中學的全國的採用率僅占0,03%,國公立學校幾乎是全軍覆滅,只有東京都和愛媛縣的幾個(殘疾人)養護學校採用,人數不過數十人;其他的就是7,8所私立學校了。這是日本民眾的一次良心大展現,也是中韓和亞洲各國愛好和平的勢力同日本右翼勢力鬥爭的大勝利。
本文旨在通過對「創會」的編撰的《新歷史教科書》(扶桑社2001年版)的徹底研究,弄清日本的歷史教科書問題的來龍去脈和問題的根源所在。

歷史教科書問題的來龍去脈

教科書檢定製度是日本政府和文部省為了使國家能更好地管理統制學校的教育和教師的重要手段。日本政府和文部省自己不編撰教科書,而是通過審閱各民間出版社編寫的教科書來達到這一目的,為此它規定凡是小學中學高中不能使用沒有通過檢定的教科書。教科書的檢定既然是國家的政治行為,通過國家檢定的教科書也可以說代表了一個政府的基本立場,而歷史教科書則代表政府的歷史觀。在二戰前和戰爭期間,日本的孩子們通過國定教科書和天皇的「教育敕語」,被灌輸了諸如「天皇是神」、「日本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神之國」、「為天皇而死是最光榮的」等思想。戰後,這一制度變成了掩蓋日本軍國主義罪行的政府工具，不但不准教科書中出現「南京大屠殺」、「三光政策」、「731部隊」、「日本的侵略」，連「核爆炸的悲慘」、「負傷的軍人」這樣的字眼和照片也不準登載。
１９８２年,在日本文部省進行教科書審閱時,據日本媒介報道,文部省將有關「日中戰爭」(即抗日戰爭)的敘述中的「侵略」字樣,改成了「進出」,內外嘩然。中韓兩國在同年7月向日本提出了抗議,要求重新進行審定,8月,當時的日本內閣官房長官宮澤喜一發表談話,宣稱「日本政府負責進行改正」。同年11月,教科書檢定標准得以改正,加上了對亞洲各國加以「配慮」的「近鄰諸國條項」,使這一事件得以圓滿的解決。
１９９３年前後,「慰安婦關係調查結果」發表,二戰中日本的「從軍慰安婦」罪行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隨後,日本內閣官房長官河野洋平發表談話,承認日本軍和「慰安婦」事件的關聯。同年,日本細川首相個人承認二戰中日本發動了「侵略」的「錯誤的」戰爭,是為日本首相的首次認錯談話。從此,日本的歷史教科書,基本上都明示了日本在二戰中的侵略加害責任和有關「慰安婦」之類暴行的記述。
談到教科書檢定,我們不能不提到家永三郎的教科書訴訟案。1965年,東京教育大學教授家永三郎因為自己寫的教科書載有「日本的侵略」、「南京大屠殺」、「731部隊」等，受到文部省的強制削改,以「執筆者的思想(學問研究的成果)內容受到了事前審查」為由向東京地方法院提出訴訟。１９７０年,東京法院以檢定家永的教科書是違憲違法,判定家永部分勝訴;１９９３年,家永的第三次訴訟部分勝訴,法院判決文部省檢定刪去「南京大屠殺」「在南京強姦婦女」等是違法。
鑒於以上在教科書問題上的被動局面,日本的右派勢力動了「與其說去修改人家的，還不如我們自己來編撰」的想法。1985年,主張修改日本和平憲法的一部分學者組成「保衛日本國民會議」,自己編撰了一本《新編日本史》,該書的編撰宗旨是「皇國主義」,在申請檢定時因關於天皇的記述太多,被迫修改的達幾百處之多。修改後的「新編日本史」雖然通過了文部省的檢定,因又有許多否認日本的侵略加害的地方,受到中國和韓國政府的抗議,不得不作了四次修正。《新編日本史》也因此採用率低下，每年只有1%左右,幾年後出版社自己不得不退出了。但有了這次經驗,右派勢力糾集力量,卷土重來,這就是「創會」的成立。順便說一句,「創會」的副會長高橋史郎(明星大學教授),就是當年「保衛日本國民會議」的核心成員。而《新編日本史》的失敗,不能不使得「創會」的「新歷史教科書」吸取教訓，一上陣就氣勢洶洶,要在採用率上決一雌雄,於是採用了不惜成本的競爭、事前出版、擴大地方成員、各地成員自己大量地買來免費送人,以及開展和右翼勢力與自由民主黨中的鷹派結合的政治邉擁鵲缺傲郵侄巍Ⅻbr> 1993年,日本自民黨內成立了一個「歷史檢討委員會」,囊括了自民黨中的鷹派人物,如前首相森喜郎、原特高課特務奧野樟?原日軍少尉板垣正(甲級戰犯板垣征四郎之子)等，以總括「大東亞戰爭」為目的。委員會的主張在1995年以《總結大東亞戰爭》(展轉社發行)為題出書，結論有4點:1)大東亞戰爭不是侵略戰爭,而是自衛自存戰爭;2)所謂「南京大屠殺」「慰安婦」事件是捏造的,日本沒有戰爭犯罪;3)最近的教科書亂寫些無中生有的日本侵略加害,應該展開新一輪的「教科書之戰」;4)以上的歷史觀要通過一場新的國民邉?變成日本國民的共同認識和常識。
秉承以上旨意,以西尾幹二、滕崗信勝、高橋史郎等右派學者和漫畫家小林等組成的「自由主義史觀」研究會,他們勾結其他右派組織，發動了新的一輪教科書攻擊,說現有的教科書寫「南京大屠殺」「慰安婦」等是「反日的」「自瘧的」「黑暗的」,要把他們刪除。並揚言要寫自己的歷史教科書。1997年1月,「創設新歷史教科書會」正式成立。
到目前為止,這個教科書修正派已出版了100多種書籍、在召開了幾千次講演會討論會，發行了歌頌大戰犯東條英機的電影「驕傲(Pride)」,並於2000年4月開始了他們編寫的「新歷史教科書」和「新公民教科書」的檢定申請。
200年１２月,文部省的檢定審議會對「創會」的歷史教科書提出了137處修正意見,其中絕大部分是中國和韓國方面憂慮的近現代部分。對公民教科書也提出了99處修改意見。
2001年4月,上述教科書通過文部省檢定。隨後,「創會」和出版社扶桑社鉆日本法律的空子,為造成先入為主之假像,打破慣例,在教科書採用前公開出版了他們編的教科書,在日本全國引起鬨動。
幾乎在同時,中國和韓國相繼發表聲明,抗議日本政府讓這樣的教科書通過國家檢定,要求重新修改。日本的各歷史學會也發表聲明,「創會」的歷史教科書不代表日本學界的學術基本立場,它涉及的敏感問題對學界的既定觀點沒有任何影響。
從此,日本國內的教科書問題成為了一個舉世矚目的重大的國際問題。
為甚麼這本教科書會掀起如此軒然大波呢?以下我們想徹底地研究一下「創會」的歷史教科書的問題點。

中國關於教科書的八項修改要求

「創會」的「新歷史教科書」(扶桑社出版)在前言「怎麼學歷史」中這樣聲稱:「有許多人恐怕認為歷史就是知道了解過去的事實。但是並非如此。學習歷史,就是學習對於過去的事實,過去的人們是怎樣思考的」。「過去的時代,有著這些時代特有的善惡,有著特有的幸福」。此話怎解呢?此話是用的春秋筆法,應該用春秋筆法去理解分析:學歷史,就是學習過去的人的思想,如果過去的人認為韓國該侵略、中國人該殺， 這是當時的時代的善惡,那麼現在的人們也應該好好學習領會這種思想。
不要以為我們這是在骨頭裡面挑刺。這一段前言是「創會」的會長西尾幹二寫的。西尾是電氣通信大學教授,其實不是學歷史的,而是一個德國哲學史學者。他著有一本叫《國民的歷史》(扶桑社版)的書,其中這樣寫到:「漢字漢文是不完整的語言」,「不能表現情緒」,「不能正確的表現邏輯或條理」,當我們看到上述話語時,只驚嘆他對中國語言文化的無知,但還不知道他要表達甚麼意思時,他的結論居然是這樣:「中國人和日本人相比,明顯的是劣等民族」。如果不是看到白紙黑字,我們還真不敢相信21世紀的日本,居然還存在這樣的號稱「學者」的人。所以這樣的人寫歷史教科書一定會狗嘴吐不出象牙來的。
對於「創會」寫的、由扶桑社發行的、通過了文部省的審閱後歷史教科書，中國外交部向日本政府提出了如下的要求修改的8個項目。

1) 排日邉尹br>(原文)(1927年前後)中國國內的統一過程中,排擠外國勢力的邉癰邼q。由於受到以暴力實現蘇聯式的革命的共產主義思想的影響,逐漸過激化。出現許多抵制日貨,襲擊日本人的邉印Ⅻbr> (評論)強調「排日邉印?認為是受到暴力的實現蘇聯式的革命的共產主義思想的影響,是企圖隱蔽日本對中國的蠶食侵略是引起中國人民反抗的主要原因,反過來證明日本的侵略和挑起的事件如1927年的「濟南慘案」等有理。

2) 滿洲國。
(原文)滿洲國在「五族協和」「建設王道樂土」的口號下,由於引進了日本的重工業等經濟得到了發展,中國的人口也大量流入進來了。
(評論)日本在中國東北進行了大量的掠奪,大肆移民,強占土地。日軍還建立了研究細菌戰的試驗基地,「731」部隊進行了許多人體試驗,殺死了無數的中國人。而教科書企圖以美好的語言來掩蓋侵略事實,美化「滿洲」的所謂「繁榮」。

3) 日中戰爭的開端
(原文)在北京郊外的盧溝橋,有人朝正在演習中的日本軍開槍。第二天早上,日軍就和中國的國民黨軍開始處於了交戰狀態。
在上海,有兩個日本軍人被人槍殺,從此日中兩國間的全面戰爭爆發了。
(評論)日本早在30年代初就開始計劃准備了全面軍事侵占中國。而這里僅舉兩個引起戰端的偶然事件加以重點敘述,企圖以偶然事件來掩蓋日本早就准備吞占中國的狼子野心。

4) 南京大屠殺
(原文)日本軍占領了南京。(當時,日本軍也殺害了許多民眾。此為南京事件。)
東京審判認定日本軍在占領南京時殺害了許多中國人。但是,關於實際情況如何，在資料上尚存疑問,現在也有許多爭論。
(評論)這里故意隱瞞了日本軍對一般百姓和俘虜進行了大規模屠殺的事實。即使根據日方的資料,事實(如數字上)有些出入,也只是學術上的疑點而已, 這里,教科書僅以此疑點來誘導中學生對南京大屠殺本身,以及遠東軍事法庭(東京審判)已經得出的結論進行懷疑,用心何其毒也。

5) 日中戰爭的長期化
(原文)和國民黨合作的中國共產黨,為了實現奪取政權的戰略,採取了和日本長期作戰的方針。日本也失去了戰爭的目的,陷入了無限期戰爭之中。
(評論)中國共產黨是為了振救國家民族才決定抗戰到底的。這里教科書倒打一釘耙,反說中國共產黨希望長期戰爭,企圖掩蓋其侵略戰爭的真正目的。

6) 大東亞會議
(原文)日本為了在這些(日本占領區域)地方尋求戰爭協力,(1943年)把這些地區的代表集中在東京召開了大東亞會議。會議發表了倡導各國獨立自主,相互提攜經濟發展的大東亞共同宣言,使日本的戰爭理念明確化了。
(評論)出席這次會議的都是日本軍支配下的傀儡政權,根本不可能代表亞洲，更談不上甚麼獨立自主。然經過這樣一寫,日本的戰爭好像得到了各國人民支持似的,這樣一來日本的侵略戰爭也有理念有根據了。

7) 在亞洲犯下的罪行
(原文)在大東亞共榮圈中,由於強迫實行日語教育,強迫人們參拜神社,引起了當地人的反抗。
(評論)難道就僅僅因為這些人們才反抗日本的侵略殖民統治嗎?輕描淡寫的舉出這兩條,就是企圖掩蓋日軍的其他種種暴行。

8) 東京審判(即遠東軍事法廷)
(原文)這次審判是根據日本違反了九國條約和不戰條約,然而並沒有違反了這些條約的國家的領導人就要受到如此審判的規定。而且辨護方的證據申請往往會被駁回。
(評論)對日本戰犯的國際審判,是根據歐洲國際軍事法庭憲章、遠東國際軍事法廷憲章為基準制定的。日本在簽訂舊金山和約時也承認了判決。教科書歪曲事實以提倡戰犯無罪，誘導人們懷疑判決的公正性和合法性。

總之,該教科書關於中國部分主要集中在第五章第二節的和抗日戰爭有關的一部分,在短短的３０頁(P256—287)中居然出現了這麼多的問題,說明這個教科書:
１)醉翁之意不在教授歷史,而就在翻歷史的案。翻甚麼案呢?一是日本發動的戰爭不是侵略戰爭。二是日本沒有幹甚麼壞事。三是不但沒有做壞事,反而侵略有功,帶來了滿洲國的繁榮、大東亞的共榮,甚至為亞洲各國的獨立作出了貢獻。
２)在邏輯上該教科書採用了許多卑劣的手法。說中日戰爭的開端，是「俸白劫」。說東京審判好像沒有合理性,是「視而不見」。說大東亞會議,是「強盜邏輯」。說日本僅強制了日語教育和參拜神社而不提其他罪行,是「欲蓋彌彰」。說南京大屠殺,是「王顧左右而言它」。說排日邉?是倒打一釘耙。
３)該書在許多重要問題上,採取打擦邊球的形式,用輕描淡寫、不用主語、多用「好像」「似乎」「可能」這樣的字眼來描述歷史事實，給人以似是而非的感覺。他們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來麻痹迷惑沒有多大判斷力的中學生。
在下面關於韓國部分和日本國內問題的部分中,以上的手法是該教科書的慣用技倆,請讀者留意。

韓國方面的修改要求

韓國對通過了日本文部省的檢定的歷史教科書的修正要求,除了集中於扶桑社出版的「創會」的教科書外,對其他出版社的也有十來處的微詞。關於「創會」的教科書,韓國方面的修正要求多達25處,為篇幅所限,現僅舉幾個比較惡劣的地方並略加評論。

1) 任那日本府說
(原文)大和朝廷(公元3世紀)渡海出兵朝鮮。可以認為是在「任那」這個地方建立了據點。渡海的大和軍幫助百濟、新羅，和高句麗開戰。
高句麗遇到百濟和以任那為據點的日軍的抵抗,沒能達到征服(朝鮮半島)的目的。
(評論)「任那日本府」一說經過50年來的韓國和日本的史學家的研究,證明是不存在的虛構。反復提及強調任那日軍據點,就是企圖把日本對韓國的古來就有的侵略占領合法化。
2) 三國朝貢說
(原文)(570年以後)高句麗突然接近大和朝廷,新羅和百濟也相繼向日本朝貢。
(評論)三國朝貢日本的惟一根據是「日本書紀」,而「日本書紀」是後人為美化天皇和大和朝廷編撰的以神話為基礎的書物。在中國和韓國的史書中對三國朝貢說沒有任何記載,而且據史書記載,當時的三國均在政治上文化上優越於日本。強調三國朝貢是企圖說明自古韓國就是日本的「附屬國」,證明日本史來比韓國優越。
3) 征韓論
(原文)１８７３年,認為對於日本的開國要求的韓國的態度非常失禮,(在日本國內)引起了要求韓國開國的「征韓論」。(日本使者)西鄉隆盛想如果自己去朝鮮,如果被殺,日本就有出兵的理由了。
(評論)這里沒有說明韓國為甚麼要反對的理由,是因為日本和各列強提出了非常苛刻的要求。事實是日本早就想征服韓國了,反說韓國的態度失禮是引起「征韓論」的原因,完全是本末倒置。而且歷史忌諱假定,宣揚韓國要殺日本國家的使節這樣的假定更是非常惡劣的。
4) 江華島事件
(原文)日本的軍艦在朝鮮的江華島進行測量顯示武力,和朝鮮軍隊交戰‧‧‧
(評論)江華島事件是日本侵略朝鮮的導火線,事先日本已有詳細的軍事作戰計劃,而測量是計劃中引誘朝鮮先開火的一部分。這樣輕描淡寫是要掩蓋日本發動戰爭已蓄忠丫謾Ⅻbr>5) 朝鮮半島威脅說或「半島兇器論」
(原文)朝鮮半島象一支從大陸伸向日本的手臂,如果它被和日本敵對的國家支配的話,就會成為攻擊日本的絕好基地。
(評論)強調朝鮮半島的形狀對日來說象一把兇器,所以在保衛日本的名目下就可以去占領它,從而日本的侵略也就有合情合理和合法的依據了。看人家長得不順眼就要去欺負霸占人家,世界上還有比這混帳的強盜邏輯嗎?
6) 日韓合並
(原文)日本認為合並韓國對日本的安定和保衛滿州的利益有必要,而且英、美、俄三國也沒提出異議。加之韓國內部也有人希望日韓合並。
(評論)這樣一敘述，在合並時日本的侵略行為和強制就被掩蓋了,好像還得到了國際承認似的,而且韓國內部的支持合並的也只是親日派或者日本自己製造的輿論。
7) 關東大地震和朝鮮人
(原文)(１９２３年的關東大地震時)據傳朝鮮人和社會主義者之間有不安穩的舉動,居民的自衛團就殺害了許多社會主義者和朝鮮人、中國人。
(評論)這里掩蓋了日本軍警也參加了屠殺的事實。而且經過這樣一寫,事件就好像很小似的,其實當時僅朝鮮人就被殺害了7000多人。
8) 軍隊慰安婦
(原文)隻字不提。
(評論)韓國的「慰安婦」最多,慰安婦事件是日軍在二戰犯下的最令人發指、最殘暴的罪行之一，日本政府也公開承認過，近年來日本的教科書基本上都有記載。而該教科書故意將之遺漏,就是要掩蓋隱蔽這一事實。

總之,以上的寫法不但有對歷史事實的曲解,更重要的是關於歷史的認識或歷史觀的問題,涉及到有沒有共同的超國界超民族的公正的歷史標准問題。
該歷史教科書最大的問題在於其皇國史觀,因而從頭到尾地美化日本歷史。美化自己當然可以,但不能把它建立在貶低別的民族國家基礎上。特別是為證明日本的優越老是拿韓國來比較,說人家是朝貢的、從屬的、自己從來就進去過的、對自己有威脅的。
其次，是對日本對韓國的合並殖民的野蠻行徑和加害罪行沒有任何反省認錯的表現,如「慰安婦問題」、日本的殖民統治問題。反而對之隱瞞的隱瞞,想混得過去的地方就混,如「江華島事件」、「日韓合並」等。還企圖表述日本的侵略言行處處有理,連韓國的地形都成了侵略的根據了,甚至宣揚說日本的殖民統治有功有成績。
再次就是在學術研究成果上根本否認韓國學界和日本的正確研究成果,尤其是對日本不利的成果視而不見,如「任那日本府說」、「三國朝貢說」等,片面地重視依賴於日本的神話傳說。
１９９８年韓國總統金大中訪問日本,和日本小淵首相發表了「日韓共同宣言」,在宣言中日本第一次以書面形式對過去的歷史進行反省,兩國共同宣稱今後要「超越過去的不幸的歷史,發展志向於未來的關係,建立面向21世紀的戰略夥伴關係」。換言之,日韓兩國的友好協力關係是建立在正確的歷史認識基礎上的。然而剛剛過去兩年,日本的右派就泡製了這樣一本對歷史進行歪曲的教科書,居然通過了國家審閱,這不能不說是刺激了韓國人的舊的傷痕,損壞了面向未來的日韓友好關係的基礎,韓國人當然是很惱火的。所以此次韓國人的反應最為激烈,採取的對抗措施也最堅決,為了民族尊嚴不惜和日本對抗到底。

站在日本的角度

對中韓兩國的歷史是那樣的指鹿為馬，那麼他們在日本自己的歷史問題上又是怎樣的呢?這里沒有幹涉內政之意,只想從學術角度對之進行分析。

1) 仁德天皇陵
(原文)日本最大的大仙古墳(仁德天皇陵)的底邊部比埃及的最大的胡夫的金字塔和秦始皇的墳墓的底邊部還大。
(評論)說自己大就行了嘛,非要說比誰誰大,以之來強調日本文明的優越性。其實,關於此墳,日本沒有任何文字記載,只是推測從公元３世紀到7世紀花了三百多年修建的。
2) 神話
在這一教科書中,神話占了很大的比重。神話在正文中長達四頁,講神話故事的專欄有三頁,主要內容有「神武天皇東征」「日本武遵和弟橘媛」等。
(評論)神話不能算作歷史。而且稍有歷史知識的人都知道,日本的神話故事主要記載在《古事記》《日本書紀》和《風土記》中,而這些書物是公元八世紀左右由朝廷統一編成的。其主要特點就是把日本各地流傳的神話、故事，以天皇的承傳為系譜把它串通起來,各種神話故事中的神明仙人、英雄好漢,也就全部成了天皇或天皇家的人物了。這是神話，本來不足為奇。但在歷史教科書書中大肆的渲染,可以得知這本教科書的編撰宗旨就是以天皇為中心的皇國主義。拿這本教科書的話來說就是「在我國的歷史上,以天皇為精神中心,國民團結一致，多次超越了國家性的危機」,其中包括二戰!
3)倭寇
(原文)(倭寇)除了日本人以外還有許多韓國人在裡面。和明朝的貿易中斷以後,倭寇的活動再次活躍,但是其成員基本上是中國人。
(評論)歷史資料一般的認為,倭寇是以九州和瀨戶內海的武士和漁民構成的,強調除日本人以外還有韓國人,是各打五十大板;再說日明貿易中斷後的倭寇主要是中國人一說,沒有歷史資料證明,是嫁禍於人。
4)太平洋戰爭
(原文)日本政府將這次戰爭命名為大東亞戰爭。日本於1943年讓緬甸、菲律賓獨立，還承認了自由印度之臨時政府。
(評論)該教科書從頭到尾都一直使用了「大東亞戰爭」一詞,而這一軍國主義詞匯在戰後基本上成為了死語,連戰後的日本政府本身也沒有用過。說日本的侵略帶來了緬甸菲律賓的獨立更是強盜邏輯。南京大屠殺的罪魁松井石根的秘書田中正明就揚言過,「大東亞戰爭讓亞洲好些國家都得到了獨立,這是托大東亞戰爭的恩惠」,好像還必須要感謝日本皇軍的恩德似的。
5)沖繩戰
(原文)(１９４５年)在沖繩本島和美軍展開了激烈的戰斗。鐵血勤皇隊的少年們和姬百合(指少女的護士)部隊的少女們進行了勇敢的戰斗‧‧‧
(評論)沖繩戰是二戰中最殘忍的一幕。日軍為了實現「一億玉碎」,以沖繩為試驗場,把全沖繩的日本民眾趕上了戰場,和美軍展開了肉搏戰,使得平民的死亡人數高于軍人。這些少年少女就是在這次戰爭的犧牲品。而經這樣的描寫,被強加的戰爭似乎變成了美好的獻身,這是對沖繩人民的最大侮辱。戰後昭和天皇從來沒有敢踏上過沖繩的土地,平成天皇(當時的皇太子)去沖繩時,有沖繩民眾爬上旗杆燒毀膏藥旗,這就是沖繩人民的真實心情。
6)GHQ(聯合國軍司令部)
(原文)聯合國軍的占領目的是要把日本變成一個對世界沒有威脅的無力的國家,幫助日本民主化。從(1945年)9月GHQ開始檢閱言論,所有的廣播、報紙、雜誌都受到嚴格的事前檢閱。GHQ還通過所有的廣播、報紙、雜誌、電影，宣傳日本的戰爭是多麼的不正義。這樣一來,加之「東京審判」的影響,培養了日本人對自己國家的戰爭的罪惡感,影響了戰後日本人的歷史觀。
(評論)本來是要消除日本的軍國主義，而在這里成了要把日本變成一個「無力」的弱國。本來是要促進日本的民主化,這里卻渲染GHQ的輿論檢閱,意是想說他們也不民主嘛。還對GHQ宣傳的日本的戰爭是不義之戰一事表示了強烈的不滿,加以微詞。
7)日本國憲法的制定
(原文)１９４６年2月,GHQ將自己作成的憲法草案給日本政府,強迫修憲。政府對GHQ的憲法草案內容感到震驚,但覺得如果拒絕的話,天皇的地位和占領下的日本將會更加不利。於是以GHQ的草案為基礎政府制定了憲法草案公布了憲法。
(評論)對於制定現在的日本國憲法時GHQ的作用,學界尚未定論。其實憲法的原案來自誰在當時來說並不重要,關鍵要看其內容如何。歷史證明這個和平憲法是非常和平民主的,是戰後日本民主主義的象徵和基石。
同時,該教科書在以上記述之前,有一段關於舊日本帝國憲法「是亞洲當時最初的近代憲法,受到國內外的高度評價」,「日本國民在法律範圍內的權利和自由得到了保障」的論調。這也從客觀上說明其實當時日本並沒有自己制定一個民主和平的憲法的內在動力和基礎,這和它的民主化一樣,如果沒有外力的推動,是不可能自己達到民主化的。正如日本軍國主義勢力一樣,沒有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的打擊,它肯自己消滅自己嗎?
所以許多日本有識之士認為,以似是而非的筆調寫日本的和平憲法是外國人的GHQ強加似的,是對憲法的侮辱,對憲法民主和平原則以及戰後民主主義的挑戰,是不無道理的。

此外,根據日本國內的報道以及一些研究會的報告,該教科書在日本的國旗國歌、自衛隊、東京審判以及「滿州事變」(9、18)、韓國合並等方面也有非常嚴重的問題、由於篇幅關係，暫時省略。
可以認為,關於日本的國內部分,該教科書是以皇國主義為宗旨、以狹隘國家主義為理論基礎。在具體事實上,和關於中國韓國的部分一樣,採取了同樣的手法。大講神話、不惜以貶低別人來講日本文化優越之處有之；掩蓋過去的侵略殖民罪行之處有之；美化侵略戰爭之處有之；攻擊和平憲法以對戰後民主主義和世界和平勢力挑戰處有之；宣揚國家主義軍國主義之處有之。

結語

綜上所述，包括中日韓各國在內的愛好和平的勢力對「創會」的歷史教科書的聲討筆伐是完全應該的,2001年度該教科書的採用率不到0,03%也是咎由自取。但這並不等於說是問題是一勞永逸了地解決了。
首先是日本政府和文部(科學)省沒有接受中日兩國的修正要求,只是詭辯它不代表政府觀點,再就是說有關「史實」沒有甚麼錯誤。
我們認為,日本人最愛在關鍵問題上偷梁換柱,他們是在用「史實」來偷換「史觀」。在前面的記述中我們已經論證過,「創會」的「新歷史教科書」的問題,不在於合不合乎「史實」,而在於「史觀」也即如何看待過去的歷史,特別是侵略亞洲的歷史問題。日本的文部(科學)省其實就是「創會」的新歷史教科書出壞拇蠛諛弧＠��?文部省曾非正式通知過中學教科書的出版發行者「儘量引用平衡的內容」;要求少寫入「慰安婦」問題等等。因而2001年的各種歷史教科書關於「慰安婦」的記載明顯減少。
其次，到2001年為止,日本的教科書的採用,都是先由教師和教師工會提出一個名單,然後學校和各地教育委員會加以承認的。但在2001年的採用,各地的教育委員會把採用權全部收回了。這項措施實際上是在「創會」的提倡下實現的,它說明以後的教科書採用將完全可以不聽取教師、教師工會和學生家長的意見而由教育委員會獨斷了。然教育委員會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各地方首長和自民黨占優勢的議會的控制和影響。2001年東京都之所以採用了一部分「創會」的教科書，就是因為右派知事石原慎太郎在中間搞了鬼:他把教育委員會的委員都換成了聽他的話的人。
同時,我們從自民黨的「歷史檢討委員會」的《大東亞戰爭的總括》知道,教科書問題的根子不在幾個小醜似的右派學者,而在於自民黨鷹派，在於日本國民的劣根性。聯係到鷹派之一的小泉首相正式參拜靖國神社,可以得知日本的右傾化保守化是一個勢頭強大的潮流和險惡的泉源,直通國家主義民族主義,所以也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對己對人都很危險。
2001年8月16日,「創會」的西尾幹二會長在東京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氣急敗壞地說,他們的失敗是由於媒介的不公正的報道和對教育委員會施加了壓力,還有人進行了不要選擇的妨礙工作,所以「這很難說是基於正確的判斷的理性選擇」,把全國的教育委員會和擔當教員統統打了一頓板子,卻絲毫沒有承認自己的教科書有半點過錯。還說4年後一定會卷土重來「報仇雪恨」。為此他們已經開始了新一輪有組織有目的的邉印Ｏ嚳?,與之對抗的勢力卻在人力財力物力上顯得十分單薄。
日本的輿論界的動向也值得注意。扶桑社是「產經新聞」的子公司出版社,而「產經新聞」是日本媒介的最右翼,在教科書事件上不但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有時就是由它親自出面打頭陣的。說實話,由於這次輿論煽動、人人關心、舉世矚目,加之以中韓兩國為首的亞洲和平勢力的外援,形成了誰採用了「創會」的教科書誰就會被暴光的大氣候,使得許多地方的教育委員會為避免麻煩而放棄了。以後的輿論的風向,還能不能形成這樣的大氣候呢,或是四年後的風向會不會是逆流呢,筆者們倒是有幾分杞憂。

附一:日本歷史教科書問題簡要年表
1982年
6,26,以朝日新聞為首的日本輿論報道,高中「社會」教科書檢定將「侵略」改成「進出」。
8,3, 韓國政府對日本的歷史教科書中的殖民地統治的有關記述提出抗議。
8,26,日本政府承諾對歷史教科書進行糾正。
9,8-9,中韓兩國政府承認日本政府公正糾正的諾言。
11,24,日本政府設定歷史教科書檢定基準。
12,22,中曾根首相發言:「世界的歷史學家都判定(日本)有侵略行為」(在參議院)
1984年
4,13,日本自民黨總霧會決議認為參拜靖國神社合憲。
1985年
8,15,中曾根首相正式參拜靖國神社。
1986年
6,7,中國政府要求修改「保衛日本國民會議」的《新編日本史》。
6,17,文部省要求上書修改關於近現代史的有關中國、韓國、天皇等38項目。
9,5,日本文部大臣藤尾正行在《文藝春秋》10月號聲稱::「日韓合並韓國也有責任」。
9,8,藤尾被罷免。
9,20,中曾根向韓國全斗煥總統謝罪。
1987年
沖繩國民體育大會的讀谷村會場發生燒毀「膏藥旗」事件。
1988年
4－5月，國土廳長官奧野樟烈粋S列發言,否定日本的「侵略」。
5,13,奧野辭職。
9,22,自民黨批判高中的英語教材記述了日本軍的暴行。
1989年
6,27,東京高等法院在重新申理家永第二次訴訟時,否決駁斥了一審判決。
1990年
11,9,中國旅美有關人士批判自民黨議員(現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關於「南京事件是中國人捏造的」的發言。
1992年
1,13,加藤官房長官首次就日本軍的「慰安婦」事件認罪道歉。
1,17,宮澤喜一首相就「慰安婦」事件認罪道歉。
1993年
3,16,家永教科書第一次訴訟最高法院判決「檢定製度合憲」。
8,4, 關於「慰安婦」問題的政府調查發表。河野官房長官承認是「強迫性的」,陪罪。
10,20,東京高等法院判決家永教科書第三次訴訟中的,關於「南京大屠殺」等三處的檢定是違法。
1994年
4月,滕崗東京大學教授開始「近現代史的講課改革」邉?掀起右翼學者新一輪編撰歷史教科書的序幕。
5,9, 永野法霧大臣發言認為南京大屠殺是「捏造」。
5,18,永野辭職。
8,12,櫻井環境廳長官發言否定「侵略戰爭」。
8,20,櫻井辭職。
1995年
1,30,文藝春秋出版社的《馬可‧波羅》雜誌發表否認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文章,後廢刊。
10,24,橋本通產大臣發言否定太平洋戰爭的「侵略性」。
11,13,江藤總霧廳長官因發言認為日本統治韓國是合理的而被迫辭職。
1996年
6,4,自民黨議員116人組成「光明日本」議員聯盟。會長奧野發言「慰安婦是商業行為」。
12,4,以西尾為會長的「創會」成立。
1997年
1,21,「創會」向小杉文部大臣提出要求刪出現有歷史教科書中的「慰安婦」記述。
2,27,以自民黨議員中川昭一為首的「思考日本的前途和歷史教育年輕議員之會」成立。
7,14,「日本會議」向橋本首相提出要求刪除教科書中的「慰安婦」記述。
8,29,家永教科書第三次訴訟,最高法院判決文部省濫用裁量權。
1998年
6,8, 町村文部大臣在國會答辯,認為歷史教科書近現代史部分有「否定因素的傾向」。
10,8, 韓國總統金大中訪日,日本在「日韓共同宣言」中書面「反省」「道歉」。
11,26,日中共同宣言發表。江澤民國家主席拒絕在日本沒有記明「謝罪」的共同宣言上簽字。
1999年
1月,文部省非正式通知中學教科書的出版發行者「儘量引用平衡的內容」。
3,27,國立「昭和館」開館。
2000年
5,15,森喜朗首相發言,「日本是以天皇為中心的神之國」。
6,19,美國下院提出要求向南京大屠殺、慰安婦、731部隊、虐待俘虜等日軍的戰爭犯罪公開謝罪、賠償的法案。
9月，2002年度開始使用的中學歷史教科書檢定申請揭曉,日本的有關戰爭犯罪的記述明顯後退,只有一種記有「慰安婦」。
11月,「創會」開始向各地教育委員會加壓,要求教委集中教科書的採用權。
2001年
2,18,眾議院預算委員會長野呂田(自民黨)發言,「大東亞戰爭結束了亞洲的殖民地統治,亞洲托日本的福才獨立的」。
2,27, 16名著名歷史學家發表聲明,反對「創會」的歷史教科書。
2,28, 韓國外交部長發表聲明,表示憂慮日本的中學歷史教科書。
3,30, 中國外交部向日本阿南駐華大使提出要求修正歷史教科書的錯誤。
4,3, 文部省予「創會」的教科書「合格」。
5,8, 韓國政府對「創會」等歷史教科書提出35項修正要求。
5,17, 中國政府對「創會」的歷史教科書提出8項修正要求。
7,9, 日本政府對中韓的修正要求答復「沒有近現代史方面的問題」。只對朝鮮古代史作了2次修正。
7,12, 韓國政府發表對日本歷史教科書的對抗措施,停止開放日本文化。
8,13, 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正式參拜靖國神社。
8,15, 教科書採用揭曉。
10,8, 小泉訪問中國。訪問盧溝橋,對侵略中國口頭「謝罪」。
10,15,小泉訪問韓國,訪問西大門獨立公園。在首腦會談中提出對歷史問題「反省」「道歉」,並商定日韓雙方共同研究日韓歷史教科書。

附二:參考資料
日本方面:
《徹底撿証危險的教科書》俵 義文著 學習之友出版社2001年版
《斬斷教科書攻擊的謊言》孩子們和教科書21全國之網編 青木書店2001年版
《人和教育》第22號特輯:「戰爭論對面的年輕人」民主教育研究所編集旬報社出版
《世界》雜誌2001年12月特刊「歷史教科書問題‧回答未來」,嚴波書店
《戰後日中關係五十年》島田政雄‧田家農著 東方書店1997年版
中國方面:
人民網日文版專集:「日本的教科書問題」http://j.people.ne.jp/zhuanti/Zhuanti_18.html
《戰後中日關係史》林代昭著 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

(本文的一部分曾在香港「中國評論」雜誌2001年11月號發表,筆者注)

筆者工作單位:鄧 紅,日本大分縣立藝術文化短期大學副教授,武漢大學傳統文化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吳建華,廣東湛江師範學院歷史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