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中醫和科學的隨想 （1）

                                           （一）

本人關於科學的基本定義是：人類經由經驗和理性，系統地獲取可靠知識的方法。

這個定義顯然認同中醫對人體和健康現象的研究方法。中醫方法屬於科學方法。

中醫科學中的理性歸納和推理無可置疑地表現在其對各種臨床病症的辯證施治中；其系統性於其諸多經典中一目了然；其知識的可靠性在數千年成功的臨床實踐中不斷得到重複的驗證。與西方科學一樣，中醫科學有失敗的經驗。

問題在於，中醫科學所經驗的自然現象與西方科學略有不同：

自然現象可分兩類：1）普通物理經驗範圍內的自然現象；2）普通物理經驗範圍外的自然現象；

西方科學將其研究的對象定義在普通物理經驗（聲、光、觸、味、壓、痛等）範圍內的自然現象。

中醫科學在望、聞、問、切的普通物理經驗研究之外，不排斥對普通物理經驗以外的“經絡”、“氣”、“神”等概念所指代現象的感知和理解。

對於古典中國人，這些“經絡”、“氣”、“神”等概念存在於日常生活的各個角落：醫學，武術，飲食，繪畫，書法，詩歌，音樂，棋。  它們常規、普通，毫不神秘。正像“力”的概念存在於西方人的日常生活。

對於西方文化，“經絡”、“氣”、“神”等概念所表達的現象很陌生，因而神秘。但“力”不陌生，因而不顯神秘。

五四運動之後，中國人開始學習西方人的眼光，將本不神秘的中醫神秘化了。中醫自此在中國人的眼中成為問題。

                                            （二）

世界上沒有超自然現象。只要是現象，都是自然現象：自然物理現象，自然心理現象，自然社會現象，等不一而足。

所謂“超自然現象”其實是超“常”自然現象。

“常”僅具統計學意義：大多數人在大多數的時候、大多數的情況下、有大多數的可能性可以觀察到的現象便是“常規”現象；反之，便是超“常”現象。

超“常”現象依然屬於自然現象，只不過超常而已。

中醫不排斥對超“常”自然現象的研究，這就動了西方“現代”科學的奶酪。西方科學自限其研究領域不超過普通物理經驗範圍內的“常規自然現象”。

這一自我設限是其宗教和近代哲學思想在科學界的直接表現：

----自基督教建立以來，超“常”自然現象從來都被西方人歸為“靈界”所控制的；基督教的有關信仰是：耶穌之後的所有超“常”自然現象，如果不是藉由耶穌之名所現，都源於撒旦。

----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將“靈界”的問題歸為上帝。自然，超“常”自然現象 便不屬於理性和科學應當關心的問題。

與西方心靈的理解截然不同，在傳統中國和印度，“靈界”與人間從未阻斷。通過恰當的訓練，資質好的普通人可以超越常態，得道成仙，開悟成佛。開發出類似耶穌和摩西的超常能力並非不可能，但心正則神，心邪則魔；神仙、佛大抵是一群神明卓越的人類，正如耶穌、摩西。無論於古於今，中國總有一些資質優越的人，先天也好通過訓練也好，獲得超出普通人擁有的能力，能看到並理解到普通人不能了解的人體（及人體外）現象。他們告訴普通人這類人體知識。普通人通過掌握這些知識可以幫助人們治病保健，這就是中醫。但要成為優秀的中醫，適當的訓練以超越普通狀態，恐怕還是需要的。實際上，認真按中醫的原則行醫本身便是一種良好的訓練。優秀資質的普通人通過經年的行醫和修煉，便可超越普通，進而擁有“特異功能”。這其實沒有一點神秘。優秀資質的普通人通過經年的恰當訓練，可以做出絕大多數人不能做的體育運動。這便是奧運選手；如果訓練的範圍在科學領域，他們可以理解絕大多數人不能理解的現象和概念。這便是牛頓、愛因斯坦。

牛頓、愛因斯坦們關於“力”、“時間旅行”等概念的神秘性不亞於“經絡”、“氣”。但我們不視其神秘。因為這些概念賴以依附的知識和文化體系乃我們作為現代人類日常所見，正如後者之於古典中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