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崔永元談談轉基因

近日，央視著名主持人崔永元針對轉基因食品發表言論稱：“你可以選擇吃，我可以選擇不吃。你可以說你懂‘科學’，我有理由有權利質疑你懂的‘科學’到底科 學不科學。你可以說我白痴，我也可以說你白吃。”首先崔永元表示選擇不吃轉基因食品，這是每個人的權利，無可厚非，但作為公眾人物公開表達個人意見應當慎 重，尤其是與主流觀點相反的意見。其次，崔永元表示自己有權利質疑科學問題，這也是每個人的權利，但這樣的質疑需要符合科學規範並具有足夠的專業知識，空 喊口號和文不對題不是真正的質疑，更遑論造謠傳謠了。至於崔永元言論中的“白痴”與“白吃”則屬於低級的調侃，這種市井風格不適合討論科學問題。

此後崔永元東拉西扯了許多，但都與最初針對轉基因技術的質疑沒有直接關係，他最終也沒有提出具體質疑的問題。但是崔永元的言論已經在流傳，其反對轉基因技 術的態度也廣泛傳播開來。毫無疑問，這又是一起無事實依據的盲目反對科學技術、阻礙中國農業技術進步、傷害廣大中國農民利益的典型事例。這樣的“質疑”與 一百多年前某些愚昧人士懷疑火車破壞龍脈、照相機攝人魂魄並無二致，作為名人發表這樣荒唐的言論是非常不負責任的，也是缺乏科學素養和社會責任感的表現。 誠然，崔永元永遠都有質疑科學問題的權利，但必須以科學的方式提出，必須以事實和邏輯為基本原則。

首先要與崔永元探討的是應該質疑什麼？崔永元只是籠統地表達了對轉基因的懷疑，並未提出具體問題。崔永元需要搞清楚的第一個問題是，一項科學技術本身是中 性的，技術不存在必然的不安全性，只有產品才有安全性問題。盲目質疑一項技術不安全是非常無知的，就如鐵器的發明可以提高生產效率，也可以提高殺人效率， 這是產品和用途的問題，不是冶鐵術本身的問題。崔永元如果要質疑，請具體指出哪個產品不安全，是轉基因大米不安全還是轉基因大豆不安全。反轉基因人士不顧 基本的邏輯，逢轉基因必反，似乎轉基因技術必然不安全，這是非常荒唐和無知的。

崔永元還需要學習一些基本的生物學知識，不要被轉基因這三個字嚇破了膽，更不要靠自己的主觀臆想去判斷轉基因問題。人類自從開始種植起就在利用基因轉移進 行育種，無論是最原始的遺傳改良還是後來的雜交育種，都是進行人為干預並使作物發生了基因轉移的結果。近年發展起來的誘變育種其實比現在人們常說的轉基因 技術更加“可怕”，因為利用物理或化學方法誘變產生的新基因不是來自任何自然界的生物，而是人工製造出來的。中國航天事業中所謂的“太空育種”就屬於誘變 育種的一種方式，奇怪的是，反轉基因人士對“太空育種”這種非自然改變基因的方法卻隻字不提。轉基因育種是對傳統育種的繼承和發展，二者在本質上都是人為 干預下的基因轉移。轉基因技術實際上只是人類發現了控制基因轉移的奧秘，是人類對自然現象的精確掌控。

很多人擔心吃了轉基因食品後會改變自身的基因，掌握基本的常識就可以知道，食物的消化與生殖細胞中基因的融合是完全不相干的兩件事。如果連這個道理都搞不 明白，只好去重新讀初中了。另外，非轉基因食品同樣含有很多基因，只對轉基因食品產生擔憂是不合邏輯的。事實上，目前沒有發現一例通過食物傳遞遺傳物質整 合進入人體遺傳物質的現象。到目前為止，轉基因食品沒有發生一起被證實了的食用安全問題。

當然，對於轉基因產品的安全性是需要監管的，也是可以評價的。不過，這些工作並非反轉基因人士宣稱的那樣欠缺，而是科學界首先提出並由國際權威機構和各國 監管部門制定了非常完善的法律和法規。自1976年美國頒布《重組DNA分子研究準則》起，各國政府和國際權威機構制訂了許多相關法律法規，具體的安全性 評價工作匯集了眾多科學家和專業人士，體現出高度的責任感和專業性。可以說，目前全球對轉基因產品安全性的監管是非常嚴密的，也是非常有效的。中國政府同 樣高度重視轉基因食品的安全，建立了完整的、與國際接軌的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法律法規體系和行政管理體系，對轉基因產品進行嚴格的全程管理。轉基因產品食 用和環境安全性要經過科學嚴格的評價，才能生產應用。相關法律法規包括基因工程安全、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轉基因食品安全、轉基因藥品安全、轉基因微生物 安全五個方面。監管工作涉及到農業部、發改委、科技部、衛計委、商務部、質監總局、環保部等國家層面的機構，相應的檢測和評價標準也日臻完善。

崔永元最為擔心的也許是轉基因食品有沒有毒性，科學界和監管部門早有充分的措施。毒理學評價包括新表達蛋白質氨基酸序列的分析、熱穩定性試驗、消化穩定性 試驗、急性經口毒性試驗、免疫毒性檢測等，必要時還會進行毒代動力學、遺傳毒性、亞慢性毒性、慢性毒性/致癌性、生殖發育毒性試驗。對於食品的安全性問 題，目前已經有一整套國際公認的、以動物為主要試驗對象的安全性評價體系，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各類新型食品，包括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無視這樣完備和有效的 體系，或者打算推翻這個體系的反轉基因人士是多麼的可笑和無知。

崔永元可以對某一項具體的試驗有理有據地提出不同看法，比如轉基因產品中新表達蛋白質氨基酸序列的分析對比。當然，要做到這一步需要系統學習生物化學，搞 清楚蛋白質的分子組成和空間構象以及相關生化反應等問題。崔永元等反對轉基因的人士即便不能親歷親為，至少要看得懂科學文獻才有資格在科學範式內提出質 疑，否則無異於學齡前兒童在質疑黎曼幾何。

事實上，針對轉基因的爭論並非學術爭論，而是輿論和社會層面的吵鬧，甚至是謠言在掩蓋真相。普通民眾由於不具備足夠的專業知識，無法從科學原理的角度判斷 是非。於是，人們只好盲從於聲音大的一方，或者更願意聽信符合自己內心意願的觀點。然而，這樣的認知方式是違背科學原則的，甚至是違背客觀事實的。由於某 些極端組織、利益集團以及居心叵測的反轉基因人士對轉基因技術造謠污衊、惡意詆毀乃至妖魔化，再加上部分媒體的推波助瀾，轉基因技術被渲染得非常可怕和恐 怖。轉基因產品安全性的問題在學術界早有定論，不存在任何分歧。所有通過了安全性評價並被批准上市的轉基因產品都是安全的，轉基因食品在安全性方面與傳統 食品實質性等同。

轉基因問題爭論的雙方陣容和言論清晰地反映了這不是辯論而是吵鬧。反對轉基因技術的言論大多出自社會名人之口，包括經濟學家、人文教授、主持人等等，除此 之外就是一些無良記者。在全球範圍內也沒有幾個真正的生物學家反對轉基因，而支持轉基因技術的則幾乎是全體生物學家、絕大多數科學家以及所有的權威機構和 相關國際組織。在論據方面，反轉基因人士不懂得科學原理，只會反覆空喊口號甚至造謠傳謠。而支持轉基因的人士都是以事實和實驗數據為基本依據，以邏輯為基 本方法。這樣的雙方註定是不可能在同一層面進行辯論的，因為沒有共同的知識基礎和道德準則，恰如謙謙君子和潑皮無賴在各自表達。

對於普通民眾而言，每個人都不可能具備所有的專業知識，對科學問題的判斷也不可能都去親自研究和實驗。正如生了病不需要自己去學醫，也不要盲目相信非專業 人士，正確的做法是聽取專業醫生的診斷和治療建議。對待轉基因問題也是同樣，當自身知識儲備無法判斷孰是孰非的時候，應該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科學家群體和 權威機構，而不是去相信媒體、記者、主持人等非專業人士。科學家群體和權威機構犯錯誤的概率遠遠小於反對轉基因的一方，也遠遠小於普通民眾。

崔永元顯然對轉基因技術的原理一無所知，但是他藉助央視平台獲得的個人話語權卻可能導致反智和反科學的社會愚昧，也可能會嚴重損害國家和民族的利益。中國 反轉基因人士的最終歸宿都是造謠傳謠，希望崔永元不要重蹈覆轍。如果有更多崔永元這樣的名人跳出來盲目反對轉基因技術，除導致社會恐慌之外，對中國農業也 會造成巨大破壞。如果聽任反轉基因勢力的肆虐，繼續延緩轉基因作物商業化種植進程，中國將失去融入現代文明的良機，中國的農業生產將明顯落後於國際潮流， 糧食安全將成為巨大的風險。對於國家和民族而言，反轉基因言論的危害性極大，歷史終將證明反轉基因人士是不折不扣的民族罪人。（作者龍哥為科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