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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由 candidman 所发表 】
中国严肃学术的悲剧
我在北大学习过,在我们的印象里,王教授是少数几个才思敏捷、知识渊博、严肃认真的学
者之一,我不相信种种对他恶意攻击的言论。
1995年王教授刚刚从人类学的故乡——英国学成归来,怀着一颗几乎是我们媒体每天用来感
化人们的“爱国心”回到了祖国。他不满足于西方对人的研究方式,立志要从中国的“草根
文化”中找出能够支撑中国人的精神来。“对人的解释和理解应该有中国的一席之地”,他
说,“这就是中国现代化的本土资源。”
然而我们知道,今天的中国学术是何等之贫乏,而更有甚者的是,在“以研究他人来反思本
文化”的人类学领域又几乎是处于空白状态。尽管老一辈学者诸如费孝通、林耀华也曾经学
习过人类学,但后来基本离开了人类学,走向了经世济用社会学和民族学(在中国当一个纯
粹的学者是很难的)。在这样的中国,王教授所唯一能做的就是传播这种知识,让人们接受
人类学这一独特的视角。在人心浮躁的今天,传播这门知识是非常不容易的,然而王教授几
乎做到了这一点,哲学系的一位教授说,王教授于中国现代人类学的贡献可比于刘小枫对中
国西方神学理论的贡献。刘让中国知道西方不仅有先进的科学技术,而且有支撑它的神学传
统,而王让中国知道了解世界不仅可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而且还可以用来反思自己
。而且我在这里更愿意强调的是,王几乎是孤军奋战地履行这一使命的。在这几年中,他所
费地心力大概是没有人能够了解的。
在中国向来如此,这种文化对优秀人才的压力几乎让人无法想象的。人文社会科学者在中国
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学术来源思想,思想来源于实践和思考。中国的学术从一开始就处于
两个夹缝之间,一边是政治上的禁区(或者说是意识形态的),一边是学术圈内的利益所构
成的力。自然,想得到学位和职位绝对不能碰第一个(如李慎之、刘军宁等),同样想在学
术圈内混就不能碰第二个。王的悲剧就在于此。
作为一个严肃的学者,王选择逃避政治的方式,然而当他力图进入学术领域的时候,他又发
现他错了。学术界并不是“世外桃源”,学术霸权和学术垄断几乎不可能让优秀的新来者进
入,某些学科领域几乎成了某几个人的“后花园”。没有师承关系想进入主流的学术领域基
本上是不可能的。前几年,教育部和《读书》等单位的学术英豪评选闹剧就透视了这一点,
上榜的几乎都是90岁以上完全没有学术创作可能的老人。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们成绩不够学术
英豪的资格,而是这种现象折射出其中的派系来——每一老先生后边跟着无数的小辈们,而
这些小辈们不管水平如何都要在一些院校和科研机构中占据位置。可是年轻气盛的王教授似
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心想通过自己个人的力量“来为中国文化增加重要的一元”。于
是悲剧就发生了。
王教授只有通过著书立说来完成他的使命,在这几年间,王教授出版了《社会人类学与中国
研究》等多部评述性的著作,《三村五论》、《逝去的繁荣》等在“田野” 思考学术理论的
著作。同时还翻译或者组织翻译了大量的国外人类学著作如《作为文化批评的人类学》、《
文化的解释》、《剧场国家》、《地方性知识》、等二十多部。诚然近代中国人了解西方文
化是从翻译作品开始,从早年的严复、梁启超直至现在的季羡林等莫过如此。对于这些人,
他们传播了西方的学术,扩大了中国的理论空间,为中国人提供了新的思想视野,是值得我
们敬佩的。在人类学领域,王教授不但传播了西方现代人类学理论,而且还自成一家,力图
发展出他的历史人类学路径,他继承了中国史学传统,力图以史学资料来避免西方人类学对
异文化的误解,同时又以社会人类学特有的关怀来理解中国历史,为中国历史找到历史中的
普通人。这一富有开创性的路径被远在大西洋两岸(美国和欧洲大陆)的学者高度赞扬,说
实在话,他在西方学术界领域的名气要远远大于中国。但是,在大众的视野里,王教授绝对
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教师,就像朱光潜,走在未名湖畔没有几个人能够认出来。
然而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普通追求而会妨害某些人的利益。见到有人做事情,一些人不乐意。
霸权不乐意,“哪里来的猴子,敢在我这里撒野”;阿Q们不愿意,“不能说有光”。终于出
手,动用文革的下三滥办法,组织黑材料,混扰视听,恶意攻击。本来善意的批评是有利于
学术的,但是这些人不愿意这样。自从有了网络之后,这些人就找到了更加恶毒的武器。以
“莫须有”的罪名,李代桃僵,恣意玷污对方的名声,通过巫术变戏法让不明真相的人们莫
名的兴奋,煽动他们来攻击北大,给当局的施加压力,迫使当局采取措施,致对方于死地,
以达到他们卑鄙的目的。
王教授是不容怀疑的,他是一个严肃的学者。同样《想象的异邦——社会人类学散论》是一
本很优秀的教材似的作品,是人类学入门读物。是王教授把西方现代人类学系统的介绍到了
中国。王教授还是一位优秀的学者,如果你不愿意亲自读他的作品的话,美国著名人类学家
萨林斯愿意亲自翻译他的著作《逝去的繁荣》(六十余万字)应该可以证明这一点。
在技术不断进步、民智逐渐开发的今天,我希望人们能够从事实出发,克服流民心态和猎奇
心里,本着负责的态度,认真谨慎从事,避免误伤象袁崇焕这样的“埋头苦干”的人。学术
圈的腐败乃至社会的腐败已经使人寒心,但愿不要借治理腐败之名使我们更加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