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好题。回顾一下,那时候裸的还挺多。
俺们洗澡都是裸洗。为啥呢,三项基本原则无毛巾,无澡堂,无姨子,小姐更免谈。一律盆塘--打盆水搓。要大盆塘到水库里扎猛子去,淋浴您得等雨季。大雨来了,到外头跑圈,雷声中仰天长啸,大叫死便埋我--怎么也得假装一回竹林七贤。不想壮怀激烈也行,到房檐下站着淋,连澡带衣服,裸费。
同样缺小姐的是理发。大操场就是理发馆,天当围布地当堂,弄把椅子就开剃。剃刀锈,手艺潮,头发一半是薅下来的。您要乐子瞧剃头去。滋牙咧嘴堪比哈哈镜,呼天抢地尤胜窦娥冤,剃的和被剃的都骂声不绝。剃完了,摸摸血呼呲啦,看看黑白参次,模样堪比西游记里的小妖,一把揪住老师傅,别走到你了,剃人头者人必剃其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吃的是没油的裸菜,抽的是没屁股的裸烟,干的是没休息的裸活,晚上睡觉逗的不是黄段子就是裸闷子,看病是既裸药又裸本事的卫生员,往下看,姑娘还是个裸脚。
俺下乡不是全裸,怎么着也带了一吃饭家伙,是个大搪瓷缸子,什么时候想不通了一头扎进去自绝于人民合适,还一背包,弄条上吊绳一捆, 汽笛一声肠已断, 从此天涯孤旅。裸走吧您哪。
上火车没多久,忽听得一声娇啼。邻座一娇滴滴小姑娘,满地的乱摸,急得哭出声来了。说姑娘您别急,丢了什么俺帮您找。她说她丢了五分钱钢蹦儿,刚才还捏手里呢,一转眼就没了。俺说,害--,瞧这身汗,俺还当什么呢,不就一根冰棍钱吗?那姑娘顿止娇啼,一手插腰,一手戟指,杏眼园睁,你懂个屁,我就带了一毛!
啊?原来吾道不孤。这还一个比俺还裸的。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五日下乡四十周年记于逍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