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 有 多 长 (二十八) |
送交者: 谭竹 2003年09月08日17:05:50 于 [教育学术] 发送悄悄话 |
1987年1月10日
今天在路上碰见了李老师,她告诉了我一个坏消息:何韦死了!暑假的时候他们全家去旅游,车翻了,一家三口无一幸免。 天哪,多么残酷!上天为什么总是把灾难降落到好人头上呢?想起他温和迷茫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神气,头上飞扬的几根白发,我的眼泪忍不住就要掉下来。 我匆匆告别了李老师,一口气跑到河边。每当难过的时候,我就会到河边去,滚滚的江水,一堆堆的礁石,岸边的青草,清凉的河风,比任何东西都能抚慰我。 我真后悔以前没有告诉他我在九岁的时候就决定嫁给他,虽然这也不过是一句孩子话,但这么些年它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里。以前我总是想,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他说,现在想说也不行了。 其实,也许他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但偶尔总会想起,他曾是一个九岁女孩的幻想,也许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会脸露微笑,怔怔的出一会子神罢! 他才十六岁啊,还没有真正的开始生活,还没有体验过人生,经历过爱情,上天就早早地把他收回去了,这是为什么啊? 我虽然总是时时想到死亡,但那不是真的,那只是想象,当我无法承受什么时就逃到那里面去躲一躲。它却以这样的方式让我感受它,先是奶奶的离去,然后是婉兰的母亲,徐天天的父亲,现在是何韦…… 有一首歌唱:ANGELS IN HEAVEN KNOW I LOVE YOU,(天上的天使,知我爱你)天上的天使,会替我告诉你吗?
1987年2月25日
我在家附近发现了一个教堂,每到礼拜日有很多人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听牧师讲道。还一起唱圣歌,那声音充满虔诚,无比圣洁,非常动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很感染人的东西。 我很好奇,去听了一次。牧师穿着长袍子,胸前挂着十字架,满头银发,如菩萨般慈祥。来听道的人多是农村妇女和附近的老太婆,我在中间显得十分显眼。我装出很老道的样子去问她们为什么要信教,有些说想解除苦难,有些想找个地方倾述,还有些一脸茫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牧师很亲爱的把所有的人称作姐妹,讲道完毕后就去听众人诉说,无论那个人在我眼里看起来是多么的肮脏丑陋,他都耐心一一倾听。我突然有点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她们大都生活在最底层,但是她们心中的苦难与迷茫,也需要人化解。 我买了一本圣歌回去,在琴上弹奏。简单的音符呜呜地低诉,抚平我心上的折皱。
1987年4月6日
今天自习课上大家在一起聊天,谈起将来的理想是什么。婷儿想嫁个爱她的人,自己有个小院子,种些花草,养些小动物。许琳琳想在事业上做出一番成就,到底是什么事业,目前还不清楚。云雁想赚钱,打算开一个高雅的荼馆,门口上书:俗人莫入。这么一写生意肯定不会好了,这年头越是高雅的东西越不赚钱。 我的理想是这样的:当个摄影师,到处去拍美丽的照片,然后根据画面配上相益的诗,做成明信片发行。 我们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当真。然而下课铃一响,我们就把它抛到脑后,哄的一声散了,象炸了窝的蜂群。似乎我们能做的,只是将一件事说得没了兴趣便算了,就象吹汽球,大力将它吹彭然后砰的一声大响,一切烟消云散。 看了一些哲学书,不明白。虚荣为甚是最人性,绝望为甚是变怀疑,幸福为甚也是理性,习惯为甚是生命的内在倾象? 它还说,当一个问题无法解决的时候,就可以把它取消。这不是自欺欺人嘛,怎么做得到。多么奇怪的理论。 一个人住晚上有点冷清,不过我也不觉得如何寂寞。每天放学回来下一碗面吃,然后去河边散散步,有时和婷儿一起,有时一个人。回来练练功,弹弹琴,看看电视也就过了。我喜欢在深夜站在阳台上轻声唱歌,最近学了很多古曲,《阳关三叠》等等。还有一首《问》:你知道你是谁,你知道年华如水,你知道秋花,开得为何沉醉? 我不知道。
1987年5月21日
美术课开设了些课外活动小组,我和云雁报了扎染,就是把布用绳子扎起来放在染锅里煮,然后加上固色剂。染出来的自然图案漂亮极了,而且每一件作品都是偶然效果,不能重复的。 我和云雁很喜欢染布,把煮汤的锅拿来当了染锅。染好的布挂满阳台,一朵朵图案五彩缤纷,如满园花朵竞相开放,在风里呼啦啦地飘扬,宛如有生命一般。 星期六这天天气特别好,我俩染了几块布,想去河边捡些石头来画,然后直接坐船回家,这样下午就不能去上课了。公开逃课不大好,想来想去,云雁出了个主意,说不小心把装了染料的碗拿来装东西吃了,肚子痛得不能去上课。我瞧瞧碗里剩的黄色染料和打散的鸡蛋也差不多,觉得这个理由挺新鲜的,就同意了。 想好了理由,我俩便放心大胆地玩了一下午。星期一返校,季老师只随便问了一声,我暗暗高兴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过了几天,我把这件事完全忘掉了,连同那只装了染料的锅。 又过了几天,婷儿来和我一起做饭吃,顺手把那只染锅拿来煮了一锅汤。那汤有点黄绿黄绿的,我俩都没在意,仍然把它喝光了。 等到肚子痛得要一趟趟跑厕所的时候,我才想起云雁编的谎话成了真。听说生鸡蛋可以解毒,我俩捏着鼻子吞了好几个,恶心死了。 婷儿得知原委,把我骂个半死,又去骂云雁,说应该报应到她身上,结果让自己当了替罪羊。云雁跳脚之余,发誓再不撒这种倒霉的谎了。所以后来我们再逃课的时候,就一律说:睡过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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