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生怎比小學生輕鬆——楊福家教授談大學教育

文匯報記者 陳韶旭

目前在英國諾丁漢大學擔任校長的楊福家教授日前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指出，一流的大學依靠的並不僅僅是一流的教授和硬件設備，而是一流的學生。

記者在採訪楊福家教授時，首先聽他講了一件令人非常震驚的事情：他不久前和一個朋友吃飯，朋友的小孩也在，這位正在讀初三的學生竟然說：“如果我有來生的話，我再也不做學生了。”楊福家說，小孩本應該是滿臉紅光，但他的臉卻煞白煞白，每天晚上功課做到12點。家長看着自己孩子受苦，沒有辦法，因為明年要是考不取重點高中，那是不得了的！老師沒有辦法，校長沒有辦法。大家日子都不好過。說到這裡，楊福家問道：處在這種壓力下的學生，有好奇嗎？有激情嗎？他能有創造性嗎？

楊福家說，現在我國的高教制度正在改革，我認為必須大改革，否則，談素質教育、創造性，是沒有用的。因為在中、小學生時代培養起來的好奇心、創造性、對大自然的興趣，將影響他們的一生。

楊福家告訴記者，近年來，他到過世界上很多發達國家的一流大學，感到我們大學的差距很大。清華不久前花10萬美元從美國請來一位教授做系主任，有人問他意見如何。楊福家說很好，重視了人的價值，突破了一些禁區。但他同時說，千萬別小看我們已經有的這些教授，他碰到的世界上很多大學教授，有些人的水平未必有我們北大、清華、復旦的高，但是他們手下會有10多個研究生在拼命地幹活，每個學生每周平均工作100——140個小時，真是不可想象。

楊福家強調，不是說我們的研究生不好，而是機制有問題。國外一流大學的研究生為什麼這麼拼命？吳健雄的研究生可以做9年，因為他理解，一旦他拿到博士學位，對他一生是極端重要的，如果他不努力的話，一年以後，兩年以後就請你走了。哈佛大學的研究生是很難當的，從這麼多優秀分子中挑選出來，每晚燈火輝煌地干，我們再聰明也很難比呀！而我們的研究生三年是要保證畢業的，導師不敢也不會給他做很難的題目。

楊福家認為，我們與人家的差異已經不在房子，不在經費，而在於缺少一種機制，我們現在拼命干的是小學生，中學生，反過來了。楊福家說，這不是他發明的，謝希德教授在世的時候就說過：“真是弄不懂了，現在博士生怎麼比小學生還輕鬆啊！”我們中國現在需要一個土壤、一個環境、一個爐子，能讓創造性的人物不斷地出現，這才是必須的。而要突破這一點，教育首當其衝。

楊福家感慨地對記者指出，大學是諾貝爾獎產生的重要場合。拿諾貝爾獎的人中，有很多是在做博士生期間做出了獲獎的成果。博士論文往往就是領諾貝爾獎的依據！如果沒有這麼多風華正茂的、思維敏捷的青年人在艱苦勞動的話，我們就不大可能有諾貝爾獎出現。

楊福家認為，世界上有名的一流大學，之所以稱為一流，除了有大師外，最重要的是有一批風華正茂、思想敏捷的優秀博士研究生，他們在充滿好奇與激情、充分發揮民主的歡樂集體中日夜奮鬥。或者，用吳健雄教授的說法：“看一所大學是否一流，只要到周末晚上去看看那些學校的實驗室，是否燈火輝煌。”

“一流大學、一流科研院所好像是一個旺盛的爐子，好鐵進了這樣的爐子必然會被煉成好鋼。有了這樣的爐子，我們離諾貝爾獎就不太遠了。”楊福家教授最後充滿期待地對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