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活
黄文炜
这些年,日本人忙活着各种“活”。常见的有“就活”、“婚活”、“孕活”,分别指就职活动、婚恋活动和为怀孕而进行的准备活动。90年代,“就活”一词诞生,进入本世纪,各种“活”遽然增加,五花八门,如“温活”“美活”“朝活”“夕活”“肠活”“终活”等等。
各种“活”映衬出时代的影子。90年代前期,泡沫经济的余光尚存,找工作并不是难事,大学生的就职活动过程比起现在简略。90年代后期进入就职冰河期,就职活动逐渐长期化,大学生一跨入大学门槛就得考虑找工作的事儿,“就活”成了固定名词。
到了2000年代,各种“活”层出不穷,“活”成了一种生活状态,寓意着活着各有奔头、一种不得不加油的心态。不管是哪种门道的“活”,其实都是活着的“活”。 “活”就是人生努力的方向和目标。“活”同时又是日本人的新集团意识的体现,一群人一窝蜂地往一处看,往一处使劲。
各种“活”的出现,亦映衬出日本人对汉字的组合活用,可谓十分到家,淋漓尽致地展示了汉字的魅力,一个字与“活”并列,简洁明了概括理想、目标和生活状态。比如,在女性朋友聚会时,有人说正在“孕活”,不用太多的说明,大伙儿心照不宣理会她的言下之意:不能喝酒,不能晚归。
“活”量产的时代大背景是:2010年代日本民众享受的社会福利权益有缩减的趋势,有关家庭生活的补助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成员国中是比较低的。于是,2015年日本政府提出“一亿人总活跃”的方针,自立、活跃成为政府提倡的关键词。政府号召民众发挥自己的潜能,想方设法活跃起来。对此舆论有不同声音,有社会福祉学者说,政府的潜台词是“生活水平不高,是你们自个儿的能力不行”。而单身不婚的人越来越多,出生率下降,明明政府没能及时改进政策,只是让民众想办法去“婚活”、“孕活”。
话说回来,虽然很多日本人严厉批判政府和首相,但是又默默配合政府,不给政府和他人添麻烦,各自尽力“活”起来。日本人基本不罢工,极少游行示威,默默地忍耐、加油。当然各种“活”流行的背后亦有商业因素。如“温活”“美活”“朝活”“夕活”“肠活”“终活”等等,均含有商业操作成分。“活”也有搞活经济的功效。
三年来新冠疫情肆虐,日本政府提倡新生活样式,无非是勤洗手、勤消毒、勤换气,避免三密、线上工作学习等等,这是大众化的新生活。疫情多多少少改变了我们固有的日子,原先的生活习惯行不通了,想见的人也难以相见,种种不确定性甚至导致了世人的价值观的变异。
在紧急事态宣言之下,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活”,美其名曰“新活”——既挑战一些新的事,树立新的消费理念等等。比如说,养了一只名叫黄世仁的猫;发行了日文电子杂志;无法回国,便在在淘宝上购中文书;买了比较奇异的耳环;以提高免疫力为由,挑了价格略高的水果蔬菜,领略了较高档次西红柿的新品味;在紧急事态宣言的间隙开启了周末小旅行的模式,在独享一节车厢的新干线上,心中张开自由想象的翅膀——这不是去旅行,简直是探险未知新境地,多了几分新鲜的感动……
三年前,原以为疫情几个月便会消停,谁知病毒变异速度超过了我们的思维,种种迹象表明,病毒将与我们长期共存。但别把疫情时期当成人生过渡期,我们的日子每天都是正式的,容不得等待、急躁和抱怨。乱世中,芸芸众生,各自超然。我们永远无法回到疫情前,只能顺应潮流融入新生活中。
疫情中,日本年轻人中特别是年轻女子着迷于ソロ活,意即单独活动,姑且称为“独活”。2021年4月,随着江口纪子主演的电视剧《独活女子的推荐》的热播,“独活”成为热门话题。热衷“独活”的人展示了大胆单独行动、慷慨消费的积极正面的形象。“独活”者虽然有时会与亲朋好友相处,但更多时候与他人保持距离,享受单独行动的乐趣。“独活”的主要魅力在于,你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在想去想做的时候,并体味时间的缓慢流淌。疫情中,可独自享受的商业服务也在增加,独自品酒、独自卡拉OK、独自泡温泉……“独活”十分切合疫情时代的潮流。
〇活,你可以在圆圈里填写属于自己的那个字,活出自己的味道。最后需要说明的是,若有人说,眼下什么“活”都没有……那也无妨,人各有志,怡然自得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咀嚼活着的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