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萬維讀者為首頁 廣告服務 技術服務 聯繫我們 關於萬維
簡體 繁體 手機版
分類廣告
版主:諍友
萬維讀者網 > 教育學術 > 帖子
何祚庥:一個忠實於科學的科學家
送交者: 傳記文學 2008年02月25日09:58:40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何祚庥:一個忠實於科學的科學家

傅寧軍

何祚庥是著名的理論物理學家,對於一般的人來說,他默默探索的專業領
域太深奧了。但他以科學家的膽識和勇氣帶頭向偽科學宣戰的響亮聲音,卻
為普通百姓所熟知。
《奇人張寶勝敗走麥城實錄》的披露,“大氣功師”嚴新外氣實驗的質
疑,對“水變油”神話的公開駁斥……一個個不可一世的“特異功能”、中
國第五大發明”、諾貝爾獎課題”在何祚庥等科學家們有理有據的猛烈“炮
轟”下無以招架。
楊振寧教授一見到何祚庥就告訴他,《奇人張寶勝敗走麥城實錄》在海外
獲得了極高的“轉載率”。美國、歐洲、香港和台灣大大小小的報紙,紛紛
以全文或以摘要轉載,成為轟動一時的文章。
我面前的何祚庥貌不驚人,鼻梁上架着近視眼鏡,一看就是個做學問的
人,略顯清瘦的他在家裡愛穿深色運動服,住在七層樓常常捨棄電梯徒步上
下以健身。他每天晨練太極拳已經十幾年。他喜歡聽戲曲,是個高層次的
“戲迷”。他愛看武俠小說,只是對其中的“神功”一概不信。
何祚庥是中國科學院理論物理研究所的博士生導師,同時也是北京大學哲
學系教授,哲學博士生導師。“兩棲學者”大概是何祚庥教授的魅力所在
吧。

何祚庥1927年生於上海,其祖輩早年在安徽望江縣是望族,曾祖父是
管鹽務的道台,家裡很有錢,辭官後在江蘇揚州蓋了很漂亮的園林,叫何
園。
然而何祚庥祖上的光耀,到他出生時只是家裡人閒聊的話題了。他曾祖父
跟外國人打過交道,得風氣之先,對現代文明頗為嚮往。在“西學東漸”的
影響下,何氏家族舉家東遷,搬到黃浦江畔的上海。曾祖父一心想投資現代
工業,聽信了他孫子,即何祚庥大伯父的遊說,盲目投資把全部家產賠了個
淨光。
何祚庥的父親何世傑,是何家新一代中的佼者。他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機
械工程系,祖父母變賣家產送他去美國康奈爾大學讀學位,學成回國卻不幸
患傷寒去世。
何祚庥對父親沒有任何印象,家裡只有一張他的照片,父親去世時他兩
歲,弟弟才三個月,父親何世傑臨終囑託:“不管多困難,一定要讓
兩個孩子念大學。”母親那年23歲,極愛丈夫的她悲痛萬分幾欲自殺,家
人日夜守護,勸她念及孩子,實踐夫君遺言。從此,她雖年紀尚輕面容姣
好,卻沒有改嫁,把孩子培養成有文化知識的人是她生活的希望。
母親很要強,她四處求職,掙錢供孩子讀書。何祚庥說,“我們這個大家
族破落了,還維持破落家族的習慣,整天打麻將!我媽媽有時也被拉去,她
一上桌,我和弟弟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站着看。她一想不行,這樣的‘教
育’不太壞了嗎?她就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打麻將了,…”
當何祚庥以優異成績考人中學時,母親高興得流了淚,大兒子考上的學校
正是他父親當年讀書的學校。後來,何祚庥的弟弟何祚榕也考上了這所中
學。何祚榕日後則成了社會科學專家。兄弟倆都沒有辜負母親的一片苦心。
1945年,何祚庥考進上海交通大學化學系。向來喜歡數學和物理的何
祚庥之所以報考化學,是想畢業後在上海某個小化工廠謀個差事,早些掙錢
養家。兩年後他轉考人北京清華大學物理系,還是回到了他喜歡的專業。
1950年11月,中共中央宣傳部理論處副處長于光遠來到清華大學,
找青年學生召開了理論學習座談會。那時的青年十分醉心於革命,尤其醉心
於階級鬥爭學說,以為一切事物無不帶有階級的烙印。何祚庥在會上提出了
與眾不同的問題:“自然科學有沒有階級性?”于光遠深入淺出地作了解
答,給這個思想進步而又活躍的青年學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時隔一年,從清華大學畢業的何祚庥接到通知,到中共中央宣傳部報到,
在于光遠分管的理論教育處。不久他調至中宣部新成立的科學處。頂頭上司都
是在中國社會科學界有卓越貢獻的權威人士:秦川、胡繩、于光遠等,分管
科學處的副部長胡喬木在處長缺位時還直接管過一段時間。
“喬木同志非常喜歡年輕人,愛和我們聊天。我的名字是我祖父給我起
的,喬木同志問我什麼意思我說不上。他就查字典,才知道‘祚’是綿延不
絕,‘庥’是吉祥如意,合在一起就是好人一生平安的意思。在此以前我只
明白我在何家是‘祚’字輩的。”
“喬木同志了不得,一個字不認得都要查字典。”何祚庥舉起食指對我說,
“像這些高級領導一絲不苟的作風我在中宣部算是領教了。”
當時中宣部部長陸定一,是黨內老資格的革命家和理論家,他畢業於上海
交通大學電機系,在中共中央領導層里文化層次算是很高的了,但他並不滿
足。何祚庥分到中宣部,因工作關係跟陸定一打過幾次交道、部長比他想象
的要好接近得多。陸定一對他說:“小何啊,我多年沒有接觸自然科學了,
你來了正好,給我講點物理吧。”何祚庥以為部長說說而已,他工作這麼
忙,哪裡顧得上聽他這個才畢業的大學生講課。過了一段時間,陸定一請何
祚庥去講課,說他是學電機的,近代物理在學校沒學過。何祚庥也不拘束,
直率他說:“定一同志,學物理是要用到微積分的,你忘記了沒有?”陸定
一說:“還記得還記得。沒關係,你儘管用。”
那時中宣部機關在中南海,陸定一部長的家也在中南海的一個小院裡。陸
定一和何祚庥約好,每隔一天上他家講一課,每次講一個小時。何祚庥夾着
書本進門,陸定一夫人給他倒上一杯茶,寒喧兩句走開了。何祚庥就打開厚
厚的教課書講起來……
何祚庥自己是知識分子,他和科學家的共同語言很多。“科學處的工作重
點就是管科學院,管全國科學工作,管科技政策,在科技界做調查研究。曾
經給我一個任務,是找前輩科學家談話,一個一個地談。”
“我當時雖然還年輕,但是代表中宣部去找他們談話,他們都很願意把自己
的想法告訴給我們黨的領導機關。我前後同一百多位科學家談過話。我寫了
詳細匯報,把科學家的想法反映上去,這樣的事情我們作了好多。”
崑曲《十五貫》享譽國內外,還跟何祚庥有些關係呢。
那時何祚庥還在中宣部科學處,他晚飯後有出門散步的習慣,這天走到附
近的長安大戲院門口,一見上演的是崑曲《十五貫》,他多年沒看到崑曲這
個歷史悠久的戲種了,就買了張票進場觀賞。偌大的劇場空蕩蕩的,不過十
幾個觀眾。鑼鼓伴着絲竹弦樂一響,大幕拉開,一向以“戲迷”自許的何祚
庥在精采的演出中沉醉了,不禁連連叫好。
第二天一上班,何祚庥就在中宣部里到處宣傳,他昨晚看了一場好得不得
了的崑曲。有人說,何祚庥的欣賞水平不會低,那去看看吧。林默涵、胡繩
等理論家和文藝評論家都去看了,他們看後評價也很高,回來一說,領導重
視啦,中宣部機關組織集體觀看,還請中央領導同志觀看,毛澤東主席先後
看了兩次,感慨很多,讚揚這齣戲有現實意義。
在《十五貫》的座談會上,周恩來總理做了近一個小時的長篇發言,結論
是:“一個戲救活了一個劇種,”後來,崑曲《十五貫》搬上了銀幕,一時
全國上下爭說《十五貫》。

1955年,中央決定搞原子彈,成立二機部(核工業部)。錢三強教授
奉命組建原子能研究所。原子能研究所匯集了一大批著名的前輩科學家,也
起用了一大批年輕的出類拔革的科學家。
錢三強想到了他的弟子何祚庥,在清華大學任物理系主任的錢三強教授,是
青年學生極為敬重的老師,也是進步學生十分信賴的進步教授。何祚庥在北
平尚未解放時,就已經加入黨組織,是清華大學理學院支部書記兼學生工作
負責人。他常常去錢三強府上,有時向老師請教學術問題,有時和前輩交流
思想,探討時局走向。錢三強對何祚庥勤奮刻苦的學業給予很多點撥,而在
嚮往光明、嚮往中國富強的共同話題里他們是“忘年交”。
工業剛剛起步,錢三強找到中宣部副部長胡喬木,希望能把何祚庥調給
他。胡喬木把此意見轉告了于光遠。從機關工作角度于光遠當然不想放何祚
庥,但于光遠早年也畢業於清華大學物理系,是周培源教授的學生。他更懂
得核工業需要科技骨幹的道理,那麼就給何祚庥開個“綠燈”吧。
1956年底,何祚庥奉調原子能研究所。他拿着介紹信興沖衝去報到,
一去就對幹部部門說,我要去下面研究室,千萬別留在機關。管幹部的同志
很高興,說中央大機關下來的,像你這樣不要做官,想到下面去的還是第一
個。
在中宣部的五年對 於何祚庥來說似乎是場“熱身賽”,而原子能研究所理
論物理研究室,才是他切實投身於祖國科技事業的“競技場”。“為什麼時
隔好幾年,我還能較快地進入科研領域?一個是因為我過去的基礎還可以,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有前輩們的指教。他們都肯教我,我跟他們的關係也都是
很好的。”
何祚庥在原子能理論物理研究室的工作,開始由我國著名理論物理學家彭
桓武教授指導,彭先生指導的方法是讓何祚庥自己去找有關文獻閱讀,每星
期討論一次,在每次約定的時間內,除了由何祚庥向他報告所閱讀和消化的
材料外,還由彭先生詳細評論各種科研問題的“得”與“失”,使何祚庥懂
得如何評價所研究的主攻方向。
何祚庥曾向填補我國原子核理論空白的于敏請教;科學研究的本領是怎樣
鍛煉出來的?于敏回答說:“我常常注意觀察前輩科學家的思想方法。”短
短的一句話,使何祚庥記到今天,他告訴我們:“可能于敏自己已經不記得
他對我說過這句話了,這是一句使人終身難忘的重要的話,它讓我學到了活
的科學方法論。”
1958年至1960年期間,何祚庥來到蘇聯莫斯科,在中蘇合辦的核
子研究所進行粒子物理的研究。緊張的研究之餘,每個星期六或星期天,何
祚庥可以乘研究所的班車進城,到莫斯科大學去找在蘇聯留學的戀人慶承
瑞。慶承瑞也是清華大學物理系學生,她比何祚庥低三屆。她是班裡的青年
團支部書記,在中學就人了黨,她拿着介紹信找支部書記轉關係,支部書記
就是何祚庥。他們的交往和友誼是從學校開始的。
1960年,慶承瑞學成回國,在北京大學物理系任教。何祚庥也奉調回
國,參與以“乙項任務”為代號的氫彈理論研究。
早在1958年,毛澤東說,“搞一點原子彈、氫彈,我看有十年功夫完
全可能”。劉傑部長和錢三強副部長探討了中國縮短原子彈到氫彈時間的可能
性。錢三強的看法是:“氫彈以原子彈作引爆器,但它有自己的原理和規
律,與輕核聚反應有關的理論問題,確實需要儘快進行探索,宜早不宜
遲。”
於是,他們決定由原子能研究所組織力量,開展氫彈理論的超前研究。錢
三強打破論資排輩,先後任命卓有建樹的黃祖洽和于敏擔任輕核理論組的正
副組長。
錢三強把何祚庥從國外召回,參與輕核理論組的研究,併兼任黨總支委
員。那時的何祚庥,剛剛進入粒子物理研究領域,就需要他轉變研究方向,
從基礎研究轉向武器研究。他毫無怨言,十分愉快地服從了組織安排。
中國氫彈理論的預先研究,就由黃祖洽、于敏和何祚庥等許多年輕人承擔
起來。由於黃祖洽在核武器研究所兼職,限於時間和精力,氫彈理論組更多
的是由于敏主要負責,是于敏和何祚庥攜手,在攀登科學高峰的過程中攻克
了很多難題。
錢三強知人善任,起用于敏是有遠見的,但周圍對于敏的非議很多。不只
一次,業務上拔尖的于敏被批評為“專而不紅”,雖不至於說他是“白專道
路”,也說他是“粉白色道路”,還批他是“知識私有”。于敏不服氣,有
人就說他“頑固不化”。
有一次黨總支委員會開會,研究批判于敏。理論研究室支部書記何祚庥表
示反對。最後表決,與會一共11個人,9票贊成,1票反對,還有1票棄
權。總支委會決議這樣通過了,少數服從多數,投反對票的何祚庥還得回室
里主持批判會。
何祚庥總得交差,但又怕開會時有人“上綱上線”,傷于敏的心,就先發
言定個調。他大談了一通知識分子學習改造的重要性。學習改造是包括每個
人在內的,談到于敏就很有分寸感,說對別人的意見呢,有則改之,無則加
勉,又說為人民服務貴在有自覺性,不應“三請諸葛亮”才出山。說到“諸
葛亮”,不免有半開玩笑的味道,一時氣氛輕鬆了許多。
在那時的極左空氣下,這是儘可能做到的有節制的批判了,于敏當然理解
何祚庥的良苦用心,所以他們就結下很深的友誼。他們一投入工作,就忘卻
了世間的所有煩惱。
何祚庥很懷念那時的日子:“氫彈理論沒有可抄的,要獨立分解、解剖和
提煉很多科學問題,我和于敏天天討論、爭論和辯論,常常直至深夜。這是
我在科學生涯中最愉快的一次合作,我向于敏同志學了不少從事科學工作的
本領。”
1966年12月28日,中國第一顆氫彈爆炸試驗成功,它的衝擊波在
世界上引起連鎖反應。
論物質條件,中國不能和發達國家相比。搶占高科技領域,我們的優勢西
方國家很難理解。在氫彈理論研究中曾經作出貢獻的何祚庥,對此十分感慨
地說:“科技工作者曾經和共和國同呼吸共命運,鄧小平說,‘他們在那麼
困難的條件下把兩彈一星和好多高科技搞起來’,我想就靠一個時代使命感
和社會責任感。”

史無前例的文革浪潮湧來,錢三強就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錢三強和
何祚庥的關係人所共知,有人揭發何祚庥是“錢派”,自然“在劫難逃”。
好在兩派“革命群眾”的鬥爭越來越激烈,何祚庥等專家由“革命對象”慢
慢變成了旁觀者。
科學家的目光是理性的,如此不講科學的混亂,他們堅信長不了。但時光
一點點白白流過,一個科學家離開了科研課目比什麼都痛苦。天天坐在辦公
室“反省”的何祚庥,表面上無所謂,頭腦卻在高速運轉中尋找突破現狀的
出路。
1968年,清查所謂“5.16”反革命集團的運動波及到何祚庥所在
單位。何祚庥的辦公桌後面,新添了一個挨整的“造反派”頭頭的桌子,他
叫黃濤,是朱洪元教授的學生,紅了一陣子莫名其妙地成了“5.16”分
子。看黃濤坐在那裡也很無聊,何祚庥悄悄地對他說:“小黃,我們來合作
研究束縛態場論吧!”
於是,這位“極右”的“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和那位“極左”的“5.
16”分子之間,開始了奇妙的合作。在局外人看來,他們兩個人每天一上
班,就老老實實地坐在辦公桌前,面前放着一大堆滿是革命口號的報紙,不
時在稿紙上記些什麼,似乎是在寫檢查交待或學習體會,其實他們在稿紙上
龍飛鳳舞寫的全是公式,奮鬥半年,他們基本建立起“複合場量子場論”的
體系。
在中國大地上,文革惡夢終於過去,人們喜悅地歡呼科學春天的到來。
1980年何祚庥當選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即院士)。他保持着旺盛的精
力,投入到他的宇宙論和基本粒子的研究,他形象地比喻,他是研究宇宙間
最大的和最小的。他的研究成果《層子模型的理論》曾獲國家自然科學獎,
《中微子的質量》論文在國際物理學界引起強烈反響。
我向何祚庥提了個讀者想了解的問題。“那麼,您是一位專業性很強的科
學家,什麼原因促使您近年對社會熱點問題特別關注呢?”
“本來我就是很關注的,但你關注不一定要付諸行動。因為選了我當第八
屆全國政協委員,當政協委員你就要參政議政,你要提意見。提意見瞎說是
不行的,這就要從以前光是理論問題的研究,轉到現在實際問題的研究上
來”何祚庥自我分析道:“我參政議政有我的優勢。我的科學知識比較多,
接受新事物要快些。我是搞理論物理的,有一套研究問題的方法,運用到政
治經濟研究中來會比較容易地搞清楚一些問題。”
他的那篇題為《關於教師工資國際水準的研究》的論文,第一個提出了工
資問題比較式研究的新思路,既探討了中國教師工資收入指數偏低的實際狀
況,又在發達國家和不發達國家的比較中尋找工資比例和客觀標準,從而成
為組織和人事部門研究工資改革的常用方法。以後不僅是研究教師的工資,
研究所有行業的工資都用何祚庥教授的這個辦法。
“我的辦法為什麼受到歡迎啊?因為我的方法是科學的,有量的比較:一尺
布跟一隻雞是沒法比的。我是為教師說了話了,但是,我是有根據地說話,
同時也反對‘哎呀,要提高工資啊,就應該提高十倍提高一百倍啊’,這是
不可能,也是不現實的。”
《宣傳信息高速公路應該降溫》,是何祚庥教授把我們中國人從不切實
際的“發燒”中拽回現實。他說,美國總統克林頓講的信息高速公路是個什
麼概念,有的人還沒有搞清楚,就宣傳我們要迎頭跟上。
“我們國家現在設計的光纜通道的容量,跟美國的信息高速公路相差50倍
到100倍!為什麼呢?因為人家信息庫有8萬個,我們的信息庫才800
個,入庫只有十幾個。”何祚庥打了個比方,“就像天安門廣場,汽車很擠
我給它放寬就可以了。長安大街放大十倍,就夠我三十年二十年跑的,我把
這條街的寬度放大1000倍,這實際嗎?”
我採訪何祚庥那天,看到了他剛送上去的一份意見書:中國有無建造新的
高能加速器的國力?對國內有些高能物理學者建議,搶在西歐之前建成一個
新的高能加速器,提出不同意見。他論證說,美國在1992年至1993
年因類似工程連年投入基礎研究費用的三分之一,認為過於奢侈而未能上
馬,中國卻要拿出高達20億人民幣搞這個工程(每年投入基礎研究費用的
兩倍),這有無必要?
何祚庥提議,立足現有國力,發展高能物理的非加速器物理學,並開拓有
重要應用前景的新的研究領域,他在大量的比較和分析之後寫道:“我贊成
增加基礎研究的投入,但是必須計算其單位人民幣的投入產生的科學效益,
我國必須優先投入於投入和產出比更為優越的那些科學領域。所以,基礎研
究必須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何祚庥教授成為中國反偽科學的“重量級人物”決非偶然。這應了中國人
常掛在嘴邊的老話,“沒有金鋼鑽,敢攬瓷器活”?融會貫通於自然科學和
社會科學兩大領域的何祚庥,對於偽科學不僅不信,而且像他做研究那樣,
解剖得痛快淋漓。
何祚庥告訴我們,前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有個決議,要加強科普工
作,文件特別提到“一些迷信、愚昧活動日漸泛濫,反科學、偽科學的活動
頻頻發生,令人觸目驚心”。從而要求“引導廣大‘幹部和人民群眾,掌握
科學知識,應用科學方法,學會科學思維,戰勝迷信、愚昧和貧窮”。中央
號召中科院的院士帶頭。
在何祚庥教授面前最先“露餡”的,是名震京城的奇人張寶勝,還是19
88年5月,何祚庥等對“特異功能”持高度質疑態度的科學家,邀請去科
委的一個招待所大廳,參加中央有關部委組織的匯報會兼表演會,中心內容
是“鑑定張寶勝究竟有沒有從某個封閉的瓶子裡取出某些藥片或有機玻璃或
任何固態實物的能力”。
主辦單位同意何祚庥等科學家提供測試的樣品,井同意請來北京雜技團和
鐵路文工團五位高級魔術師和雜技演員,其中有我國魔術界最高獎“百戲
獎”獲得者金業勤,有世界魔術師協會榜上有名的提日立。這次匯報會兼表
演很慎重,有國家安全部、國家科委、國防科工委、中央宣傳部等幾位領導
同志參加。
長達三個小時,張寶勝竟然沒有把任何一個藥丸和玻璃片從試管里“引
流”出來,只好改成張最拿手的“透視”識字。何祚庥和林自新在信封里寫
了一組物理常數,何祚庥在接縫處簽了6個“何”字,張寶勝拈了半天,無
法“透出”。又改成名片嚼爛由他“拍”還原,何祚庥說:“在嚼爛前我能
否簽個名?”這樣一來張寶勝馬上表示放棄。
後來張寶勝表演其他項目,在何作庥簽名密封的信封里放進一塊糖。事後何
祚庥說:
“我坐在張寶勝的右邊,她(指慶承瑞教授)坐在張的左邊,都以警惕的
眼光盯着他。老實說我們並沒有看出來,但是魔術師們很輕鬆地戳穿了他的
‘調包’。研究物理學我是內行,看變戲法還是魔術師比我要高明得多。”
何祚庥等科學家曾向主辦單位提出,“客觀”報道這次匯報表演紀實,然
而一直未能如願。作為內部活動,何祚庥並沒有太在意,只是在小範圍談了
些看法。當《奇人”張寶勝》一書一版再版,張寶勝“過五關、斬六將”的
故事越傳越玄,以至於帶動社會上類似的“大師”,“宗師”層出不窮,神
秘主義浪潮來勢洶猛,何祚庥教授感到不能再沉默了,於1995年5月發
表“遲到的報道”:《奇人張寶勝敗走麥城》。
文章發表後何祚庥接到大量來信,很多人在信里訴說聽信“氣功大師”上
當受騙的經歷,其中就有因練功練偏了從高樓跳下送命的事例,其親屬寫信
給何祚庥,呼籲揭露這幫偽“大師”。何祚庥肯定氣功練好了能健身壯體,
但他氣憤地說:
“比如說帶功報告,帶功茶,帶功磁帶等等。一杯帶功茶20塊錢,這與
舊社會巫師燒符念咒有什麼兩樣?畫了個符燒了以後,就什麼都靈了,符水
能治病。畫符,只不過換了個名詞,叫‘帶功’,實則一碼事。居然有許多
人上當受騙!”
嚴新也是一位一呼百應的“氣功大師”。說起他的“神通廣大”,人們不
很陌生。國內一家很有影響的報紙發表《嚴新在美國》,聲稱嚴新大師在美
國發功20分鐘,其功力可以飛越重洋,“影響遠在北京的原子核的衰變計
數率”。
人們正驚嘆之餘,突然看到了義正辭嚴的報道:《何祚庥院士談嚴新的
“外氣試驗”》。何祚庥向大家指出一個簡單的事實,在1500一200
0公里外爆炸一顆原子彈,在北京大氣層測不到它所產生的衝擊波信號,嚴
新發功竟能超過原子彈爆炸的能量?
緊接着,我們讀到了何祚庥在《工人日報》發表的長文《評一組甚不科學
的“氣功外氣影響物質性質的科學實驗”》。依然是毫不留情的揭露!
“大氣功師”們在何祚庥的面前屢屢慘敗。張寶勝氣勢洶洶,聲言要告
他。何祚庥一笑,等着他打官司,但並沒有下文。嚴新則通過第三者打電話
給何祚庥,說何教授要看病或治病,他可以義務上門。何祚庥的回答是:沒
時間。
還有何祚庥等科學家戳穿“水變油”,那個喧騰了多年的鬧劇,已是盡人
皆知的了。
何祚庥對氣功從來就沒有反對過,對氣功的科學研究更是很贊成。說他反
對偽氣功就是反對中國的氣功,不是不了解情況,就是出於其它目的。為
此,他雖然科研教學很忙,但他宣傳反對偽氣功、偽科學從不吝惜時間。近
年他為黨政機關和大專院校、工礦企業做報告幾十場,只要時間能排得開,
基本上是有請就到。在科技界,同何祚庥站在一起的科學家占壓倒多數,而
在社會上“氣功大師”還很有市場,他說要做的事還很多。
1995年11月,應美國中央情報局要求對所謂“透視”的特異功能作
評估的華盛頓美國研究所,公開發表《對遙視研究及應用的報告》,結論
是:利用所謂“異能人”從事諜報工作,既不可能,亦無價值,而且實驗研
究並未確證特異功能的存在。據此,中央情報局決定取消稱為“星門”的人
體特異功能的研究項目。
這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正式意見,因此在西方報刊,連同英國《自然》等
權威科學刊物掀起軒然大波,紛紛以專文報道。何祚庥從外文期刊上讀到這
個報告,認為如此重要的事情應該向中央匯報並共諸社會輿論,他很快將材
料整理上報有關領導。
在何祚庥的家裡,我看到1996年5月10出版的美國《科學》周刊,
其中有專文介紹中國科技界和新聞界向中國偽科學反擊的幾個案例,多次引
用何祚庥教授在《中國科學報》發表的見解。最有意思的是,文章配發了一
張採訪何祚庥教授的照片,何祚庥坐在他的書房裡,腳底下踩着一大攤宣傳
偽科學的書籍。
“我的個性就是不怕得罪人。我反對偽科學有人不高興,而且是非常之不
高興的。但是,用一個為人的準則來講呢,儘管有許多人不喜歡我,這是個
事實,我得到的後果是更多的人喜歡我。喜歡我的人數大大超過忌恨我的
人。這也是個事實。”
反偽科學的鬥爭,何祚庥覺得是他份內事,像工人做工、農民種地那樣理
所當然。“近幾年精神文明嚴重滑坡啊!嚴重滑坡的原因很多,別的事情我
們管不了,但是偽科學,是我們科學家應該管的事情。每個人要管好自己身
邊的事情嘛!”
1998年的何祚庥,以年輕心態邁過古稀之年的門檻。在歐美同學會北
大廳舉行的生日慶祝會上,歡笑聲不斷,一百多名來賓隨着鋼琴伴奏齊唱
《祝你生日快樂》。
最為精采的節目是著名魔術大師表演的“特異功能”:北京雜技團提日利
表演的“意念制動”,中國魔術藝術家委員會傅和鳴表演的“透視”功夫,
中國雜技團晴雪表演的“意念焊接”。請注意這些只是魔術而不是特異功
能。
主持人司馬南是與何先生並肩戰鬥的“忘年交”。他的生日賀詞激起了全
場的掌聲和笑聲:“何先生近年來與偽科學進行了不懈的鬥爭,尤其是對所
謂特異功能更是不留情面,遭到許多‘氣功大師’的仇視,他們對何先生發
了不少壞氣,可是何先生不但毫髮無損,相反非常健康,這不能不說是科學
的勝利!”

(原載《傳記文學》1999、5)

0%(0)
0%(0)
標 題 (必選項):
內 容 (選填項):
實用資訊
回國機票$360起 | 商務艙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爐:海航獲五星
海外華人福利!在線看陳建斌《三叉戟》熱血歸回 豪情築夢 高清免費看 無地區限制
一周點擊熱帖 更多>>
一周回復熱帖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2005: 國民黨的轉變: 台灣政黨政治之發展經驗
2005: 2004年度中國最具影響力100人
2003: 夜晚[譯詩]
2003: 真不好意思,我是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