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 有 多 长 (二十) |
送交者: 谭竹 2003年09月01日20:43:59 于 [教育学术] 发送悄悄话 |
1985年8月11日
新房子修好了,我们又搬了回去。这次我自己有了一个房间,有了一个独处的空间,我很高兴。但是因为这间屋带阳台,妈妈老是要到阳台上去晾衣服什么的,不一会儿就要来敲门。我怀疑她是故意的,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里面,担心我又没有好好做作业,在看课外书。可她也不想想,没放假的时候我在学校要是不自觉学习,她还不是不知道。为关门的事我们吵了很多次,她坚持认为,如果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不必关门。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关门是为了做见不得人的事吗?我能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出来? 长长的暑假因着要补习数学更加漫长,我感到非常非常寂寞。因为是寄宿,朋友都住得很远,不能在一起玩。婷儿家倒隔得近,但她又要和徐天天约会,也没太多的时间跟我玩。常常是这样,我去把她从家里约出来,然后她对我抱歉地笑笑,急急忙忙赶到徐天天家去。我一个人百无聊耐地在街上闲逛,不知做什么才好。也有些半大小子上来搭话,我真想跟他们去玩,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那个胆子。 这天婷儿又要我把她从家里带出来,我很厌倦做这种掩护体,但是为了朋友……唉! 到她家正碰上她父亲在,他很不满地对我说:“你怎一天来约婷儿?女孩子嘛少在街上乱跑,好好在家复习功课,免得在外惹事生非,不安全!” 这是什么话?“现才放假嘛,总不成老关在家里。再说女孩子上街怎么就一定会 事呢?”我的心情也不见得好。 他生气了:“就是不许出去!你以后少来找她!你要是老老实实在家做功课,也不至于成绩这么差!” 我象被人猛推了一下,瞬时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来。 婷儿听不下去,冲出来说:“爸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的朋友?我的成绩也不好,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她父亲一时语塞,半晌道:“你就是和这种差生,这种只知道玩的坏孩子混在一起,成绩才老提不高!” 婷儿哇地哭了:“那我也是差生,也是坏孩子!你们对我失望骂我好了,不必迁怒别人!我知道你们要把我关死在这笼子里才甘心,可是我不是你们养的小鸟!” 我对婷儿说:“对不起,以后不能帮你了。我走了。” 走出门去,我苦笑,真要是坏孩子倒好了,放任自流,哪儿轻松往哪儿滑,多省事!不必这般苦苦挣扎,活得这么累。但是就这样,在人们的眼中,不一样是这样的形象吗? 日子该怎样过下去呢?我想过得快点儿,又怕虚度了光阴。我想复习功课努力学习,心里又厌倦得很。我想对谁说点什么,又不知向谁说。我想哭想逃避,又没有地方去。谁能握住我的手,给我以力量面对这一切?我觉得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也许将来也不会有。 我买许多印着港台明星头像的不干胶来贴在本子,她们是那么美丽、大方、自信,又不必学数学,这都是我羡慕的。婷儿曾说徐天天是她生活中的唯一快乐,那么我的快乐是什么呢?是这些花花绿绿的画吗? 日复一日,我枯坐桌前整天,啃那些莫名其妙的数学题。不是说兴趣便是动力吗?没有兴趣,又那来动力?早已厌透,又怎能奋起?疲惫渗透了我,请容我休息。 阳台上晒的被单被风吹起,象一面鼓起的风帆,远处有淡淡的几只鸽影……桌上散落着云雁的来信,信中说比我还无聊、还空虚。妈妈无意中看了信,大为诧意地问:“你怎么会感到空虚无聊?功课那么多,天天做作业时间都谓必够,怎么会无聊?把你转到这么好的学校,怎么还不学好?是不是一天和这些叹空虚无聊的坏孩子混在一起?” 在别的家长眼里,我又何尝不是坏孩子?妈妈,我该怎样向你诉说呢?
1985年9月20日
一开学功课就很紧,因为是初三,马上就要升高中了。如果考得上这所学校的高中,就意味着有百分之八十的希望考上大学。如果落榜了,就几乎等于被判了死刑,趁早另谋出路。学校早早地办起了补习班,让那些“可以拉一把”的学生去补习,成绩好的也开起了“小灶”,整个气氛紧张严肃起来。 每天晚自习后我也不去操场练剑了,抱着一堆书啃,能看多少是多少。实在看不下去早点睡也好,不知怎的老觉得累,怎么睡也睡不够。 有天上午第四节课是数学课,我很疲倦,肚子也饿了,精神不太集中,竟然摇摇晃晃地打起瞌睡来。一旁的何韦将我一推,“你看你,数学又不好,上课还不认真听,总是对自己这么不负责,怪不得别人说你,你自己也该争气一点呀!” 连他都教训起我来了,我大为光火:“不用你管!” “瞧你,哪象个女孩子家,凶霸霸的,一点不温柔。以后既做不了女强人,也做不了贤妻良母,看谁会要你!”他继续打击我。 “不用你操心!”我恨恨地说。 这时数学老师点我名:“摇摇,上来做这道题。” 我吓了一大跳,看着黑板上的题,心慌得不得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何韦,磨磨噌噌地不肯上去。 数学老师鼓励我:“上来试一试嘛!” 何韦悄悄推过一张草稿纸,上面写着演算过程。我急急忙忙看了一眼,跑上讲台,凭着记忆写出算式,又七拼八凑算出结果,松了一口气,走回座位。数学老师在后面说:“这不做出来了?你要多练题,不然成问题得很呢!” 快下课了,老师叫交布置的课堂作业,我又向何韦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老找我抄作业,不要脸!” 我一下子呆了,啊这句话对一个女孩来说太严重……何韦,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别人看不起我,你也鄙视我吗? 他说了这句话,自己也有点犯怔,一时我们两人都呆住了。 下课了,同学们拿起饭盒一窝蜂地冲向食堂。教室里顿时静下来,只剩我俩呆呆地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我轻轻说:“没想到连你也这么看我,我会记住这句话的!”说完我走了出去。 从这一刻起,我就没有再同他说过一句话。而他,也没有主动向我说话。我尽量不朝他那一边看,如果实在要转到那一边去,我就垂下眼睛,当他透明。但是我们虽然不说话,却彼此关注。这使我时时想要流泪。 我又要哭了,哭是无能的表现,不要哭,不许哭!唉,还是哭吧,哭过之后,把一切都忘了吧!
1985年10月19日
和何韦这样子不说话,我觉得很难过,就借口眼睛不好,调到前排和舒欣同桌。 关系和她更亲近起来,她晚上常钻到我帐子里来,一聊聊到半夜。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悄悄问我:“摇摇,你知道什么叫……叫失身吗?” 我想了半天,说:“就是没结婚和人同居。” “那什么叫同居呢?” “就是和男人住在一起。” “哥哥和妹妹还住在一起呢!”她白眼。 我抓抓头发,“不是这种,是……是和男人发生关系了。” “怎样才算……有关系了?” 我给她问得不耐烦,就说:“你干嘛这么刨根问底的?” 她脸上一红,低下头含含糊糊地说:“上个周末我到肖杉家玩,他父母不在家,我们坐在床上聊天,一直玩到深夜。后来……后来他就……就亲了我……摇摇,你说这样算不算……失身呢?” “可能不算吧?”我的语气不太肯定,她一听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急忙安慰她:“不是的,一定不是的。我看见书上总是写要脱衣服的。” 谁知她一听反倒哭起来了,“我……脱了外面的衣服的!人家说上床上床,我们不就是在床上吗?而且他还……还亲了我!” 我只好说:“不是的,你别哭。反正你以后会嫁他的,就算是也没关系。” 她不哭了,侧着头想了半天,慢慢说道:“我爸爸不爱我妈妈了,到处拈花惹草,还带回家里来。我妈妈不知怎么想的,只求不离婚,一昧容忍,还……还给他们做饭。我看着真是气死了!” 多么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妈妈没有工作,靠爸爸养。爸爸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我想妈妈是怕离开他没办法生活,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悠闲的生活……摇摇,你说男人为什么都这么花心呢?我爸爸曾经自豪地说,他搞的女人可以坐一桌,妈妈听了也不生气,还在一旁笑……摇摇,你说以后肖杉会不会也这么对我?” 我心里一热,忙说:“不会的,肖杉不是这种人,你们一定会恩爱到白头的!” 她把这些事都告诉我了,我很感动,做为回报,我就把关于何韦的事告诉她了。现在我们怀着彼此的秘密,感觉上更亲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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