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古代的教育目标层次定位较高。《大学》中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因此古人就把学问的目标层次定位在明白优良的品德,与人很好的合作,达到学业的最高境界“至善”上。具体又分为两个方面:对自己,是“诚意正心修身”;对社会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决不是仅仅停留在“格物致知”层面上。
《学记》中也有类似的说法:“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成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其教育的目标层次分明,从“离经辨志”,到“敬业乐群”,再到“博习亲师”,再到“论学取友”,然后“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最后“化民成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就是把“化民成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作为教育的终极目标,而决非仅仅为了谋生。
然而纵观现代的教育,似乎都把目标定位在“谋生”的层次上。在极左思潮横行的年代,“劳动创造”论决定一切,一切都“起源于劳动”的观念严重制约了人们的思想,教育理论至今还不能完全摆脱其束缚。谋生教育观在理论上来源于“劳动创造”论,因此教育的目标就简化为“培养劳动者”。而“培养劳动者”又被庸俗化为培养劳动技能,更低能的还将之曲解为体力劳动和技术操作。因此,应试教育者宣称教育是为了让学生有一个好的职业;素质教育者宣称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提高学生的能力,让他们将来在社会上“吃得开”。他们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教会学生谋生的本领,可统称之为“技术教育”。
这与西方的技术教育观不谋而合,西方教育也是建立在科学的心理学基础上的。但由于西方教会力量的强大,许多国家的儿童都在父母的影响下信教,从小就接受了基督教文化的教养。但也有相当部分的自由主义国度,他们政教分离,校内不得进行道德说教。于是纯粹的传授技术,包括认字技术,辨词技术,读书技术,作文技术,计算技术,实验技术……这种技术教育就是提倡“技术至上”,其内在实质,还是唯力是视,唯利是图的价值观。
二十世纪后半期,中西方教育一掺和,就形成了目前的中国式的技术教育。这种教育有时以“全面发展”为口号,有时以培养学生某个方面“个性特长”为旗帜。其实一旦落实到具体的教育教学活动中,又把“全面发展”理解为每门功课都考试优秀;把“个性特长”理解为能歌善舞或能写会画或会打球跳高之类的技巧。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只要有“一技之长”就可以谋生。然而我们都知道,仅有一技之长而没有完整的人格是不行的,他很可能会走向社会的对立面,而成为专业的越轨人群,比如黑客。你看那,教师也刻苦钻研教育技术(也是谋生一技耳),学生也刻苦钻研考试技术(为谋生准备耳)。因为只需学习“一技之长”,当然只停留在“格物致知”上就足够了。
难道社会发展到了21世纪,人类的需求只剩下生存需求了?人权也仅仅是生存权而已?不然我们的教育目标为何如此低档?我们知道,非洲羚羊在出生后不久就站立起来,然后就与小伙伴们一起练习跑跳,以学会躲避敌害。猎豹妈妈也会把小动物活捉了带给小猎豹作猎杀练习。然而动物的所有学习目的都只是为了生存和繁殖。人类却并不是仅仅为了生存而活着。因为人类还有一个称之为心灵的东西,人类的活动不但需要满足物质生活的需要,还要满足心灵的需要。因此,眼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念,不但为了食物为了逃避敌害为了温饱为了繁殖,也还要为了欣赏自然的美景和同类的画儿,为了聆听天簌和音乐声乐,甚至追求完美的品格成为伟人哲人圣人,或者追求一个美好的天堂或来生。
马斯洛曾提出过一个需要层次理论。认为人具有不同于动物本能的“似本能”,并把它们分为生理的、安全的、尊重的、归属的、自我实现的五个层次的“需要”。其中生理的、安全的需要就是谋生的层次,因为这些需要层次低,所以只要中国古代教育中的“格物致知”就得了。而尊重的、归属的需要相当于“敬业乐群”、“博习亲师”、“论学取友”等;而那自我实现的需要,则近乎“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甚至“化民为俗”。然而我们的“人本主义”教育家,真的就不知道自己对“人本主义”的认识与宗师马斯洛的相比差远了?
在对学生的教育中,明确的把读书的目标定位为“为革命”者有之,定位为“赚大钱,娶美女”的有之,定位为找个好职业者有之,定位为“光耀门楣”者有之,定位为“为中华之崛起”者有之……他们还不是“一百步笑五十步”(为民族而读书比为家族而读书又能进步得了多少)!又有哪个是具有“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样“宏伟”的目标?
目前教育已经发展成为“产业化”了,逐步成为人们的消费项目了,那么教育的目标层次就更不应该仅仅定位在教人们谋生以求温饱上了。我们得考虑应该以人类最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优秀文化去充实我们的下一代的心灵,使他们在具有丰富的人类精神文化的基础上来塑造其完整的人格,再来掌握一技之长,来为社会服务,来完成自我的实现,或曰达到齐家治国平天下。正如井深大先生所说的:“关于教育,以前大家全力以赴追求的是能用肉眼看见和确认的"物",而不是如何使人和社会幸福起来。可以说,以前的教育缺少精神和人性的东西。我认为,现在的教育必须把重点放在培养人的"精神"上。必须看到,计算机带来了革命,带来了时代的变化。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大家重新考虑如何面向21世纪培养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