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交易 － 醫患關係中的實質內容

小樵

人不會買醫療：他們看醫生是為了看病。病人進入醫療系統是為了得到醫療，而不是來“買”東西。但是總歸有人得出錢，因此就醫本質也是一種交易。

病人走進醫生診所想給兩個問題尋找答案：“我怎麼了？”，“我該怎麼辦？”。如果知道自己有病，大部分人都會信任讓醫生去做檢查與治療，雖然不知道查什麼，也不知道會花多少錢。如果需要手術，外科醫生多半完全是個陌生人，來了就要幾千塊錢做檢查或切開。需要手術的病人只能希望從長計議，手術會對自己有什麼好處，而眼下得到的只有手術疼痛與併發症。與買車，買衣服，剪頭髮不同，病人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會花多少錢，即使有人出錢，也無法知道治療是否真有效。醫療交易不是雙方都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病人必須相信醫生會採取正確行動，公平要價。

信息傾斜

只有醫生有能力回答病人的問題，這使得醫患關係與普通商業交易非常不同。雖然醫生的信息不見得完善卻比病人所掌握的好得多，而且醫生有資源不需要什麼費用就可以去查詢更多有關患者病情的信息。這個差異形成了醫患關係中特殊的信息傾斜。社會各種交易中，一方代表另一方做決定的關係在法律上稱為“代理人”。和其他形式的代理一樣，醫生也相當於病人的代理人，代表病人決定治療方案，購買進一步的醫療服務。僱傭代理人的原因是代理人手裡的信息與交易成本較低。醫生替病人做決定要比患者自己去學醫然後回來做決定要便宜的多。

當今世界，病人來看醫生時，尤其病情比較嚴重時，病人自己或家屬都會自己在家事先做好大量功課，腦子裡滿是術語名詞。但是實際上，基本都是從網上各處查來些資料 。網上資料不僅支離破碎不成系統，而且膚淺簡單。這是網上資料的特徵，因為其目的是廣告，要讓人知道某醫院能處理什麼病。要說九折臂而成醫，照葫蘆畫瓢並非完全沒有可能，但是很少有人真的買本醫學教科書認真讀一遍。所謂“不為良相即為良醫”，只能在醫學科學極不發達，甚至近於愚昧，的年代才有可能。

代理：誰的選擇？

人點菜或是選看電影時，個人品味決定何為最佳。大量消費者與大量產品找到匹配時市場就會繁榮。對於一般商品，在複雜的價格，質量，個人偏好之間做出權衡是件很容易的任務，無需什麼成本。醫學則不一樣。什麼是最佳治療方案視病情而定，而不是個人的品味或偏好。在食物或電影市場裡，以錢衡量的價值通過賦予消費者在市場不同商品中可以進行自由選擇而實現。而在醫學中，大部分的選擇必須由醫生決定。沒有專業諮詢，病人經常甚至搞不清自己究竟得的什麼病，更不用說每種治療的利弊。病人不能自己選擇藥物，真正治病的藥物幾乎全部必須由醫生開處方。在不同專家不同醫院之間的選擇稱為“轉診”，而不是“搬家”，因為這是由醫生，而不是病人，所做出的決定。

雖然許多商品與服務交易都是在信息不完善情況下進行的，信息差別程度巨大是醫療服務的特徵。例如，也許你不知道機械工人在幹什麼，但你很容易覺察你的車從修車行回來後開着是不是更順手。很多人照着書本可以試圖修車蓋房，但是前提是質量不好的零件可以修復或置換。最差情況下，你還可以試圖要求退款或是推倒重建。手術沒做好不僅難以覺察，更可以致殘甚至致命。命要沒了，修理，置換，甚至大額事故賠償金全都失去了意義。在醫療市場裡，正常本應由消費者決定的需求一方的選擇，在無以比擬的程度上，託付給了服務的提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