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位神經科學家如何為死亡做準備 |
| 送交者: 怡光 2022年01月06日20:01:17 於 [健康生活] 發送悄悄話 |
|
------------------------------------- 關於作者:戴維.林登(David Linden)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和 Kavli 神經科學發現研究所的神經科學教授。他最近的一本書是:《獨特:人類個性的新科學》 。我很欽佩作者在這個時候還能保持敏銳的職業思考,而且那些深刻的思考對世人確實會有十分有益的啟發。 -------------------------------------
戴維.林登 我的晚期癌症教會我新的思考 戴維.林登
當常規超聲心動圖顯示我心臟旁邊有一個大腫塊時,放射科醫生認為這可能是食管裂孔疝——我胃的一部分通過我的隔膜突出並壓在包裹着我心臟的囊上。 “喝下這罐 Diet Dr. Pepper飲料,然後躺到台子上,在胃中的蘇打水開始冒氣泡之前,再做一次超聲心動圖檢查。” 我照做了。然而,得到的圖像顯示,腫塊中並沒有我胃中出現氣泡的跡象,這種跡象可以支持疝氣診斷。幾周后,分辨率更高的 MRI 掃描顯示,腫塊實際上包含在心包囊內,而且相當大——大約是汽水罐的體積。即使有這個巨大的入侵者壓在我的心臟上,我也沒有任何症狀,可以全力運動,而且感覺很棒。 醫生告訴我,腫塊最有可能是畸胎瘤,一團通常不是惡性的細胞,其預後是樂觀的。我的心臟病專家一邊聽着音樂劇《南太平洋》一邊說:“我們會把那個橙子從你胸膛里拿出來,讓你安然而歸。” 做完手術,病理報告出來了,壞消息——不是良性畸胎瘤,而是滑膜肉瘤這種惡性癌症。由於它的位置嵌入我的心壁,外科醫生無法去除所有的癌細胞。這樣做會使我的心臟無法泵血。腫瘤科醫生告訴我,預計還能再活 6 到 18 個月。 此時的我,對宇宙絕對是白熱化的憤怒。心臟癌?誰他媽的會得心臟癌?!這是某種可怕的比喻嗎?這是個會讓我遠離我心愛的家人、我珍愛的朋友和同事的東西嗎?我簡直無法接受。我太生氣了,我幾乎失去了視覺。 五年前,我遇到了德娜,我們深深地愛上了對方。這不僅僅是“化學反應”,它更類似於粒子物理學揭示的愛的亞原子特性。德娜用她那純潔無私的愛、她的善良、美麗、樂觀和敏銳的智慧使我升華。她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最好的妻子,她比我應得的要好得多。將她拋在身後是我所面臨的厄運中最令人難於忍受的部分。 直到六個月前得到診斷的那一刻,我一直是城裡最幸運的人。我的雙胞胎兒女,雅各布和娜塔莉,25 年來一直很開心。我很幸運能夠在學術領域擁有很長的職業生涯,在這樣的領域裡我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想法,這是常人難有的上天的賜福。我的好朋友們讓我的生活充滿了歡樂。從任何合理的角度來看,我的生活都很美好的,充滿了愛、創造力和探索精神。 我很快會面臨死神,但我骨子裡仍然是一個科學書呆子,所以我想到了在為死亡做準備的時候,我還能在有關人類思想的認識方面學到點什麼東西。 第一件事,對大多數人來說是顯而易見的,但對我來說卻不得不強行接受這種感覺,那就是兩種看似矛盾的心理狀態同時充斥我的內心。我對我的晚期癌症感到憤怒的同時,也對生活所給予我的一切深表感激。這與神經科學理論中所講述的,人在某一時間內只能存在一種精神狀態的舊觀念背道而馳。舊理論說,我們要麼好奇,要麼害怕,要麼戰鬥,要麼逃跑,要麼休息,要麼消化,這都是基於神經系統的某種整體調節功能。但我們人類的大腦比這更微妙,因此我們很容易處於多種複雜的甚至相互矛盾的認知和情緒狀態。 這就讓我產生了了第二個洞察:做人的深層真理中有一點應該明白,不存在一種客觀經驗。我們的大腦不是用來衡量任何事物的絕對價值的。我們所感知和感受到的一切都因期望、比較和環境而改變其色彩。世界上沒有純粹的感覺,只有基於感覺的推理。你花了三十分鐘與一位好朋友談話,你會覺得很快就過去了;但你在 DMV 門前排隊時似乎感到沒完沒了。在你沒有發現你的同事加薪是你的兩倍之前,你對獲得的加薪感到十分滿意。在充滿愛意、情話連篇的時間裡,來自愛人的愛撫讓人感到溫暖和愉悅,但在激烈爭吵中給予的同樣撫摸讓人感到惱火,近乎反感。 如果一年前,也就是我59歲的時候,如果有人告訴我,我還有5年的生命,我會心碎,感覺被命運欺騙了。現在,能夠再活五年在我看來是極端奢侈的禮物。如果真的再有五年,我一定會和我所有的人一起度過美好的時光,完成一些重要的工作,仍然可以旅行,品嘗生活的甜蜜。關鍵是,在我們的腦海中,沒有客觀價值這樣的東西,即使是像五年生命這樣基本的東西。 第三件,也是最後一件我所領悟到的東西比較微妙,但也是最重要的。雖然我可以用各種實際的方式為死亡做準備,例如整理我的財務,更新我的遺囑,準備在我離開後的推薦信來支持我實驗室的實習生,我無法以任何深刻或有意義的方式來想象我的死亡的整個圖景或那個沒有我的世界。我的思緒在我即將死亡這件事情的表面上掠過,卻無法真正地深入其中。我不認為這是個人的失敗。相反,這是擁有人腦的一個簡單結果。 自從從事這個學科以來,神經科學領域在 43 年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被告知大腦本質上是基於反應性的:刺激作用於感覺器官(眼睛、耳朵、皮膚等),這些信號被傳送到大腦,進行一些計算,做出一些神經決定,然後是衝動沿着神經發送到肌肉,肌肉收縮或放鬆以產生運動或言語形式的行為。現在我們知道,大腦不僅對外部世界做出反應,還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積極預測未來。那個在空中飛舞的棒球會撞到我的頭嗎?我可能很快就會餓嗎?那個接近的陌生人是朋友還是敵人?這些預測是根深蒂固的、自動的和潛意識的。不能僅僅通過意志力來關閉它們。 因為我們的大腦被組織起來預測不久的將來,所以它預先設置了這樣一種認知,即在不遠之處有一個將來。由於這種方式,我們的大腦天生就無法想象死亡的全部。 如果允許我推測——我認為一個垂死的人應該得到這樣的豁免——我會爭辯說,這種基本的認知限制不是為我們這些準備即將死亡的人保留的,而是一個普遍存在的故障,它對宗教思想的跨文化實踐有着深遠的影響。幾乎每個宗教都有來世(或其認知表親,輪迴)的概念。為什麼來世/輪迴的故事遍布世界各地?出於同樣的原因,我們無法真正想象自己的死亡:因為我們的大腦建立在錯誤的前提上,即總有下一刻可以預測。這就使我們不禁要想象,我們自己的意識會持續下去。 雖然並非每種信仰都有明確的來世/轉世的故事(猶太教是一個明顯的例外),但世界上大多數主要宗教都有,包括伊斯蘭教、錫克教、基督教、道教、印度教,甚至可以說包括佛教。事實上,許多宗教思想都採取討價還價的形式:在生活中遵循這些規則,你將在來世得到回報,或獲得有利的轉世形式,或與神融為一體。如果我們的大腦沒有被組織起來去想象意識會持續下去,世界上的宗教會是什麼樣子?這將如何改變我們的人類文化?我們知道,人類文化受到宗教及其之間的衝突的強烈影響。 在思考這些問題的同時,我也在思考自己的情況。我不是一個有信仰的人,但當我為死亡做準備時,我重新尊重來世/輪迴故事的持久和廣泛的吸引力,及其最終的神經生物學根源。我不能最終確定,對來世/輪迴故事的信仰是人類認知的一個特徵還是一個錯誤,但如果它是一個錯誤,我會同情它。畢竟,在死後變成海牛或絛蟲而重返世界是多麼奇怪?然而死後能再次見到德娜和我的孩子們又會是多麼地高興。 (The Atlantic, December 30, 2021) |
|
|
![]() |
![]() |
| 實用資訊 | |
|
|
| 一周點擊熱帖 | 更多>> |
| 一周回復熱帖 |
|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
| 2021: | 簍子裡的石頭 | |
| 2021: | 為什麼你現在還很窮? | |
| 2020: | 醫生發現的秘密:疾病來自於曾經的心靈 | |
| 2019: | 破解對愛滋病的各種迷思 | |
| 2019: | 破除對愛滋病的偏見 | |
| 2017: | 麗娜媽媽:嘆為觀止的國家玩具及袖珍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