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

國人嗜紅，世人周知，尤其後清。所以在書店和圖書館裡，最血腥最顯眼的那本書，要不就是前蘇聯的，但十有八九是中國的。不但英文版的孫子兵法是紅色封面，李志綏和張戎寫的毛傳是紅色封面，高文謙的周恩來傳是紅色封面，漢學家史景遷寫的當代中國是紅色封面，就連白人女作家寫的宋美齡傳，也是紅色封面！

傳統上的紅色代表喜慶，從周代和漢朝開始，朝廷和貴族就喜歡紅色，一直到隋朝和宋朝，再往後至民國後清，都尚火德，嗜血如命。這基本上就成了傳統文化中的國色天香。

• 從漢武帝經王莽的新朝和光帝劉秀一直到東漢末年，漢朝的皇帝都認為自己屬火德，開始穿紅色的衣服，是為炎漢或炎劉。《漢書·律曆志》：漢高祖皇帝著紀，代秦繼周，木生火，故為火德，天下號曰漢。

漢朝之前的秦屬水德，尚黑。因此秦始皇兵馬俑坑出土的陶俑、陶馬身上的彩繪顏色就以紫顏色為主，也有紅、綠、藍、黃、黑、白、褐(赭)等。每一種顏色又有濃淡、深淺的變化，形成不同的色階譜系。如紅色有朱紅、棗紅、粉紅、土紅。顏料的成分大都是天然的礦物顏料。其中秦俑中紅色的成分為硃砂或鉛丹，白色為磷灰石或鉛白。粉紅色則由紅色的硃砂和白色磷灰石調和而成。硃砂和磷灰石為自然的礦物顏色，而鉛丹也被稱為紅丹，就是四氧化三鉛（Pb₃O₄），是鮮橘紅色的粉末。

秦俑中的紅顏色，除了硃砂之外，還含有鉛丹的成分，是純鉛加工而成的四氧化三鉛，劇毒

鉛丹又名黃丹，是中醫藥名，處方用名為鉛丹、黃丹、廣丹和東丹，別名陶丹，鉛黃，紅丹，朱丹，松丹，章丹，國丹，丹粉，朱粉，桃丹粉等，可用於解毒，生肌，墜痰鎮驚。多外用，研末撒、調敷或熬膏。內服入丸、散。《神農本草經》中說：

• 鉛丹，味辛微寒。主治咳逆胃反，驚癇癲疾，除熱下氣。煉化還成九光。久服通神明。生平澤。

鉛丹的製造古法是用鉛、硫磺、硝石等合煉而成，最早見於公元前2世紀的《淮南子·人間訓》：鉛之與丹異類殊色，而可以為丹者，得其數也。

到了漢朝，漢高祖劉邦稱孤道寡，掌握了話語權，就自稱或放任後人稱他是赤帝之子，斬白蛇起義，於是在漢景帝陽陵博物院出土的漢俑，就開始以紅為主，紅黑黃三種顏色搭配了：

陽陵漢俑彩繪所用的紅色顏料，也是無機礦物顏料，和秦俑不同的是成分中除了硃砂之外，少了劇毒的鉛丹，多出來一個赤鐵礦，這是一種常見的氧化鐵化合物，分子式為Fe₂O₃，在自然界分布極廣，是重要的煉鐵原料，也是世界上使用最早和最流行的礦物顏料，而且人畜無害。

三氧化二鐵在水合之後變黃（FeOOH），也就是鐵鏽。高溫條件下還原變黑，就是四氧化三鐵（Fe₃O₄），並能形成無數的色階。

四萬到一萬年前的西方山頂洞人，就已經開始使用三氧化二鐵作礦物染料了，在《獅子王》動畫片中，連猴子都知道用紅顏色作畫，這比咱中國人，大概也要早很多年。

• Iron oxide pigments are the most often used color pigments in the world. They are available in the primary colors yellow (FeOOH), black (Fe₃O₄) and red (Fe₂O₃), but also as a mixture in orange, beige and brown shades. Iron Oxides have been used since prehistoric times (mainly the red shades). They were first used by cavemen to leave testimony of their presence in cave dwellings including animal drawings to ensure bountiful hunting. The first cave drawing was found in the Saubia Mountains (Germany), Lascaux (France)，and Altamira (Spain). They were painted between 40,000 and 10,000 BC. Iron Oxide rich mineral clays provided the colors used. Iron Oxide was later found in Neolithic ceramic, Renaissance or Impressionist paintings, bricks of early cities, etc. 

閒話少敘，除了鉛丹和鐵紅，實際上是漢紅卻一直被誤稱為中國紅的硃砂又是什麼東西呢？就是硫化汞，又稱辰砂，可以提煉水銀，是漢文化中所獨有的。比如創作印度細密畫中最重要的紅色顏料, 就是蒙古人先從中國畫家那兒學來了紅顏料的秘密，再把它引進呼羅珊、布哈拉和赫拉特, 中東的伊斯蘭畫家才能在伊斯坦布爾和中東的其它城市，發展出細密畫的技法。而大凡喜歡書畫的人也都知道，硃砂和砒霜鉛粉一樣，是常用的礦物毒藥，食之上癮，殺人無形。道士煉的仙丹、宮女用的化妝品、文人玩的丹青印泥和富商喜歡的大紅漆器中，都含有這一類的成分。

• 硃砂，又稱辰砂、丹砂、赤丹、汞沙，是硫化汞的天然礦石，大紅色，有金剛光澤至金屬光澤，在自然界分布較廣，多產於石灰岩、板岩、砂岩中。在我國硃砂最早 出現在距今約７０００年的秦安大地灣彩繪陶器上和距今 ６６００±３００年的河姆渡村遺址漆碗上。之後硃砂主要用於書寫（含甲骨、竹木簡、絲綢、紙張）、陶器的彩繪、紡織品塗色、油漆和漆器中顏料、化妝用品、宗教用品、裝飾玉器着色、壁畫顏料、彩墨顏料及醫用等生產生活中。

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一書中，就曾有這樣的描寫：丹青來自於硃砂，就是水銀，斯文千古不墜。而上等的硃砂，出產於辰水錦江（一般人稱麻陽）跟四川，其中就有水銀，但是並不會用來提煉水銀，是因為光明砂、箭頭砂、鏡面砂等三種用途的硃砂，價格比水銀貴三倍，要選擇出來賣。如果用來提煉水銀，反而降低了價值。只有粗糙次等的硃砂才會用來提煉水銀，再將水銀提煉成銀硃。

自古以來喜歡漢紅中國紅即硃砂水銀乃至大紅顏色的人，從已故的秦始皇到虛構的西門慶，再到福建廈門的賴昌星和河南太康的許家印，如飛蛾撲火，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