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逢zt |
送交者: 河邊草! 2002年07月31日22:37:53 於 [健康生活] 發送悄悄話 |
重 逢 作者:老實巴交
我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上輩子跟圓月有仇,或者前世對美麗的 嫦娥仙子不夠恭敬,以至今生倍受圓月的折磨,成為我命中注定的 煞星與剋星。 跟我談了六年馬拉松戀愛的前任男友,在一個花香鳥語,圓月 當空,空氣中瀰漫着戀人呢喃軟語的浪漫之夜,極其溫柔友好地提 出跟我分手。我要強的個性不容許我拽着他的衣角哭哭啼啼,或者 在地上撒潑打滾,死皮賴臉。我說,好吧,咱們拉倒。他說對不起, 我說這沒啥。他說,我會想你的,我說沒這必要。 於是我昂着高貴的頭顱,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了。 回到家後,媽媽滿臉狐疑地看着面無人色、眼神渙散、說話語 無倫次顛三倒四的我,連聲問我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到菩薩跟前 燒香許願。 我衝進臥室,關上房門,從帶鎖的箱子裡拖出一大疊充滿了甜 言密語的信件和一堆倆人衝着鏡頭傻笑的照片,考慮到數量是如此 之巨,焚燒冒出來的濃煙極可有能招來火警,便在抽水馬桶里找到 了它們的最終歸宿。不料還是棋差一着,第二天樓層管理員不得不 請來專業人士,來疏通被這些廢話堵塞的下水管道。 只有一張在海邊沙灘上拍的,有藍天白雲,有海鷗輕飛,有海 浪拍岸,我小鳥依人般靠着他的寬肩,倆人齊齊發出幸福微笑,我 猶豫了半晌,留了下來,壓在木箱深處。 在長聊,我有個結拜姐妹,我們在一起總是你親我我親你,講 許多肉麻的話,以此為樂。這並不代表我倆具有同性戀傾向,只是 因為我倆在網下受傳統教育的薰陶性格平淡沖和,寡言少語,在網 上卻伶牙俐齒驍勇善戰。知音難覓,不免親密有加。她喜歡花樣翻 新的換各種或陰或陽或中性的ID,可不管換成什麼,上線第一件事 就是跟我握手,成為我鑑定她的標誌。 又是一個皎潔的滿月之夜,心裡正堵得慌偏逢值晚班,就上了 上聊。他來了,極有禮貌的跟我握握手,我便毫不猶豫地親了親他, 說了些好愛你好恨你愛死你恨死你之類,他也毫不客氣地親了親我, 講了些夢到你想到你念你念到骨頭裡之流,不一而足。於是我繼續 親他,繼續講許許多多酸溜溜地話,他也繼續親我,說從沒想過長 聊的MM這麼熱情,大喜過望諸如此類。 於是我開始面紅耳赤地質問他為什麼要冒充我的姐妹,他滿臉 無辜地說自已冤得跟竇娥似的,作為一個活得有滋有味的成功男士, 他至今尚無改變性別的念頭。我又指責他不該一上來就毛手毛腳地 跟我握手,他說都快六月飛雪了,只是盡了個現代紳士應有的風度。 我進一步責備他不該亂用KISS指令,跟一小流氓似的,他說只有包 青天包大人才能給他翻案了,是我一見到他就又摟又抱又親又啃的, 他只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我繼續指責他繼續辯白,我惱羞成怒,講他卑鄙無恥下流,他 說他品格高尚一直沿着社會主義金光大道不敢稍有差池,而且一而 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是我先對他動手動腳,不規不矩,如果讓大家 在我倆之間投票選舉一位流氓,那麼我肯定占絕對多數票。 我怒火中燒,顧不得斯文體面,破口大罵臭男人破男人天下男 人一般黑死沒良心。他卻不緊不慢地一條條跟我辯:第一,他不臭, 剛剛沖完澡,而且用的是香噴噴的力士沐浴液,名牌;第二,他不 破,四肢健全,肌肉發達,都快可以跟施瓦辛格媲美了;第三,他 不黑,面如冠玉,俗稱小白臉;第四,他有良心,正有力地跳動, 而且不壞,從小學一年級起年年是學雷鋒標兵。 我氣急敗壞地關了機,站了起來,在機房裡中走來走去,又踱 到過道上,看到圓圓的月亮對我露出猙獰的面孔,放眼所極,全部 一片灰黑色,籠罩在月色的淫威下。 一想到我不能在網上與網下同時飽受圓月的欺凌,我又衝上了 長聊,繼續向他挑戰,說他跟一個長舌男似的光會嘰嘰喳喳的饒舌, 有種跟我上ZMUD玩玩,他欣然應戰。 總以為自己長年累月窮兵黷武的網上生涯,定能殺他個丟盔棄 甲、片甲不留、體無完膚、毛骨不存,不料他也是箇中高手。於是 我倆極盡偷摸拐騙之能事,兼殺人放火,整個倆無賴,只鬥了個旗 鼓相當兩敗俱傷。於是又轉戰圍棋象棋跳子棋和翻翻棋,在跳子棋 和暗棋中我捷報連傳,卻在圍棋象棋戰局中連連敗北。 最終他拱手稱臣先行下線,倒不是說我的棋藝如何突飛猛進殺 得他落花流水,而是救苦救難的紅太陽眼看就要從東方冉冉升起, 把令人生厭的月亮給消滅下去。 下班後我一頭栽倒在床上,一想到我是免費上網,他的腰包不 得不空去一大截,不由得愉快地感到我才是真正的贏家,於是帶着 笑在最後的酣暢淋離之感甜然入夢。由於我睡得是如此的香沉,媽 媽幾次進來看我是不是昏了過去,要不然怎麼一動不動,沒有象平 常那樣不斷從惡夢中驚醒。朦朧中隱約聽到她在喃喃自語:肯定是 昨天去廟裡上香菩薩顯靈,別忘了再去還願。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網蟲,雖說我上網時間比任何自稱網蟲的 都要長。準確地說,我是網蟲們所唾棄的那種人——電信人。仗了 這得天獨厚的條件,我終日在網上閒逛,從一個網站到另一個網站, 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整個一十足的流浪女,比三毛還三毛, 吉普賽還吉普賽。 還記得初次上聊天室,由於年少無知少不更事,亮出了電信的 金字招牌,結果撲天蓋地的漫罵差點把我淹死,跌跌撞撞地下線之 後不由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又十分興慰地想到,如果網友們把 憤怒不是渲瀉到鍵盤上,而是拿手指用相同力度敲在我的身上,那 麼我不是身受重傷吐血身亡,至少也是粉碎性骨折臥床不起。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從此將這血的教訓銘刻在心,但凡上聊 天室總不忘戴上墨鏡,壓低帽沿,用披風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唯 恐露出半點蛛絲馬。當有人詢問我的職業時,剛開始我還心虛臉紅 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它,時間長了,也就鐵棒磨成針了。 當他也問及時,我心不跳氣不踹面不改色的從社會主義大門一 腳踏進某資本主義外企,成了一白領佳麗,被資本家壓榨和剝削得 不成人樣。職業的自我暴露並不表示我倆從此握手言和,把酒言歡, 從此我倆一邊在遊戲裡戰火紛飛硝煙四起,一邊依然唇槍舌戰,如 何把對方貶得一文不值成了我們人生奮鬥的最高目標。 我說我喜歡池莉,他說就一嘮嘮叨叨家庭主婦。他說他喜歡王 塑,我說就一小痞子,跟他照鏡子似的。 我說我喜歡RPG遊戲,他說這不叫玩遊戲,折騰半天,就一言情 小說。他說他喜歡戰略遊戲,我說就傻傻地殺過來殺去去。 我說我喜歡王菲,他說他喜歡崔健;我說我喜歡足不出戶呆家 看書,他說他喜歡戶外運動,呼吸新鮮空氣。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說東來他道西,他說長來他道短,針鋒 相對,寸步不讓,誰也占不到上風。我無數次在夢中把他罵得狗血 流頭,在遊戲中將他挫骨揚飛,也無數次因他跪在地上苦苦求饒而 從夢中笑醒。 終於他提出新的挑戰,他說鑑於我的幼稚無知與淺薄,他決定 在網下對我進行好好的思想意識形態整頓。 當我看到屏幕上的自己居然說了個好字,不由得大吃一驚,嚇 出一身冷汗。長期的網絡生涯早使我煅煉出一付錚錚鐵骨,我曾見 過幾次網友,而所見到的人物總是與網上風花雪月的ID風馬牛不相 及,大呼上當。痛定思痛,下定決心再也不見網友。 他說一言即出駟馬難追,我卻百般抵賴,企圖覆水重收。他步 步緊逼,我步步為營。 他逼急了,吼了一嗓:我愛你! 他說今天是他最後一次上網了,帳號已申告取消,後天就要到 外地去,不知何日才能再次上網,希望臨走前能跟我——這個令他 日思夜想的小妖精——見見。 那個鮮紅的三字經在屏幕上耀眼的閃爍,眼看日夜假想的敵人 居然搖身一變,要成為親密戰友,我不知是驚是喜,又似乎早就盼 望着這一天的到來。 我的雙手糊糊塗塗在鍵盤上敲出了一行字:把你的照片發過來, 總不能讓我戴白手套拿玫瑰花,站在大街上傻不拉嘰地等吧。 他猶豫了半晌,說手邊只有和女友的合影。我壓住腹中有些含 醋的酸意,說能一睹他女友的芳容更是三生有幸。他說他女友人挺 好,就是過於泛味,已經吹了。跟她在一起沒有跟我一樣的激情, 我說你少甜言密語。 我一邊與他聊天一邊打開了郵箱,其時皓月當空,總有種不詳 預感。我慢慢地移動鼠標,撲入眼帘的,先是一片藍天白雲,看來 愛情故事往往開始在晴朗的天空之下。又繼續往下拖動,不由得整 個人都愣住了,我壓在箱底的照片借屍還魂出現在電腦上。 我的前任男友正樓着我站在沙灘上,透過屏幕沖電腦桌前的我 發出神秘的微笑。 我那杳如黃鶴的他還在另一窗口焦灼不安地往屏幕上不斷的堆 字,一行行的上升,掠過,消失。 我該不該告訴他,其實我就是照片中的那個女孩?
講,還是不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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