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閒四季 跳跳魚555於 2002.08.23 16:35 發表在隨筆小札

　　駕車從成都向雅安方向走，會經過蒙頂山。蒙頂山出產上好的蒙山茶。 　　　　　　　　　　　　　　　　　

　　春天的時候，清明以前，我喜歡和朋友們開車去蒙頂山喝當年出的新茶。當地的老鄉對我們說，新茶一定是清明前出的最好，因為清明以後，天氣轉暖，茶樹上會開始有小蟲子，老鄉們就會灑藥滅蟲。 　　　　　　　　　　　　　　　　　

　　每一次，我們都會在一大早就出發開車到蒙頂山。上到半山腰，就去那戶農家院落。老鄉用一隻舊茶壺沏茶，用粗瓷大碗端給我們喝。中午，就在老鄉家吃午飯。回鍋肉，涼拌雞塊是總要點，山里出的肉吃起來比城裡的香；炒山筍香菌也是不可少的，還有老鄉自己點的豆腐；更有用茶樹枝熏的老臘肉和香腸；啤酒是我們自己扛上山，因為那家的老鄉不做生意，他懶得下山去進啤酒來賣。如果想喝他用山裡的藥材泡的白酒，想喝多少就自己倒多少，他不算我們的酒錢，因為沒幾個人能喝多少。 　　　　　　　　　　　　　　　　　

　　下午，一些朋友打麻將，一些人打“雙摳”。我自己對於數字遊戲從來就反映遲鈍，於是就只有旁觀的份，看得來了磕睡，就從屋裡拖出一把竹涼椅，拿大疊報紙，躺到竹椅里慢慢看。從頭條新聞看到家政廣告。有的時候，也看那本每次外出的時候都放在包里的《消閒四品》。書中是中國文學史上真正的名家巨匠們寫的有關吃喝玩樂的文章，每一次看都不會覺得厭倦。翻幾頁書，抬眼望一下遠山之上青青的茶樹，看天邊的太陽漸漸移向山後，直到藍天白雲被落日染成金色。 　　　　　　　　　　　　　　　　　

　　傍晚，打麻將和撲克的一伙人也覺得餓了，就讓老鄉端上稀飯和饅頭，炒一盤香辣土豆絲，爛肉泡豇豆，炸一碟花生米，涼拌一盤山里出的野菜，還有他自己醃的毛豆腐。我喜歡把毛豆腐夾在饅頭裡吃，如果在裡面再夾上一片老臘肉就更香了。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和老鄉道別下山，在沉沉的暮色中開着夜車回家，看到遠處稀稀落落的燈光越來越多，最後是萬家燈火。 　　　　　　　　　　　　　　　　　

　　夏天的時候，山中也是避暑的好去處，不過，我喜歡在酷暑的時候去有水的地方閒逛。 　　　　　　　　　　　　　　　　　

　　如果有空閒，周末一下班，就邀上幾個朋友直接駕車去成都附近的都江堰。在南橋邊，找一家河岸人家開的小館子，讓老闆上幾個家常小菜，買回一大堆煮花生，煮毛豆，還有十幾串的燒烤，就着幾大扎的冰啤酒消滅完全部的東西。然後，斜靠在藤椅中，或者俯在清涼的河邊石欄上，看南橋下的河水快樂地成都的方向一路狂奔，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感受得到流水從遠處山裡帶來的陣陣涼風。 　　　　　　　　　　　　　　　　　

　　乘涼到半夜，要麼趕回成都，要麼就開車去彭洲方向。當天氣變得炎熱的時候，父母會在那裡過一個夏天。 　　　　　　　　　　　　　　　　　

　　彭洲是著名的九尺鵝腸火鍋的家鄉，九尺的板鴨和軍屯的鍋盔也很有名。那裡有家三線建設時期的軍工企業，幾年前整個單位遷移到成都的高新技術開發區，留下了很多空閒的宿舍。於是，那家單位就把空房間出租給了很多來自於成都市區的老人。軍工廠建在一座小山坡上，一條小河從山坡下經過。空曠的宿舍區內樹木參天繁花似錦，每個單元的樓口屋櫞下都有燕子飛來銜泥築窩。有一次，一個單元樓口的燕子窩掉了下來，老燕子找不到家飛走了。住在那裡的一對老人就把三隻無家可歸的小燕子收養了起來。兩位老人每天去草叢裡捉油蚱蜢之類的小蟲餵小燕子，一直餵到有一天小燕子展開翅膀飛向天空，一去不復返。 　　　　　　　　　　　　　　　　　

　　夏天我喜歡休上一整周的年假，跑到父母那裡去補磕睡。那裡的夜，其實是嘈雜的，無數的蟲子會整夜叫個不停。在這樣的夜，很容易做童年的美夢。清晨的時候，父母也不會催我起床，於是我便睡懶覺，朦朦朧朧地聽得屋外那棵櫻桃樹上的蟬扯開了嗓門大叫，還有樓下經過的老人說話的聲音，就這樣一直睡到中午。 　　　　　　　　　　　　　　　　　

　　父母避暑的地方，附近有很多的山，有一座名叫“丹景山”，因漫山遍野的牡丹和杜鵑花而出名。遠一點的“銀廠溝”附近的山區，是消夏避暑的好去處，每年的盛夏常常是人滿為患。所以，我就選擇在秋天去登山，一來不會被炎炎烈日曬個半死，二來秋天的山，山色蔥鬱而凝重。秋高氣爽的時候，登山是一種輕鬆的遊戲。 　　　　　　　　　　　　　　　　　

　　前幾天和老公一起去了川南的龍華古鎮，按照路邊的指示路牌去登附近的“八仙山”。上山的路本來就是很狹窄的石頭路，再加上剛下了幾天的暴雨，那條上山破路完全被爛泥和衰草給掩埋了。登山的過程真象是在參加生存訓練，想到還要從這條路下山，幾乎後悔得想哭。好不容易爬到山頂，讓我們大大意外的是，另一條平整的青石板路蜿蜒地伸向山下。兩個上山的老鄉看見我們滿頭大汗的狼狽樣，驚訝萬分地告訴我們，這條青石路才是上山的要道，一共一千八百零二級。而我們上山的那條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的，他們從來也不會去走。我問老鄉是誰人在爛路口立個路牌而好路上什麼標識都沒有，簡直是存心的惡作劇，老鄉搖搖頭一臉茫茫然。 　　　　　　　　　　　　　　　　　

　　我們心裡對那個立牌子的人恨得咬牙切齒，幸好山上的那座全國第二大的立佛還不錯，在山上老鄉的家裡聊天喝茶過得很愉快，而下山的時候，又走的是那條幽靜的青石路，於是上山的辛苦也就微不足道了。下得山來，老公建議去把那個路牌移到好路的路口，我想了想，表示反對，理由是：也許當初立那塊路牌在爛路口的人，想的就是讓每一個登山的人在艱辛之後倍感成功的喜悅呢。 　　　　　　　　　　　　　　　　　

　　如果在冬天的時候去登山，應該又是一件比較辛苦的事情。但是，如果山上是一片冰天雪地的童話世界，那就另當別論了。 　　　　　　　　　　　　　　　　　

　　成都的冬天很少下雪，即使偶爾有幾片雪花從陰暗的天空懶洋洋的飄下來，也只是把整個城市弄得冰冷冷而潮乎乎，完全不能給人帶來一點驚喜。所以，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對冰雪世界有着很執着的嚮往。 　　　　　　　　　　　　　　　　　

　　很多年以前的一個冬天，第一次去登西嶺雪山。當我置身於一片雪白的世界裡，那種興奮的感覺，仿佛是中了頭彩。那時的西嶺雪山剛開始被開發，山上的條件很差，吃的東西貴得滑稽。晚上在破木屋裡冷得根本無法入睡，同行的男士們就圍在火爐邊，就着幾把生花生喝白酒。我和另外的女友混在他們中間，扔幾顆花生到炭火里烤來吃，覺得有了幾分溫暖。一個朋友去老鄉那裡要了幾個土豆，我們把土豆埋在火盆里。聞到土豆慢慢被烤熟的焦香，聽朋友們天南地北海闊天空得瞎扯，一時高興，在大家的慫恿下猛灌一口白酒，開始的時候覺得整個的身體都開始被酒精點燃，然後，眼睛變成了對眼直溝溝盯着火爐，心裡嘀咕着怎麼土豆還不熟，想着想着整個的思維就融入了一片土豆香中，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堆滿了土豆。 　　　　　　　　　　　　　　　　　

　　現在，西嶺雪山已經建成了滑雪場，夏天還可以滑草。山上建了不少條件很好的賓館，觀光纜車從山底直達山頂。我沒有再去過被開發成著名風景區的西嶺雪山，因為不喜歡看到那些堆積的白雪，被無數人踩成爛泥。 　　　　　　　　　　　　　　　　　

　　記得小的時候，每次老師布置寫有關理想的作文，我都得不到“優”。我記得有一次老師給我的評語是：個人的理想應該和國家社會相結合，才是遠大的理想。當時，我在讀小學二年級，在那篇作文里，我的理想是長大了當個賣電視的。我把老師的評語拿給父親看，父親笑了，對我說：無論你長大以後做什麼，儘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做好就行了，我只希望你能永遠快樂。 　　　　　　　　　　　　　　　　　

　　當時，我對父親的話也是似懂非懂，現在想起來，也許我已經達到了父親對我的期望。春品新茶，夏避暑，秋登高山，冬賞雪。人生的快樂，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