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教授，B超檢查顯示，凱瑟琳的胎位已經轉成順產位了，這個奇蹟使得這裡都快沸騰了，艾琳醫生不光帶來了醫療委員們，而且還請來了報社和電視台的記者，現在，艾琳醫生要和您通話……”

英國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的桀驁不馴，還表現在它的地理上。地理概念中，英國屬歐洲，但它卻主要是由東瀕北海、西臨大西洋的大不列顛群島再加上愛爾蘭島的東北方一隅，驕傲地自成一體，南向隔着英吉利海峽睥睨群雄似的與歐洲大陸遙遙相望。

而 在它總面積不大的二十四萬平方公里土地上，地形地貌又是那樣不肯落俗地別具一格。除北愛爾蘭島外，主體的大不列顛島又由威爾士、英格蘭、蘇格蘭自西漸南向 北，平原、山區、高地，由低漸高地拓展。最有特色的是北方的蘇格蘭高地，在它的西北部有着雄偉壯美的自然風景，冰川時代留下的綿延的火山岩，兀峰峻峭，白 雲繚繞，陡落的靜謐山谷中，爛漫盛開的美麗石楠花，五彩繽紛地漫向廣袤的原野，孤寂的天高雲淡中，一曲深遠悠長的蘇格蘭風笛，隨風飄落向地形漸而舒緩、萬 川匯海的東北方……

阿伯丁就是蘇格蘭東北方瀕臨北海的一個小城。雖然同屬北方高地，但由於地形高低的落差，再由於海洋性溫帶闊葉林的特殊氣 候，這裡較西北部顯得濕潤溫和，風光綺麗。除了花崗石建築、成蔭的綠樹、濃密的芳草和盛開鮮花的古城之美外，在這個小城的海邊，還環繞着一圈寬廣的金色沙 灘，沙粒細勻，柔如軟玉，所以，這裡的夏天就更加惹人喜愛，天氣猶如初秋，涼風習習，赤腳徜徉在藍天碧水映襯的淺草平沙上，那是令人何等的神清氣爽，那種 賞心悅目的沙灘之美又是教人何等的深刻留戀和難以忘懷……

我又一次重返阿伯丁，是收到了這個美麗城市的請柬。

晚點的電氣火車 滑行着，悄無聲息地剛在站台上停穩，凱瑟琳就歡快地迎着我小跑了過來：“啊哈，老師，您好嗎！很對不起，廣播中說了，今天是鐵路工人因為要求提高工資而鬧 罷工，所以造成了火車晚點，我們要向您道歉了，希望您能原諒的同時，也讓我高興地告訴您，因為晚點這麼一個小時，按照慣例，您除了將得到全額車票的賠償 外，還會獲得一次免費在英國境內旅行的機會呢……”

“哈，凱瑟琳，見到老師的喜悅，難道就會讓你把我和愛麗絲都扔下不管不顧了嗎？”隨着笑聲，高大的費爾南推着嬰兒車也來到了我的身邊。

“讓我看看你們可愛的小寶貝!”親昵的家庭似的溫馨氛圍，頓時拂去了我的旅途疲憊，“啊，多美麗的小天使啊！”我由衷地讚嘆着，一頭金色捲髮的愛麗絲，白淨粉嫩的小臉上，藍色大眼睛含笑地忽閃着，咿咿呀呀地伸出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毫不怕生地讓我抱在懷中。

“教授，真是感謝您，要不是您的治療，這個小壞蛋就要叫她媽媽吃苦了呢!”

“不許罵我的小愛麗絲。”凱瑟琳嬌嗔着從我手中接過孩子，望着她一臉的幸福，我不由得微笑着回憶起了往事……

凱瑟琳專程到南京向我學習過中醫，可以說是我得意的嫡傳弟子。去年我剛來到倫敦，就在房東希茜太太家中見到她委託花店獻上的鮮花，她未能親自到倫敦看我的原因是，那時她已經懷孕並且很快就要做媽媽了。

在 倫敦的工作是忙碌的，但我們師徒之間一直保持着聯繫，可是一天晚上，電話的那端，傳來了她緊張的聲音：“老師，今天我又去醫院做產前健康檢查，醫生說我的 胎位還是不正，要是到生產時再不能夠糾正，就要剖腹產呢，您看中醫還有什麼辦法嗎？”聽着凱瑟琳略帶哭腔的求助，我決定去一趟阿伯丁。

婦產科學裡的知識，胞宮羊水中的胎兒，由於頭比身體重，所以胎兒呈頭下臀上的姿勢，這種姿勢最有利於順產。若胎兒橫臥在宮腔，叫橫位；臀在下方，坐在宮腔里，又叫做臀位，如此等等都叫做胎位不正，這些都不利於胎兒的出生，嚴重的還會造成產婦和胎兒的生命危險。

常說的“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十個月的孕胎過程，在婦產科學中也是以42周來計算的，30周左右，也就是懷孕7個月以前胎位不正，這時因為胎兒體形小，胞宮內羊水較多，胎位還會自行糾正。但30周以後，胎位仍不正常，按現代醫學的方法，就要人為地糾正了。

人為糾正胎位的方法，一是由孕婦自行採取胸膝臥式的鍛煉，再就是由醫生幫助做體外胎頭轉向術，但是這兩種方法都有很大的缺點，第一種是產婦不易堅持且效果不明顯，後一種雖說成功幾率較高，但也存在着造成子宮破裂、胎盤早期剝離，危及胎兒生命的風險。

凱 瑟琳已經懷孕35周了，異於常人的腹部膨隆，看來還是一個巨大兒呢，我對費爾南開玩笑說：“是你給凱瑟琳營養太充足了啊。” “就是這樣的，他巴不得馬上生下一個兒子就能和他一起踢足球呢！”凱瑟琳嘴上恨恨不已，但臉上卻掛着幸福笑容，我和費爾南不約而同地一起笑出聲來。

“老 師，我從懷孕30周時就開始做自行轉胎的鍛煉了，但一直沒有效果，雖說我的保健醫生艾琳做體外轉胎術很有經驗，但我還是不想讓我的小寶貝冒一點點的風險， 可是以後做過剖腹產手術，我又擔心一下不能哺乳我的小寶貝了呀！”我十分理解這個年輕母親的複雜心情……中醫里轉胎的方法倒是有許多，爛熟於心的一個中藥 轉胎方，也曾在臨床上驗證過，想了一想，我還是決定用針灸的方法為凱瑟琳做轉胎治療。

沒想到我行醫許多年，這次小小的治療，是在別人監視下進行的……

按照英國的醫療制度，公民都享受着國家的醫療網絡的關注，每個人都有着固定的保健醫生，看病首先要在自己的保健醫生處進行，而個人的其他醫療行為也一定要得到其認可和同意，這對於孕婦尤其嚴格，因為她孕育的小生命，不只屬於父親和母親。

艾 琳是一個很有資歷的醫生，這不光是從她的年齡上可以看出，重要的是她還擔任着阿伯丁社區醫療委員會的主席，據說她傾心盡力於工作，更熱衷於社會的公眾事 業，在阿伯丁很是有點名氣和威望。她很嚴肅地聽完凱瑟琳的要求，用有點倨傲和審視的目光轉向了我：“您真的認為用針灸方法對凱瑟琳和嬰兒都沒有傷害嗎？” 呵，這老太太責任心倒是很強，對我們中醫還是持有點戒心和懷疑呢。看來我還是先要向她費點口舌!

“我想您會贊同我的一個說法，就是認識一個 科學事實的既成和存在，應當取決於它的歷史驗證和社會的影響及認同。簡單地說，中醫已經自成體系地存在了近三千年，這在世界上是絕無僅有的，以後的日本漢 方醫學、印度、越南、韓國等等的民族醫學發展，公認都從中醫中汲取了營養，而奠定了基礎。就連你們目前西方醫學中的物理療法也是從中醫的一些治法中得到了 啟發，這些就足可以證明中醫的偉大和具有不容置疑的作用了吧？至於針灸又是中醫多種療法里更具有世界性的一種方法，療效的顯著和適應症的廣泛，想必您更會 有所耳聞。”

看着艾琳專注傾聽的神情，我繼續婉轉地說：“用針灸轉胎，臨床驗證效果也很明顯。因為操作中我們是根據經絡理論選取肢體遠程的 穴位，而針具又是採取一次性的無菌針，那麼傷害之說，是根本無從談起的，在目前沒有其它方法的情況下，我們不妨給凱瑟琳試試，您說好嗎？”艾琳顯然聽出了 我委婉中的潛台詞，有點無奈地妥協說：“好吧，既然凱瑟琳也願意個人負責，那麼您就試試吧！”看來艾琳醫道江湖確實走得老到，醫療責任首先就分攤給我和凱 瑟琳了。

其實，針灸轉胎要說再簡單不過了，一般情況下，醫生只要告訴孕婦和其家人就可以操作，這只要叫孕婦端坐或是仰臥平睡，選取的一個轉 胎特效經驗穴，就是在兩邊足部小趾外側趾甲角旁約0.1寸處叫做“至陰”的穴位，用針灸術中特用的艾條，點燃後熏烤，醫療術語叫做“灸”的方法，以孕婦能 忍受為度，一般每天灸兩次，每次十五至二十分鐘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