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拿出了一大堆診治的資料,並對病情詳細作了說明。老人於8年前患腦病,之後兩眼突然失明,曾到荷蘭多家醫院診治,都查不出原因,連眼底病變部位也不清楚。最後診斷為眼底功能性障礙,嘗試用多種方法治療都無效果。我給老人作了檢查,眼底確未見到異常。但在測試視力時,他的夫人告訴我一個奇怪的現象:在110厘米之內,老人什麼也看不到,而超過此數則可看清手在晃動,過了130厘米重又回復黑暗世界。為此,她特地帶了一把軟尺,並對我演示了一遍。 我想如果不是器質性病變所致,應該是針灸治療所長。於是我先擬了一組穴位:新明1、新明2、攢竹、足光明。均取雙側。羅勃自己開了個針灸診所,利用周末來高級針灸班上課,十分用功,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對我的組方頗為不解。我向他解釋:治療眼底病我已積累了相當經驗,但這一病例我還是第一次。而眼區穴位針刺容易出血,在國外更應慎之又慎。所以採取新穴與經穴結合,近取、中取與遠取結合的方法。所選的這四個穴位都離眼球有一定距離,十分安全。其中,新明1和新明2是兩個新穴,前者在耳後折皺的中點,後者則位於眉梢上1寸旁開5分,是治療眼底病的效穴。這兩個穴位是上世紀70年代初,由我國河南省一位解放軍眼科醫生李聘卿發現的,其初衷就是為了防止眼區出血,造成所謂的“熊貓眼”。我曾在新疆進行了大量臨床實踐,確有明顯效果。當然這一組方對這一病人是否有效,我心裡也沒有底。 我先將可能出現的針刺感覺作了說明。當我斜刺針入新明1穴剛提插數下,老人立即告訴我有一股酸脹之氣直達眼底部,我持續作小幅度捻轉加提插手法1分鐘,老人覺得眼球始終有一種溫熱的感覺。繼針新明2,針感亦發散至整個眼區。特別是在針雙足光明穴時,患者自覺也有似脹似麻的感覺緩緩上行過膝。表明有經絡感傳現象,根據經驗,這多預示着效果明顯,如古人所說的“氣至而有效”。我不由信心大增。我按該診所的慣例,留針30分鐘。這一病例,我沒有採用脈衝電刺激,而是隔10分鐘左右在兩個新明穴各施行提插加小捻轉手法1分鐘。目的是加強刺激的強度,使眼區保持較強的針感。因為我感到這一病人病程很長,症情也較重,小打小鬧不一定能解決問題。老人儘管是第一次針刺,始終配合着我。 針完之後,我覺得老人下床的動作似乎利索了一點。回到診斷室,當即請他的夫人拿出那根軟尺試試有無效果。老太太不太相信地聳了聳肩,不過還是做了。誰知這一量竟量出了個奇蹟:老人在100厘米處竟能分辨出手指數。這說明,他所能看到的距離縮短了10厘米,而且更重要的是從只能看到手動而至能分清手指,對視力來說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老人異常高興,而更為激動的是老太太,親切地在我的面頰上吻了一下。 自此之後,他每周兩次,風雨無阻,總在同一時間準時到達。效不更方,我除了將攢竹與絲竹空輪用外,其他穴位每次不變。說也奇怪,每針一次,看到的距離總是不多不少縮短10厘米,同時眼前的物體不僅愈來愈清晰,而且愈看愈遠。針到第12次時,失明8年的雙眼前已然一片光明,老人一把拿起當天的烏得勒支日報興奮地大聲朗讀起來,一旁的我儘管一點也聽不懂荷蘭文,但為他的康復也為自己的成功感到由衷的高興。 為了鞏固效果,我又給他針了6次。夏天來臨了,老夫婦倆要外出度假,這也是8年來他們第一次出遠門旅行。我告訴他們,我也即將回國。老人緊緊握住我的手說,我們還要來治一次,你千萬要等我們,我點點頭。果然,在我回國的前一天,還是那個時間,老兩口來了,這次是老人開的車。他沒有要求再治療,而是專程來送禮物的。我按照荷蘭人的規矩當面打開精緻的包裝,一個Made in China的芭比娃娃,一隻荷蘭制的純銀戒指,都是送給我女兒的。中國,荷蘭,我懂得他們挑選這兩件禮物的真正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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