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二
看了個網上的貼子,這才明白原來不少網上的朋友過去都當過兵。我從小沒什麼志
向,回想一下也就是小時候想當解放軍,記得當時的敵人是這麼排列的,美帝,蘇
修,一切反動派。不過小時候就覺得那些敵人離我老遠呢,輪不上我和他們去玩命。
離我近的敵人是樓下的那位,他們家對面的牆上分明寫着打倒XXX,名字的三個字是
翻了身的。至於親人解放軍嘛,挨着最近的也就是一個八杆子打不着的遠房親戚。
有年夏天他進京來家裡,進門兒脫了襯衣,裡面的背心上寫着幾個紅字兒,戰鬥在
印度支那。據說他是打高射機槍的,當年陣地上打得耳朵出過血。我問他打下過飛
機沒有,他說打傷過,眼見飛機冒煙兒了。英雄形像並不高大,但我還是在排雲殿
下面和他合了張影,至今留在象冊里。
後來軍人的形像慢慢退出我崇拜行列的頭幾位,當然這事出有因。印象深的第一件
事兒是軍宣隊代表的講話,從那兒以後我就覺得解放軍的文化素質要提高。家裡有
個朋友在東城區教育局工作,講過這麼件事兒。當年在文革中和其它單位一樣,教
育部門也被軍隊接管,穿軍裝的軍人開始指導一幫子文人教員的工作。東城教育局
也來了軍代表。這天軍代表第一次召開教育局全體大會,把所有的人都趕到了一塊
兒。大家坐定等着新領導講話。軍代表上了講台,軍人氣派,先來個標準敬禮,下
面一片掌聲。然後講話就開始了。據說口氣象是和小兵們講話時差不多。軍代表是
山東人,底氣特足,一個小時下來沒喘大氣,聲兒和開始時沒兩樣兒。不過下面兒
的人沒怎麼聽懂他說什麼。倒不是口音問題,而是真不知道他說什麼意思。有個張
老師,那會兒五十多歲了,帶副深度近視加散光的眼鏡兒,聽得仔細, 還不時記
錄點兒什麼在小本子上。
講話總算到了最後,軍代表把大手一揮,鏗鏘有力地拔了拔嗓音兒大聲說:我們無
產階級革命戰士要發揚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和帝修反做堅決的鬥爭,把無產階級文
化大革命進行到底!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同時還要有革命的
浪漫主義精神,要向毛主席詩詞裡說的那樣:戰士指看南奧,更加悠悠忽忽!下面
兒又是一片掌聲。老張也猛記他的小本子。這會兒有人小聲兒嘀咕:軍代表講的主
席這句詩怎麼沒見過啊。老張回過頭來說:噢,是那個清平樂-會昌,戰士指看南粵,
更加鬱鬱蔥蔥。
過了好多年,軍人的形像在我印象里慢慢已經沒有了,生活基本沒有和軍人產生任
何關係。只是在大學裡有個同學當過兵,大家常一起打球。這哥們兒也是軍隊作風,
球風硬朗,據說是部隊裡練就的。他說剛進新兵連的第一天就趕上比賽,那天團長
來,看見幾個城市兵個子不矮,非要和新兵隊比試比試。幾個新兵有點兒猶豫,扎
頭兒在一邊兒商量。團長一看這幾個太面,還穿着新軍裝沒脫,扭扭捏捏的,就實
在忍不住了,象下命令一樣在旁邊大聲兒喊:不干就不干,要干就快脫!從此軍人
的形象在我腦子裡就再不能磨滅了。
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