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生日

首先，我要感謝心答應我把那篇《媽媽春遊》放進了文庫。真是好心！

那是在星期二的晚上，我在心願看到懶蟲一號貼的《媽媽春遊》。這篇文章深深地打動了我。那麼巧，第二天就是我媽媽的生日。

怎樣給媽媽過生日呢？如果在國內，免不了會好好熱鬧一番。我可以想像，親戚朋友從各地趕來向她老人家祝賀，無論遠近。可是在這裡，她除了認識幾個和她一樣來探親的老同志，幾乎沒有熟人。我真的挺犯愁。

媽媽是和爸爸一起來的。平時媽媽就幫我打點家務，所以我就可以專心做些“我自己”的事兒，也有了許多上網的時間。可是爸爸在國內也算呼風喚雨，在這兒卻整天無所事事，非常無聊。按照我媽的說法，大事幹不了，小事又不願干。走到大街上全是英文，認識的人也都在國內。終於有一天老兩口做了個困難的決定，爸爸回國，而媽媽繼續留在這。

以往這麼多年，不管是順是逆，日子是窮還是好過，他們幾乎沒有分開過。這下倒好，機場一送，只剩隔三岔五的電話溝通了。

平時我上班，她送小女上了校車，就一個人回到空空的家。家裡也沒什麼事。我訂了好多中文頻道，但她也不能總看電視。想前些日子，老兩口就常一起去散散步，逛逛街，可現在，哎。還好媽媽是個開朗的人，總是打電話約那些同病相憐的新朋友，一起去聊聊，走走。不過人家有人家的事，還得依着各家小輩的生活安排運轉。

最讓我辛酸的是我常看到媽媽一個人在她房間裡打算盤玩，或者自己一個人玩牌。想起不久前爸爸媽媽兩人一起打牌還爭爭吵吵的。

我每天下了班，挺累的，看看電視，吃飯時和媽媽聊上幾句，可以談的共同語言好象也不多。接着就是陪女兒學習，用的卻是英語，媽媽也幫不上忙。我還有許多“自己” 的事，看看書，上上網。對了，還有這該死的萬維。

想了這麼多，我終於知道怎麼給我媽媽過生日了。出去撮一頓吧，人太少，也不熱鬧；買個大蛋糕吧，也吃不完，我媽根本就不愛吃。就過個平淡的生日吧。

我去買了瓶中國酒，還買了條金項鍊。就和平常一樣，正常下班回家，她也正常做好了飯菜等我回家。我決定啥也不做，就陪我媽聊一個晚上。

她看我買了條項鍊，免不了還是要嘮叨一番，什麼花這麼多錢啦，也不需要啦，已經有了啦，羅哩羅嗦的。不過儘管她已不年輕，女人就是女人，嘴上罵罵咧咧，臉上卻掛着笑容。她還稱讚我挺會買的，花色不土氣，也不花哨，長度不短也不長。只見她走到鏡子前左看看，右看看。還去換了件衣服，又去照鏡子了，簡直象個小姑娘。我在想，假如她的年齡減去我的年齡，她不就和我們一樣了嗎？是不是老了就不重要了呢？可以忽略了呢？等我的女兒到我們這麼大時，又是怎樣呢？

喝上了她熟悉的酒，話就講的多了起來。平時我“忙”，談不了這麼深。她講了好多過去的事，我小時候的事，她小時候的事。有些我聽過了好多遍，也有好多我沒有聽過。還有好多人，現在剛剛都去世了。其中好多我也是認識的。她就講他們的故事。

還說到我離開家出遠門上中學時，她想我想得成天哭，說那麼小的孩子就這樣飛走了。這我知道一點，我爸說過，但她自己卻沒說過。

她一直很平淡，要不是出國，連飛機都沒坐過。現在我帶着她這裡玩玩，那裡玩玩，她很滿足了。

我們的晚飯吃了好久，桌上就那麼狼藉着。聊着聊着電話就陸續響了，從國內打來祝賀的。每個電話後我們又多了一個新話題。時間好象過得很快，一看表都不早了。她談性很濃，但說你們去休息，我去洗碗。我說我洗，她堅決不肯。她說她今晚非常開心。

嗯，這就好。她這麼大年紀了，什麼也不缺，卻缺自己的孩子的關懷。

有人說，有時一幅畫是千言萬語都無法描述的。

不過，有時一個詞也是一千幅畫都無法表達的，比如藍天，比如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