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C市的一家工廠當時有正式和非正式職工一千多名，在C市算是規模較大的一家工廠，以後各篇文章內容基本上都是反映該廠中發生的事情。

文革期間，毛澤東的威望空前絕後，人人歌頌為紅太陽。在無產階級先鋒隊的工人里，也不例外。他們常常稱之為“毛老闆”——公家的有的一切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都是毛老闆的。一個農名工出身的工人，常常順手牽羊偷一些扳手、錘子等等。有一次，一位同組的工人飯票失竊了，懷疑到他了。他氣得火冒三丈，“難道我賊嗎!”

有人說出他以前偷過的一些公家物品。他委屈說，”那都是毛老闆的。“在他心中拿毛老闆的不算偷，拿私人東西才算偷。

一家工廠里，武鬥雖然結束，群眾還分兩派。有一次在開會時一派的頭目帶頭喊口號，沒想到把”打倒劉少奇！“錯喊成了”打倒毛主席！“另一派自然不會放過他，把他掛上牌子戴上高帽在廠里遊街。不料，那塊牌子的反面是一張毛主席的的寶象，居然還是被倒掛着的！是可忍熟不可忍！於是，那些掛他牌子的人也被揪了出來，一起戴高帽掛牌子遊街。周圍的人敲鑼打鼓好不熱鬧興奮。

某一年的12月26日，一家化工廠里的車間維修組早請示時，大家坐在攤在地上的草蓆上，一邊學語錄，一邊慶祝偉大領袖生日。維修工小吳在大家舉起紅寶書高呼“萬壽無疆”的時候，他卻一邊怪聲怪氣的喊叫，一邊高抬起自己的雙腿，這還不過癮，又扯身旁的工人的褲管往上抬。人家是舉手致敬，他卻用腿致敬。旁邊的人當場把他揪了個噴氣式，一起高喊口號：

“打倒現行反革命吳**！”

當時，他老婆已經升任一家單位的幹部。有個搗蛋鬼，拿起電話撥到他老婆單位里，對他老婆說：

“你家吳**反對偉大領袖毛主席，現在，正在遭群眾批鬥！”

一邊說，一邊故意將話筒朝向那伙喊口號的人。小吳的老婆只聽見聽筒里一聲聲“打倒現行反革命吳**！”的口號，嚇得魂不附體。下了班，也不敢回家，等到10點多鐘實在捱不過，才心驚膽顫的回去，回到家門口，透過窗子只見屋子裡黑漆一片，心想自己男人一定被抓進去了，嚇得哭出來。一面擦眼淚，一面顫顫開門，打開電燈，只見小吳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小吳見她回來，在被窩裡迷迷糊糊的說：

“這麼晚才回來，死到哪裡去了？”

她罵道：

“你這死鬼，還罵我，你不是當反革命被抓起來了嗎？”

小吳說：

“聽他們亂嚼舌頭，快睡覺！”

說完，又翻身朝里睡着了。

工人們是講義氣的，不過是胡鬧而已。但胡鬧歸胡鬧，沒人去告密，否則，小吳就要倒大霉了。

文革後期，武鬥結束，八個樣板戲天天倒騰來倒騰去，人們無聊到極點，自然要自找樂子和話題。

工人們的話題里最集中，興趣最濃厚的莫過於“性”。只要幾個人聚到一起，必定開談床上故事。有人興致勃勃的將自己跟老婆新婚之夜的故事和盤托出，有人傳授自己床第秘訣，有人吹噓自己床上功夫如何了得…。要是哪位只有女兒，沒兒子，那必定成為大夥取笑對象——你小子沒用！而如果，哪個倒霉蛋連一個孩子都沒有，那更是成了集中火力挖苦的對象。不過，也有不少人出於深厚的“階級感情”，自告奮勇去“幫忙出力”，”你小子沒用。還是老子給你幫忙，包你老婆生個大胖兒子！“。

無產階級革命派不是口頭革命派，不僅僅是嘴上說說，還有動手實際行動的。一次，三個女工席地而坐，一名男工緊挨着斜躺在一名女工背後，胳膊伸進這女工襯衣，從後繞到前面，在她胸前亂摸。那女工卻繼續若無其事的與旁邊的人閒聊，似乎自己身上什麼也沒發生。有人路過向他瞪了一眼。那小子居然絲毫沒有把手臂抽出來的意思，還滿臉得意洋洋。

男工如此，女工也不賴。一次，一名女工說，“誰敢把我的褲帶解開，我就跟誰。”一名男工果然上前去解，周圍的人一同起鬨。那男工正在逐步取得進展的時候，有人喊了一聲，“車間主任來了。” 好事就告終結。

還有一次，在鹽倉庫里，一名中年男工和幾個女工發上爭執，那男工罵道：

“怎麼，你還能咬我的鳥！”

不料，他身後的一名青年男工猛的把一件棉大衣蓋到他頭上，在後面把他雙臂緊緊抱住，女工們一窩蜂上去把他褲子扒拉了下來。

打鬧間，外面傳來有檢查人員過來的聲音，這才罷手。一名女工還咯咯笑着，不無遺憾的說，“可惜，沒來得及塞把鹽上去。”

工人們不僅對“性”有濃厚興趣，對無產階級革命導師同樣懷有深厚感情。那時候，全中國十億人民個個都要佩戴毛主席像章，並尊稱為寶像。寶像花樣不斷出新，因此，隔三岔五都會發新像章的。那個時代，雖然控制不如後來嚴格，計劃生育也是要講的，有時也會發發避孕套。對於避孕套工人們有他們自己的俗稱——“鳥套子”。毛主席像章和避孕套都由革委會免費發放，而且，都裝在乳白色小方紙套內。有些車間在發主席像章時，工人就起鬨說：

“發鳥套子了，大家快來拿！”

於是，一陣鬨笑。事情鬧得次數多了，就被革委會知道了，於是，由群專組長親自壓陣，對其中一位鬧得最歡的焊工小王在車間裡批鬥。下面是批鬥會的內容：

“你在發主席像章的時候，說什麼來着？”群專組長。

“我沒說什麼呀。”小王抵賴道。

“你有沒有嚷嚷說‘發避孕套了’”群專組長說。

“說是說過。可是，我當時不知道是在發寶像。”小王分辯道。

“寶像是寶像，避孕套是避孕套，你小子連這點都分別不了？”群專組說。

“它們用一樣的紙頭包起來的，我怎麼會知道裡面裝的是避孕套還是毛主席。”小王繼續分辨。

“ 還敢抵賴，寶像摸起來是硬的，避孕套摸起來是軟的，差別是明擺着的。”群專組長說。

“可是，我當時只有看到，沒摸到呀。我只知道都是你們革委會的革命行動，哪裡鬧得清楚。”小王繼續分辯。

群專組見此難以突破小王的防線，決定改變策略了。

“你說，寶像掛在哪裡的？”

“在這裡。”小王指了指自己胸口說。

群眾不肯放過他了，齊聲高聲責問：

”那麼，鳥套子呢？“

小王沒開口，用手往下面指了指。群眾哪肯放過，繼續高喊：

”快說呀，老實交代......”

“……”小王低頭不語。

“怎麼啞巴啦？”群眾已經笑得透不過氣了。群專組長開始教訓起來：

“胸口是掛最寶貴最敬仰寶象的地方......”

一位工人突然插嘴說：

“他老婆那塊寶地是他最重要的地方。”

全場頓時哄堂大笑。群專組長板着臉罵道：

“不許油嘴滑舌，嚴肅～～～點…”

剛說完，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於是哄堂大笑。批鬥會就不了了之了。一場鬧劇就此告終。

小王被掛上“現行反革命王**”的牌子，在工廠門口罰站一天。由於，說避孕套的人很多，也包括革委會的一些親信人員在內，後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小王繼續做他的電焊工。

寶像越做越大，後來掛在胸前幾乎像古代武士的護心鏡。絕大多數寶像都是鋁製的，周恩來發急了，“再這樣下去，就沒有鋁造飛機了。”

其實，避孕套與寶像還是有共同之處的。男人戴上避孕套，女人的子宮就可以空蕩蕩。人們胸口天天戴寶像，腦子裡也會空空如也。戴上保險套可以避免艾滋病，戴上像章可以預防資產階級思想的侵擾，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然而，寶像倒騰了一兩年以後就逐步絕跡，並沒有萬壽無疆。倒是避孕套，或者說“鳥套子”，卻迎來了黃金時代，美其名曰“保險套”，而且，只要有人類，還會綿延不絕，倒真能萬壽無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