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27 博談網
改開以來通過高考鯉魚跳龍門的兩個標本劉小華、朱鐵志先後自縊身亡,比此前跳樓、擦窗子成自由落體、落水、撞死、喝死、累死……眾多死於非命的官員更具有標本意義,因而激起不小的輿論波瀾。
劉小華1959年生人,1978年高考狀元,進入中山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學習,榮任過湛江市委書記,死前職務為廣東省委副秘書長。6月12日,他在家裡書房自縊,公安機關初步確認其為自殺。與劉小華關係密切的一位同學認為,一個農村娃,憑着自己的努力,高考成功,進入政壇,一路升遷,主政地方,都是順途,調回省委後,身份的落差,自信的消失,傳聞中的被談話,種種壓力匯聚,最終將他壓垮。自殺前夜,劉在班級群里發了最後一條微信,“羨慕冬松”。冬松是他的大學同學,不在官場。是否與反腐利劍即將落在他的身上不得而知,是否為保護攫取的巨大不法財物而犧牲我一個也不能確定。總之,根據該人最後微信那個存世的表達,可以用上紅樓夢第二回里智通寺門聯“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來點評,倒是很貼切的。學中文的而不將這個道理領悟透徹,實在是一個大大的遺憾。由此可以得出一個消極的認識,即兩千多年專制社會積累的生存經驗——由儒佛道術語解讀的那些陳詞濫調還有不小的現實意義。當代人切不可無視這些發霉的典籍所闡發的淺陋道理,到了21世紀也並不因為它們的簡陋和低俗而顯得過時,中國特色就特在這裡。
貴為求是雜誌副總編的朱鐵志1960年生人,1978年考入北大哲學系,畢業後就被分配到求是的前身紅旗雜誌,但卻以雜文家享譽於文學界。因為是甩筆桿子的,留下了一些值得玩味的他生前的聲音。死前10天,他在全國雜文學會聯誼會、北京市雜文學會和《檢察日報》社在京召開“互聯網時代的雜文創作暨老土《牛頭馬嘴集》研討會”上說:要把黨性與人民性有機統一……寫雜文好比建築工人高空作業,要注意安全,不能從腳手架上掉下……研討會上,朱鐵志自稱重感冒,會後沒有吃飯匆匆離去。6月25日,朱鐵志沒有上班,晚上9時許卻從家裡來到單位,26日凌晨1時左右在單位地下車庫自縊身亡。
朱在不同場合均表達過,“作為知識分子,最可怕的是缺乏獨立人格、獨到見解、獨特表達”。在給友人的信件中,他曾對當前一些人有意無意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向意識形態爭辯感到憂慮,他認為這種做法如果不是出於對既定話語的迷戀、對自己一生得益於此道的迷戀,起碼是對大勢研判的糊塗。在他看來,意識形態的爭辯固然可以在一定範圍內進行,但相比之下,改革發展問題更加重要,特別是教育、醫療、就業、住房、養老、保險等一系列群眾普遍關心的民生問題更重要,嚴重影響黨和政府與人民群眾互信的腐敗等問題更重要。這些看法可以進入“黑話”集,與文革前期挨批的燕山夜話黑的程度相近。可是,經他手的求是文章絕不會滲入這些看法,除非是他不要命了。
有朱鐵志的身前友好認為,朱鐵志自殺的原因可能是抑鬱症或者理念與現實的差距。這個說法不無道理,上述他的發言就是對眼下極其敏感問題的較為主流的解讀,卻流露出無奈、卑微的犬儒心態。不這樣,他能怎樣呢?這是否可以排除該人生前政治上站錯隊或者經濟上貪腐行跡東窗事發呢?誰也無法斷定。但有一點,與劉小華一南一北兩個在改開中一躍而起的精英隕落了,他倆的冉冉上升又戛然而止的人生卻讓人在一個僅僅30多年的社會變故中領悟到,與信息時代、文明時代文化格格不入的人生無常等古老、陳舊意識的依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