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甲午一百二十年祭 |
送交者: 章立凡 2015年03月04日05:52:09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輪迴:甲午一百二十年祭
章立凡
時序更新,歲次甲午。傳統的干支紀年以六十年為一輪迴,自1894年中日戰爭起算,歷經一百二十年的滄桑,中國走進了第三個甲午之年。 根據西方學者的研究,天朝在甲午戰前業已享有GDP世界第一的榮耀。甲午一戰,老大帝國被蕞爾小國打敗,開啟了大清王朝的覆亡之門。 為何GDP世界第一照樣挨打?一百二十年間中國進步了多少?有何歷史教訓?中國軍方戰略思想家劉亞洲將軍承認:“甲午戰爭日本的勝利是制度的勝利。大清帝國的失敗是制度的失敗。”未來中國會不會重蹈覆轍?他沒有給出答案;但腐敗的軍隊不可能取勝,乃不爭之常識。從已披露的資訊分析,當下中國軍隊的腐敗程度超越大清北洋水師和陸軍;到目前為止,中國軍隊尚不具備在國際戰爭中與超級大國對抗的能力。
從洋務運動看改革開放
禍兮福之所倚,歷史無往不復。第一個甲午年(1894)之前的中國經濟,剛剛經歷了從閉關鎖國到洋務運動的改革,經濟增長面臨峰值,中國在戰前十年,就擁有了號稱亞洲第一的海軍(後來被日本超越)。甲午之敗的同時,宣告了洋務運動的失敗。戰敗的恥辱和割地賠款之痛,促使朝野反思,才有了追求憲政的戊戌變法、大清新政等一系列變革,改良與革命的賽跑,最終以大清覆亡、中國走向共和告一段落。 其後六十年間,中華大地迭經內憂外患,從孫中山、蔣介石到毛澤東,國共兩黨領袖在政治鬥爭中皆以實現憲政為己任。抗日戰爭勝利後,國民政府在1947年頒布了《中華民國憲法》,這部憲法至今仍在中國台灣踐行。兩年後,內戰中獲勝的中共建立新政權,並於第二個甲午年(1954)之際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此時的中國大陸,已重新走上了閉關鎖國之路,不久,憲法也被毛澤東束之高閣。此後歷經反右、大躍進和“文革”浩劫,中國經濟曾兩度瀕於崩潰邊緣。 1980年代開始的改革開放,實為洋務運動的2.0版,骨子裡仍是“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中國特色。兩度花甲輪迴,紅朝再創輝煌,除繼續葆有秦始皇時代祖傳下來的人口冠軍之外,2009年擁有了第一艘二手航母, 2010年超越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據說將很快超越美國,榮登世界第一寶座。 在第三個甲午之春,世界銀行發出預測:中國今年或成為世界第一經濟大國。這一切看起來很美,究竟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清。
從虎狼環伺到與鄰交惡
囿於地緣政治的格局,歷史上的中國從來不是一個海洋國家。中國人作為農耕民族,也沒有形成航海和殖民的傳統。自大的天朝對外部世界近於無知,也不懂得自由貿易和國際關係的基本規則。直到1840年鴉片戰爭引發了工商文明與農業文明的劇烈衝撞,才不得不逐步學習西方堅船利炮帶來的異質文化。 同期日本與中國展開了學習競賽,迅速“脫亞入歐”。甲午之勝,令日本躋身列強,野心膨脹。1900年庚子之變後國勢日危,日本和俄國成為侵略中國的兩個主要競爭者。1904年沙俄與日本爆發了爭奪中國東北的戰爭;1921年蘇俄策動外蒙獨立;1937年日本大舉侵華,中國全面抗戰,英美等盟國放棄在華特權。二戰結束時,日本全盤皆輸;蘇俄支持中共建政,徹底剝離外蒙,“老大哥”成了最大贏家。 近代以來中國的煩惱,屢因朝鮮而起。朝核問題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至今仍高懸於頂。第二個甲午年前夕,中共介入朝鮮戰爭為蘇俄火中取栗,朝鮮和中國均失去統一機會,正所謂損人不利己;而兩個國家分裂至今,各自保存了兩種制度的樣板,孰優孰劣,冷暖自知。 中共建政以來,與鄰劃界歷來遵循“寧贈友邦”的天朝傳統;中印、中蘇、中越等歷次邊界戰爭,無論戰果輸贏,最終也總是將國土拱手讓人。以1999年的《關於中俄國界線東西兩段的敘述議定書》為標誌,中國永遠失去了自沙俄時代以來被侵占的唐努烏梁海等大片領土,面積遠超釣魚島。常言道“弱國無外交”,號稱“大國崛起”了,依然不懂外交。 從清末的虎狼環伺到當下的與鄰交惡,歷史又在輪迴:中日重新對峙,美國重返亞洲,印度、越南及東盟各國也在聯合抵制中國。而中國捨棄鄧小平時代的“韜光養晦”,重推“聯俄”戰略反制日本和其他亞洲鄰居,實在是本末倒置的冷戰時代思維。毛澤東曰“歷史的經驗值得注意”,一個多世紀來,中美關係有冷有熱,美國佬畢竟未占過中國一寸土地;而熊貓與北極熊攀親,熊貓永遠是吃虧的一方。毛澤東、鄧小平早已明了的歷史教訓,到革命後代手裡反而弄不明白了?
從“家天下”觀“黨天下”
一百二十年來的中國,從一家一姓的“家天下”變成了一黨專政的“黨天下”。在“家天下”時代,百姓只需供養政府和皇帝一家,變成“黨天下”之後,不僅要供養政府,還要養活與之平行的各級黨組織及工、青、婦、民主黨派等衍生機構,導致納稅人的負擔成倍增長。 相對於君主個人統治而言,一黨專政乃是一種“集體君主制”。個人君主制會冀望子孫後代帝祚綿長,懂得與民休養生息;而“集體君主制”不僅造就了眾多“小國之君”,更糟糕的是任期內“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竭澤而漁式的濫權自肥到處可見。紅朝“裸官”成災,腐敗深入骨髓,根子仍在一黨專政。 一黨專政之“黨”,非現代政治學意義上的政黨,而更接近傳統意義上的會黨。不僅具有家長制、大佬議事、暗箱決策、家法大於國法等秘密社會的特色,且具備類似於蒙元、滿清等部族政權的血緣政治特性。坊間“五百家族”掌控國脈的傳說,蓋有所指於此。 考慮到統治的可持續性,個人君主制政權往往會進行一些政治改革。但考察從“戊戌政變”、“大清新政”到辛亥革命前的“皇族內閣”,歷史證明靠血緣集團維繫的部族政權,政治改革很難成功。分析自“天安門事件”、“南巡講話”到當下自信滿滿的“小組治國”,可知一黨專政也是一種很難進行政治改革的體制。
從黨文化論軟實力
西方政治家儘管對中國的崛起抱有警惕,但也看透中國在國際競爭中缺乏軟實力。不久前,美國副總統拜登在一個有關外交政策的講話中點破:中國沒有製造任何創新的東西。這個國家的人權記錄阻礙了它在其他方面的進展,比如說創新。即使中國製造更多的科學家,但是他們沒有製造創新產品。 這種觀點,從另一角度印證了錢學森逝世前發出的“世紀之問”:“為什麼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不出傑出人才?”答案是:“黨天下”體制不僅阻礙政治改革,黨文化也在不斷扼殺獨立思考,摧毀中華民族的創造力。 從清末的“中體西用”到當下的“中國特色”,至今未走出洋務運動以來的歷史怪圈。歷史上植根於農業文明的儒家文化,在維護專制統治的同時,一直扮演着科技文明殺手的角色。值此主義信仰崩塌之際,主政者希望藉助儒家傳統支撐權力,也註定不會成功。
結語:輪迴中的沉思
黑格爾認為:“中國的歷史從本質上看是沒有歷史的,它只是君主覆滅的一再重複而已。任何進步都不可能從中產生。” 自1894年甲午戰爭以來的兩個六十年輪迴,很可能只是一種歷史的死循環。“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的千古讖語,果真是中國歷史的宿命嗎?
2014年6月15日 風雨讀書樓 《明報月刊》 2014年7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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