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第六章）

在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上，有兩位德高望重的非洲裔美國人牧師，一位是金博士，另一位是阿伯內西牧師。在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上，阿伯內西是一位舉足輕重的龍頭人物。他於1926年3月11日在阿拉巴馬州林登(Linden)出生；阿伯內西的家境相當不錯，他的父親擁有五百英畝的農場，他就是在那裡出生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時，阿伯內西毅然參軍報國，在歐洲戰場上出生入死，屢建奇功，積功升至陸軍副排長(Platoon Sergeant)，由於在歐洲感染流行性風濕熱，曾住院多月。1945年阿伯內西從美國陸軍榮譽退役，返回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阿拉巴馬大學攻讀數學，1950年被授予榮譽學士學位，畢業後留校任教，繼之成為數學系教授，又升任社會系和數學系系主任。

在學校期間，阿伯內西就表現出對政治的濃厚興趣，阿拉巴馬大學對非洲裔美國人學生的吃住和生活條件有意忽略，對於他們的投訴，也故意愛理不理，阿伯內西忍無可忍，遂即發動強大的示威遊行，逼得校方對其有所改善。

阿伯內西自小就是虔誠的基督教教徒，以能成為一名基督教牧師、服侍主耶穌基督為志向。1948年5月的第二個星期天，他在蒙哥馬利第一浸禮會教堂(First Baptist Church of Montgomery)開始了第一次的傳教布道工作，自此以後，十年間從未間斷。

當帕克斯在公共巴士上拒絕讓位予白人的事件發生後，阿伯內西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領導着當地的民間領袖，發動了歷史上著名的抵制蒙哥馬利巴士公司的運動。這次長達三百八十二天之久的抵制運動，吹響了了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的號角。

在阿伯內西的推動下，蒙哥馬利改進協會應運而生，他將好友金博士推向前台出任最高領導人，自己則出任副手。

阿伯內西在推動美國民權運動的同時，仍不忘學業。他於同年，以一篇名為《蒙哥馬利改進協會：一個自然的社會運動歷史(The Natural History of A Social Movement: The Montgomery Improvement Association)》，副題是“走路的城市----1955-1956抵制蒙哥馬利巴士運動(The Walking City-The Montgomery Bus Boycott,1955-1956)”的論文，在喬治亞州亞特蘭大大學取得了社會學碩士學位。

阿伯內西也為這場美國民權運動付出了可怕的代價：1957年1月初，他所主持的教堂和他自己的住家，遭到三K黨汽油彈三番四次的惡意攻擊，差點兒將他的妻子胡安妮塔·鍾斯(Juanita Odessa Jones Abernathy)和尚在襁褓中的女兒胡安達(Juanda Lynn Ralpheda Abernathy)燒死。

1852年8月31日，阿伯內西與鍾斯結婚，育有五個子女，分別是：小阿伯內西(Ralph David Abernathy, Jr.)、達琳、唐澤利(Donzaleigh Avis Abernathy)、阿伯內西三世(Ralph David Abernathy Ⅲ)和卡瓦米(Kwame Luthuli Abernathy)。

阿伯內西的一生充滿了榮耀和災難，得過數以百計的獎狀，也進了不少次的牢房。他為了非洲裔美國人的前途，曾大力支持共和黨的羅納德·里根，可是他發現里根當了總統之後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民權運動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後，就毅然絕然地放棄了對共和黨的幻想，又回到民主黨的立場。

由於私交和工作的原因，阿伯內西與金博士建立了特殊而且深厚的關係。他是金博士個人班底組織南方基督徒領袖協會(Southern Christian Leadership Conference)的領軍人物。

1968年4月4日下午六時零一分，金博士在田納西州孟菲斯洛林汽車旅館(The Lorraine Motel)306房間外的走廊上被黑槍的子彈射中頸部，應聲倒地。在相隔數尺之遙的房間內看得一清二楚的阿伯內西，破門而出，單膝跪地，將倒在血泊里的金博士抱起，含淚為他禱告，祈求主的恩典，讓他能渡過這生死難關。可是金博士已經傷勢過重，返魂無術，口吐鮮血，在斷斷續續地說完要阿伯內西繼續領導南方基督徒領袖會議後，即緊閉雙目，昏死在他的懷中。

在1955年至1968年的十三年間，阿伯內西與金博士成為莫逆之交，兩人共同做禮拜，共同奮鬥，同住一間酒店，也分用一間牢房。 這兩位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上的民權先鋒，不僅為全世界的有色人種奠定了尊嚴、自信、平等、和平和非暴力公民抗命運動的基礎，也推動了美國近代的《1964年民權法案(Civil Rights Bill 1964)》與《1965年投票權利法案(Voting Rights Act 1965)》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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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刺殺的前一天，金博士在南卡羅來納州康威(Conway, SC)梅森教堂(Mason Temple)發表了他一生中最後一次公開演講，是由阿伯內西介紹他出場的，金博士的開頭第一句話，就是“阿伯內西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由此可見二人非比一般的交情。

金博士被刺殺後，阿伯內西為繼續他的未竟之志，將金的脫窮運動(The Poor People’s Campaign)推動下去，聲勢浩大，迫使美國國會通過法案，向窮人發放食物券(Food Stamp)，在公立學校里為美國低收入公民的子女提供免費的午飯，為窮苦的老人提供輔助等。

今天，這些都已經成為國策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內容，前人種樹，後人乘涼，飲水思源，美國人民不可忘記先賢們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努力成果。

1989年，美國作家哈珀·柯林斯(Harper Collins)出版了阿伯內西的自傳《歪牆必倒(And The Walls Tumbling Down)》，詳細地描述了阿伯內西波濤洶湧且光輝精彩的一生。

1990年4月17日因心臟和肺部血栓堵塞，阿伯內西在喬治亞州亞特蘭大埃默里·朗戈紀念醫院(Emory Crawford Long Memorial Hospital)病逝，享年64歲。

帕克斯的在公共巴士上堅決不讓位予白人的正義抗爭事件爆發後，在蒙哥馬利改進協會的議會上，經阿伯內西牧師提名，一直默默無名的金博士，被與會者選舉為蒙哥馬利改進協會的執行總裁，來領導這場歷史性的非洲裔美國人民權抗爭運動。

金博士當仁不讓，欣然接受。他毫不謙虛地在現場表態，他將用儘自己的全部智慧和勇氣，與大家共同進退，絕不半途而廢，辜負型�。震}牆鴆┦康諞淮臥謖�謸腓台上大想E硎鄭�他是谋定而后动，他是匈懼C芍瘢�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深諳鬥爭策略的金博士，早就景仰美國19世紀哲學家亨利·梭羅的非暴力公民抗命哲學，這正是一試身手的大好良機。金博士從這場非洲裔美國人民權抗爭運動一開始，就根據梭羅的非暴力公民抗命哲學的戰略和思想，制定了鬥爭的三大原則： 第一，長期非暴力和平抗爭，將目標定得高一點；第二，不停地和平示威，造成政治壓力；第三，全面地抵制蒙哥馬利市的巴士，造成經濟壓力，逼其讓步就範。

金博士的遠大策略取得了驚人的成果，但也付出了驚人的代價：在三K黨的陰謀詭計下，四座黑人教堂被人放火燒毀，一件件血案接連發生。1956年1月30日凌晨，金博士自己的家也被汽油彈炸毀，所幸家人沒有傷亡。三K黨的恐怖活動，並沒有嚇退蒙哥馬利非洲裔美國人爭取民權平等的勇氣與熱情，炸彈也沒有使他們改變初衷和決心。

次日，在燒毀的家園外面，金博士向三百位憤怒的黑人表明自己的立場說：

“如果你帶着武器的話，送回家去；如果你沒有帶着武器的話，不要嘗試着去獲得。我們無法使用報復性的暴力來解決問題。我們必須用非暴力來面對暴力。記住耶穌基督的教訓：靠劍生活者也將死於劍下。

無論他們如何對待我們，我們必須要去愛我們的白人弟兄。我們必須要他們知道我們是愛他們的。已經在各地迴響數十個世紀的耶穌基督名言說：愛你的敵人；當他詛咒你時，祝福他；當他刁難你時，為他禱告。

這就是我們活下去的方式。我們必須要用真愛來面對仇恨。記住，如果我停止的話，這個運動也就停止，因為神是與這個運動在一起的。回家去確定這個信心，與繼續培養這種信仰。”

兩個多月的巴士抵制運動，雖然重創了蒙哥馬利巴士公司的經濟，卻並未見到對方有軟化的跡象，蒙哥馬利的非洲裔社區領袖埃德加·尼克松與三位民權律師查爾斯·蘭福德(Charles Langford)、克里福特·杜爾和弗雷德·葛雷(Fred Gray)開會研究未來的抗爭戰略。

蘭福德和葛雷負責與全國有色人種促進協會的律師瑟谷德·馬歇爾和羅伯特·卡特(Robert Lee Carter)取得聯繫，馬歇爾建議他們不要在蒙哥馬利繼續永無止境地苦拖下去，最好的鬥爭策略是另闢戰場，越過蒙哥馬利和阿拉巴馬州，以侵犯民權罪直接向聯邦法庭起訴蒙哥馬利與涉案人等，因為如果不在美國法庭上另闢戰場，阿拉巴馬州的律師們就會用技術性戰略，拖上三、五年，致使案件無法離開阿拉巴馬州。

事情於是這麼決定了。葛雷毫不費力，就找到了四名曾經身受蒙哥馬利巴士公司種族歧視之害的非洲裔女性，來作為美國民權案件的原告：里莉亞·布勞德(Aurelia Browder)、蘇茜·麥克唐納(Susie McDonald)、瑪莉·史密斯(Mary Louise Smith)與克勞黛特·科爾文。

萬事俱備，一場掀起美國民權運動的司法大戰行動雷響了戰鼓。1956年2月1日，民權律師葛雷將蒙哥馬利市長威廉·蓋爾(William Gayle)，一紙訴訟告進聯邦法院：他和蒙哥馬利巴士公司侵犯和剝奪他的客戶們被《美國憲法第14條修正案》賦予的不可讓渡的憲法權利。

蒙哥馬利警長、蒙哥馬利市政委員會(Board of Commissioners)、阿拉巴馬州公共服務委員會(Alabama Public Service Commissioners)、蒙哥馬利巴士局(The Montgomery City Line, Inc.)與白人司機詹姆斯·布萊克全被列為被告。是為美國近代民權運動史上著名的《奧里莉亞·布勞德 訴 威廉·蓋爾案》。

辯護方由阿拉巴馬州司法部長約翰·帕特森(John Patterson)和蒙哥馬利司法部長沃爾瑟·克納貝(Walther Knabe)來出庭迎戰。帕特森則辯稱這是依據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1952年條例第6章第11節，“公共汽車司機有權依照種族膚色來安排先後座位的權力”來執行公務，這完全合法。

葛雷以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在公共巴士上執行種族隔離制度違反了《美國憲法第14條修正案》的公平原則為訴求。

1956年6月19日，三位聯邦法官弗蘭克·約翰遜(Frank Minis Johnson, Jr.)、理查德·理夫斯(Richard Rives)和斯坦利·林恩(tanley Lynne)的意見並沒有完全一致：約翰遜和理夫斯同意，琳恩則反對，最後少數服從多數，案件成立，達成了這一划時代的裁決，全盤否定了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的《吉姆·克勞法》。

由約翰遜法官撰寫的判決意見書中說：“拒絕與剝奪原告和其他非洲裔美國公民保證公平平等保護法的權利，是違反了《美國憲法第14條修正案》所保證的權利。”

判決書又強調，美國最高法院1954年的《布朗 訴 教委會案》的判例，適用於此案。三位偉大的美國法官和三位奮不顧身的民權律師，就是這樣將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的《吉姆·克勞法》送進了歷史垃圾箱。

阿拉巴馬州司法部長帕特森不服，將案件上訴至最高法院，但被最高法院拒絕受理，全案定議，九位最高法院大法官全體一致同意，支持約翰遜等三位法官的裁決，但沒有再次發表任何的附加意見書，就此為這件種族糾紛司法案件畫下了一道精彩的休止符。

判例制度是美國司法的特點，過去法庭所做的裁決，後人可以引以為用，可以要求法庭依樣裁決。這就是為什麼最高法院不接受曾經裁決過的案件的法理基礎。

1956年12月13日最高法院劃時代的裁決確認書出爐：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公共汽車上的種族隔離政策違反了《美國憲法第14條修正案》，必須立即廢止。

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的道路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在極端保守勢力的護航下，顯得更是步履蹣跚。最高法院的裁決激怒了阿拉巴馬州的反動派和封建頑固分子，這以阿拉巴馬州公共服務委員會主席羅伯特·吉布森(Robert Gibson)為代表，他在1956年12月24日向蒙哥馬利巴士局的總部、位於芝加哥的全國城市巴士協會(National City Lines of Chicago)發出一封電報說：

“我是阿拉巴馬州人民選舉出來的公共服務委員會主席，我在這裡發誓，我要堅持與維護阿拉巴馬州的種族隔離政策。包括所有的公共運輸系統在內，將全面藐視最高法院裁決的廢除種族隔離命令，所有的阿拉巴馬州的公共運輸系統，必須堅持傳統的種族隔離制度。因為我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放棄種族隔離的優勢，要麼接受痛苦的後果。”

這封電文，充分突顯出南方封建勢力的種族歧視觀念，是如何的根深蒂固，簡直到了一般外人都難以想象的程度，他們什至膽敢公開地違抗最高法院的裁決命令！

最高法院的正式確認判決書和命令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立即全面廢止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的種族隔離政策條例的公文，於1956年12月20日送達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

那一天，金博士正在蒙哥馬利法庭上被以意圖煽動暴亂罪名控告，官司進行到一半時，一名新聞記者偷偷地告訴他這個從最高法院傳來的消息，雖然法庭宣判他的罪名成立，並罰款五百元，但卻絲毫都沒有擋住他臉上那勝利的笑容。

第二天，金博士領導的蒙哥馬利改進協會抵制蒙哥馬利公共巴士抗爭運動，在抗爭了三百八十二天后鳴金收兵，宣布勝利結束，金博士宣布說：

“一年多的對抗和抵制蒙哥馬利公共巴士種族歧視抗爭運動正式結束。由明天開始所有在阿拉巴馬州和蒙哥馬利的黑人，可以不分前後、沒有隔離、自由自在地任意乘坐公共巴士了。”

2013年12月19日 高勝寒 在 美國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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