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轉貼南橋(旅美學者):”還要過多久才能搞文革”
最近中國政治生活中最微妙的事情,我認為有兩件值得深思,一是習總書記公開表態,不要叫他「大大」了,大概連帶着也不能再叫彭麗媛「麻麻」了;二是兩會開幕日出現在無界新聞網上呼籲習總書記辭職的公開信事件還在繼續發酵,種種跡像表明,國家機器已經全力開足,不把「忠誠的共產黨員」找出來儆猴決不會罷休。我認為,這兩件事是有關聯的。
這兩件事是前一陣中國政治生態的典型表現,其意義是,它們說明,體制內的反對派是存在的。這是一種正當的反對派,即建立在理念基礎上的反對派,和薄熙來、周永康、徐才厚等反對力量不同,也和已經被打和正在被打或可能被打的貪官惡吏不同,是能夠和執政者面對的反對派。這種反對派現在也許非常弱小,事實上也確實弱小得只敢以「忠誠的」共產黨人出面而不敢亮出大名,但是,反對派是否存在,仍然是意義重大。
習近平執政伊始,就以反腐打虎開始了迅速集權。很多人對這種集權取理解和容忍的態度,一廂情願地寄希望於集權完成後就開始政治民主化改革。中國人,包括百姓官員和知識分子,對集權的容忍度和理解度是世界第一流的,此乃中國執政者之福,卻是中國現代化之大礙。現在回頭看,當初對習近平的集權抱良好願望的人,都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麼總是傷疤沒好就忘了痛,總是對集權不抱警惕。
習近平集權的過程,不僅是反腐打虎,更是消滅反對派的過程。鎮壓民間政治異見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比周永康更無所不用其極,在國內國際都臭名昭著卻仍然變本加厲。這樣做的結果就是迫使黨內和體制內的開明派、改革派和左右兩邊的反對派都沉寂下來。於是,禁止「妄議中央」的規定也堂而皇之地通過了,這就等於宣布體制內反對派已經被消滅。
如果說,抓捕維權律師、囚禁民間異見知識分子、縱容地方惡政來鎮壓群眾,都只是最高當局走向寡頭專制暴政的量變,那麼體制內反對派的徹底消失就會是一個質變。一旦這個質變完成,未來中國政治的災變就不可避免了。
最近我們看到的是,這個質變還沒有完成。體制內反對派輕輕地對習近平說了一聲「不」。任志強的公開「妄議」,幽靈公開信事實上得到黨內外和國內外很多人的共鳴,個人崇拜風氣戛然而止,說明體制內反對派即使弱不禁風,仍然形成了對習近平的制約。
體制內反對派在這個時候出現,和前一時期變本加厲的個人崇拜之風吹響了反對文革的集結號有關。
習近平執政三年,終於讓大家明白了他想在政治上把這個國家帶往什麼方向。他崇拜的是毛澤東,他佩服的是普京,他要改變的是鄧江胡等前任留下來的狀態,他理想的國家是清清爽爽的寡頭專制體制,一種紅二代們青少年時期深入靈魂骨髓的「紅彤彤的紅世界」。在這樣做的時候,他也明白他在製造政敵,不僅是貪官們恨他,左右都有理由不喜歡他,他的辦法就是鎮壓,把一切反對的力量都打下去。他需要時間,而按照前任留下的任期制,他的時間是不夠的。如果時間到了他就要卸任下台,政敵們將一擁而上吃了他。所以,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爭取在任期內改變規則,像普京大哥那樣,延長執政時間直至永遠。
於是,讓大家或多或少有點意外的是,他立足剛穩,就開始搞個人崇拜了。原因很簡單,改變規則必須有輿論準備。個人崇拜是習近平政治發展所必然要走的路。
只是,他低估了這件事的難度。對於如今習近平的同齡人來說,個人崇拜就是文革的同義詞。而這一代人現在政治上是掌權者,非政治的事務上是業務骨幹,在各家各戶是家裡的爺爺奶奶。這一代人是吃夠了文革苦頭的人,在思想意識上是文革造就的一代。全國上下,不管處於何種生活狀態,沒有比這一代人更了解文革,更不願意重返文革的了。即使是那些被強拆的人,被冤枉的人,喊着「毛主席救救我們」的改革開放受害者犧牲者,真要讓他們重返文革,重返那種沒有尊嚴沒有安全的極端匱乏的革命年代,他們也不會願意的。
習近平搞的個人崇拜,觸動了黨內外和全國上下不願重返文革的這根心弦。當習大大彭麻麻的喊聲剛出來的時候,習近平是挺受用的。當年毛澤東是全國人民都稱其為「他老人家」,大大和麻麻是在向「他老人家」靠攏。後來就出現了一首比一首更惡形惡狀的歌唱習近平的歌曲。我聽這些歌曲,沒有一首能堅持三十秒。想不通彭麻麻是唱歌出身,怎麼不先下手為強,領導革命文藝工作者創作幾首「爹親娘親」之類的歌,先期占領人們的嘴巴和耳朵,也比這「要嫁就嫁習大大」過得去一點。不過,說實話我對這些歌是樂見其成的態度,道理很簡單,只有個人崇拜的惡劣風氣,能夠喚醒體制內政治反對派了。
習大大的稱呼煞車,顯然是體制內反對派阻擊了個人崇拜之風。這是習近平的一次挫敗,其後續效果尚待觀察,其意義卻非同尋常。以後習近平將儘量避免黨內同志們把他和文革聯想在一起,他終於意識到文革是他面前的一塊礁石,他必須繞開。但是對那封幽靈公開信,他一定會徹底殲滅,因為「妄議」若開了頭,他的政敵會冒得到處都是。
這並不是說,中國再也不可能搞文革了。對文革有致命過敏症的,只是如今六十來歲以上的人,等這一代都退出去了以後,文革是隨時隨地搞得起來的,因為中國人雖然吃了文革很多苦,卻還沒有從制度上反思過文革。搞文革的制度還在,搞文革的文化也在,不要說文革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