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草根天才輝煌華麗的悲劇人生
何新
1
1991年10月,我的右手被滾油燙傷,開始沒有很在乎。使用街售的普通燙傷藥膏塗抹,不久灼傷處鼓起大泡,揭開皮蓋,下面的肉已潰爛,可見骨頭。
去軍隊304醫院的國家燒傷治療中心診治,當即被安排住院。醫生告:手部已達到三度燒傷,治療須動兩到三次手術,須從臀部切一塊皮復蓋灼傷部,待其癒合,再做傷疤切割和修復術。術後會留不小的疤痕,可能影響右手的功能。要我第二天簽字動手術。
當夜住宿在醫院,傷部陣陣劇痛不能闔眼,且滿耳所聞都是周鄰病房燒傷患者痛苦悽厲的呼叫和呻吟,聞之揪心,整整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我即離開醫院。回家對家人說:“我寧可斷一隻手也不想再回醫院。”
心情極度鬱悶,打開電視,恰好看到北京台正在介紹宣武醫院附屬的徐榮祥燒傷門診部的燒傷濕潤療法,聲稱這是一種創新療法,不用植皮,不用手術,治癒後不留傷疤。我聞訊大喜,如久旱遭遇甘霖,儘管家人認為此可能是收費廣告表示懷疑,勸阻我仍回304正規醫院,但我決心去試試,立即召車赴宣武醫院徐氏的燒傷診所。
徐當時的診所殊為簡陋。門診主要就是一個老護士。她看看我的傷,揭去包紮的紗布,給我敷上一種濕乎乎的藥膏。我問為什麼不做消毒?護士答:你這是很輕的傷。我說是三度燒傷哎,最重的級別。她答:但是面積不大嘛。塗些藥就好了。我驚訝地問:不用住院觀察?她說:不用。順手塗抹完畢,又給我帶上兩支,全部診費不過十餘元。
我很驚訝處理方式何以如此簡單,問護士為什麼不作包紮?她說這是我們特殊的療法,就是傷口必須經常保持開放和濕潤。我說那以後會不會發生感染?她說放心吧,不會。只要始終保持讓藥膏常蓋在傷口上,就肯定不會感染。你每小時塗抹一次就可以,10天左右就會好的。我深以為奇,但是半信半疑。
回家去。奇怪的是,藥膏塗上後,傷口已無痛感。更奇異的是,數小時後發現傷口潰爛處滲出許多白色粘液,這白液不久就凝成一層薄膜。一天后,傷口已開始長出新肉芽。兩周后,傷處竟然基本癒合而且未留下任何疤痕。此次經歷使我深感不可思議之驚異。
待傷口完全癒合後,我非常感謝這種藥膏的發明人,遂給宣武醫院徐榮祥寫了一封感謝信,稱讚並感謝他給人間提供的這種奇藥。半個月後,我收到了徐的回信,在信中他邀請我到北京飯店他的辦公室見面。
2
徐榮祥當時的辦公室,也是他的研究所,設在北京飯店中樓的兩間大房子中。見面之後,我誠懇地表達對他的燒傷藥神奇救助了我的謝意。
徐榮祥卻說,他早就知道何新,讀過我在報刊上很多文章,而且他曾經聽朋友聊過我的事情,非常欽佩云云。
於是我談了我在304醫院國家燒傷中心的經歷。對比徐氏藥的神效,我問:徐先生你的藥既然有如此好的療效,為何沒有在全國宣傳推廣,以救死扶傷呢?我如果不是偶然地從電視上看到有關節目,那我現在只能接受一系列極其痛苦的手術,也許我的這隻右手功能還會廢掉,而且肯定到現在還不能出院呢!
徐榮祥答:嗨,還談什麼推廣呢?我現在正有大難啊。人家官方發文件說我是個江湖大騙子,說我的藥審批程序存在問題,是假藥,要重新查處和可能被取締。
我驚訝地問,為什麼?是哪個部門?他說是衛生部辦公廳和醫藥局最近下的文件。
我幾乎難以置信,說那你怎麼辦?作為職能部門,他們正是你的現管啊。
他說還好衛生部科技司的領導用過我的藥,認為是好東西。現在就它一個部門還在頂着,還在肯定我、保護我。但是只怕也快頂不住了。而且我還面臨很多麻煩事情呢。
說着,徐榮祥拿出一大堆材料和紅頭、黑頭的文件,攤開來一一翻給我看。
最後他說:何新老兄,這次你的燒傷瘡瘍被我的藥治好,這是我們命中的緣分。我知道你能上達中央,求你能不能幫幫我伸冤?
我看着這一大堆官方和醫療部門的文件,連連搖頭。我說我並不是醫生啊!我在這方面說話沒有權威性,也沒有任何意義啊。我說:你能給我提供一些有關醫學專家或者權威部門對你的藥品的肯定的資料嗎?
徐榮祥說,目前這個還真有問題。我對於燒傷潰瘍的濕潤療法是我獨家發明的全新技術和概念,與傳統的西醫療法完全不同。現在有很多外國人對我這個東西感興趣,但是國內就是有人要打壓我。沒有接觸或者驗證過我的技術的醫學專家,根本不會相信這藥的效果。而試用過我的藥物的醫生,因為僅僅是少數派,也不太有人敢公開表態支持我,誰敢和衛生部對着幹啊?
我長嘆一口氣,搖頭說:那你的麻煩可真大了!我說容我想一想吧,看看有沒有朋友能幫你解這個難。
這是1991年11月——12月間的事情。
3
後來徐榮祥主動與我建立了密切的聯繫,經常派人送來關於他的資料和處境的最新信息。
在多次交談中,我逐漸了解了有關他的人生和發明的全面情況。原來徐榮祥是一個純粹的草根出身,是窮苦農民的孩子。1978年代他考上了青島醫學院入學。畢業後,分配在濟南醫院當實習醫生。
他在入大學前,曾經從家裡老人處得到過一些手抄的醫書,裡面有一些民間的醫方。其中有一些古代燒傷藥的方子,他好奇地按古方配製出來,先給小動物兔子、雞、小狗做試驗。經過不知道多少次摸索調製,最後終於自己弄出了一套特別有效的油膏。他說,其實我的藥膏最重要的基本成分就是特殊煉製過的芝麻,還有三黃:黃連、黃柏、黃芩。很普通,成本很低。
在濟南醫院當實習醫生的時候,有個別領導支持,徐榮祥開始把他的藥給燒傷患者試用,效果非常好。但因為當時還沒有拿到藥品試驗的批號,所以也引起不小的爭議。後來他的發明引起了光明日報記者的注意,在報紙上做了報道。
80年代是中國改革初期,各方面都在鼓勵創新和實驗,當時的中國社會大環境非常寬鬆。因此,當他在濟南遭遇困難的時候,光明日報的領導就鼓勵他進北京來闖一闖。於是,他和同為醫生的妻子就辭掉了濟南醫院的工作,來到北京。光明日報幫助他成立了一家“光明燒傷治療新技術研究所”,並且幫助他在宣武醫院建立了自己的小診所。
後來,在實用過他的藥的衛生部科技司有關領導的幫助下,徐榮祥取得了這種燒傷藥作為國家試驗新藥的試字文號。
4
徐榮祥告訴我,1990年10月,泰國曼谷發生煤氣爆炸,傷亡250餘人。泰國政府向多國政府包括中國發出照會,請求提供幫助救治。徐榮祥知道信息後主動向有關方面提出請求,願意作為志願醫療隊去曼谷,義務去曼谷幫助救治受傷者。
當時日本、美國和歐洲都有醫療隊到來。徐榮祥的小隊接受了一批最嚴重的燒傷病員。結果燒傷濕性醫療技術在泰國的救治中產生了神奇的療效,使大面積燒傷敗血症病人起死回生,深II度燒傷治癒後不留疤痕。
這種“神奇”的藥物和療效,通過泰國電視台的採訪和報道轟動了曼谷,使泰國國王受到感動。他通過當時正好在曼谷訪問的中國領導人向中國表示感謝。那位領導人當時以為這支醫療隊是國家派出的正規公務隊伍,並不知道這只是一個來自民間的志願醫療小隊。
但是,此次在泰國的經歷,使得徐榮祥創造的美寶燒傷藥膏及濕潤療法從此名揚海外,當時有許多外國醫生都到他的醫療小隊的治療現場參觀和觀摩。但悲劇的是,他回到國內後,不僅未受到衛生行政部門的獎勵。相反,對他的壓力和各種困擾突然降臨,這後面包括來自燒傷主流醫學界權威人士否定其藥品和技術的壓力,以及要求取締其私人診所和藥品試驗權的壓力。回國後一年來,這種壓力越來越大了。
5
1992年4月,徐榮祥又一次邀請我到他的辦公室。那時他剛剛從中東地區回國。他給我看一個王室證書和一條阿拉伯金船的模型。他告訴我,這是阿聯酋國王送他個人的禮物。
原來在不久前,阿聯酋王儲的一位幼年的小公主,在洗澡時被僕人不慎用開水燙傷面部。王室非常焦急,深怕會給可愛的小公主留下明顯的終身性殘疾。這時恰好有去過曼谷的歐洲醫生,介紹了徐榮祥的醫術。於是王儲決定請駐華大使出面邀請徐榮祥訪問阿聯酋,王儲派來專機接徐榮祥前去阿聯酋為小公主治療。徐榮祥僅用半個月時間就治癒了公主的燒傷殘疾,沒有留下任何疤痕,獲得王儲的感謝,給予徐榮祥豐厚的獎金和榮譽。
但是儘管有這一切,這些事實,對徐榮祥在國內被主流燒傷醫學權威打壓以及遭受衛生行政和藥品管理部門打壓的現實,卻並無任何緩解或者減輕。因此徐榮祥再次懇請我將這些情況設法儘快報告中央,以免他的發明被滅殺在搖籃中。
雖然我當時很同情他,但仍然感到,難以就此上報.也沒有能力緩解他遭受的壓力和困擾。
6
但是一個月後,事件戲劇性地突然出現了非常態的轉機。
1992年5月24日深夜,我在睡夢中被急切的電話鈴聲驚醒。拿起電話,接到的是徐榮祥從美國舊金山打來的越洋電話。在電話中,徐榮祥的聲音驚恐萬分,他說:“老兄,我被一個華人社團秘密綁架了。我的護照已經被他們扣留,他們限制我的活動,今天是第三天了。我現在溜出來在大街上給你電話,求你趕快出手幫助我。要不我可能就回不去了,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幾分鐘後,我有朋友會給你發傳真,請你設法把我的呼籲送給上面。拜謝你!”
聽了他的電話,我腦子當時嗡的一聲轟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情況並不明確。我也不能不有所存疑。我想美國不是一個法制社會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懷疑他是不是誇大其詞。但是我說:“好的,你趕快讓人把文件發過來吧!”隨之我把電話轉成接受傳真的狀態。
幾分鐘後,連續收到他委託美國方面的友人轉發的幾個文件。看過之後,我判斷他說的情況可能大體屬實。
那一夜我沒有睡覺,連夜給鄧小平同志和中央幾位主要領導人寫了一封信。
7
那天夜晚我給中央領導寫的信內容如下:
【急報鄧小平同志、王震副主席、江澤民總書記、李鵬總理】
中央及國務院:
我國一種燒傷新藥的發明者徐榮祥,於今天(5月25日凌晨1點)從美國發來一件緊急電傳,請求我轉報中央。
傳真云:他在美國目前遭遇非常情況,他可能會被黑幫扣留和綁架,由此將導致國家一項具有重大價值的醫藥科技資源的流失。
因我此前曾經被他的藥品救治過,最近對其人及其發明的新藥情況也較為了解。現特將情況向您們作一緊急報告。請酌審處。(附件1:徐榮祥自美國發來的緊急電傳附後)
診所的醫生。他發明了一種療效特殊好的燒傷藥膏(美寶燒傷膏)和一種開放式的濕潤治療技術,愈後基本無疤痕。但是這種新療法對傳統療法帶來巨大衝擊,因此徐榮祥本人及其藥品一直遭受到各種非議和壓力。
今年5月初,美國全美燒傷受難者基金會主席哈里·蓋納發函邀請徐榮祥赴美國進行學術訪問。
[此前,蓋納曾經率領美國燒傷醫學代表團幾次來華對徐榮祥的燒傷濕性醫療技術進行實地考察。考察結論是:中國的燒傷濕性醫療技術將對世界燒傷治療可能產生一次革命。
1990年2月,美總統布什委託美國駐華大使館大使李傑明致函徐榮祥,要求在該項學術領域進行合作(參看附件2)。
美國《新聞周刊》等大型刊物的記者均親自來華考察,考察結果稱“中國的燒傷濕性醫療技術能改變世界。”(參看附件3)
美國的CNN電視台、ABC電視台也專門派記者來華考察過。ABC電視台將考察結果製作成5分鐘的專題節目,以“中國的絕技”為名向全世界播放。
由於美國在國際上的大量報道,引起國際醫學界對於徐榮祥的關注。僅在1990年徐榮祥就先後接待了15個外國醫學代表團。]
但是近期徐榮祥在美國訪問期間,突然出現了一系列意外情況:
一、5月18日,以“中國國際工程和材料公司”名義,有人突然給正在接待徐榮祥訪美的美國燒傷醫學會會長Harry Giner發來兩個電傳,電傳稱“徐榮祥是從國內攜巨款潛逃的騙子,他的燒傷藥是無合法批準的假藥”。(參看附件4)
二、目前美國正在接待徐榮祥訪美,並且談判與他合作問題的美國全美燒傷學會,接此電傳後,立即向徐提出:
(1)必須要求中國官方出面澄清這個電傳內容是虛假的,徐榮祥並不是騙子。
(2)否則美國將認為徐榮祥並不持有此項技術的知識產權,也不是此技術的真正發明人。
據悉,一直比較支持徐榮祥研究的衛生部科技司,已於5月23日給美國發去電傳,證明徐的藥是中國國家承認的試驗中的新藥,徐榮祥本人也確實是該藥品及相關治療技術的發明人。
但美方仍不相信而提出一些進一步的無理要求。徐因此懷疑,此事後面有某種國際陰謀。
三、徐在今晨給我的電話中稱,美國國防部方面對他的燒傷藥的軍事作用非常感興趣,已有部門秘密開展應用此藥治療火焰噴射器戰傷者的科研。
徐認為,美方很想通過剖析此藥藥理,獲得此藥的發明權和知識產權。有人可能想造成某種情勢,迫使徐不得不滯留於國外,使其不能回國。據說美方也有人在私下向徐遊說:“既然你的發明在中國得不到國家保護,為什麼你一定還要回去?”
因此,徐現在有巨大的壓力和受威脅感,他耽心還會遭遇其他不測,因此他請求我報告中央領導,希望國家出面援助他,使他能夠儘快平安返回國內。
四、現將徐送來的電傳資料,包括:
(1)徐氏給江總書記和李總理請求保護回國的急電,
(2)5月18日中國國際工程和材料公司誣陷徐榮祥是騙子和兜售假藥,為此給美國燒傷學會發去的電傳,
(3)5月23日衛生部科技司證明徐氏是美寶燒傷藥的發明人以及此藥是國家承認的合法試驗藥品給美國的緊急電傳,
(4)有關徐榮祥發明燒傷藥品國家歷次頒發的各項證書的複印本,
(5)目前徐藥在國際上被應用的情況簡介;等
以上五件以及其他相關資料均隨此函一併奉上,請領導審閱。
順便說明,我本人在1991年10月曾因一次意外,遭受比較嚴重的燙傷,親身試用此藥,感知其藥效之神奇確為驚人(此藥之樣品亦隨函奉上一箱)。
五、由於此藥主要用於治療大面積燒傷、外科創傷以及潰瘍,所以該藥具有重大之科學、國防和經濟價值。我個人傾向於認為圍繞徐所發生的這一切後面,可能並非偶然。因此,我請求中央領導同志關注和重視此事,並考慮可否採取措置保護其回國。對有關爭議問題,待其歸國後再與調查。以上不知妥否,特此報告。此致
敬禮 !
何新
5月25日凌晨6時(1992年)
8
此報告於當日上午,由我自己親自送達中南海和鄧小平同志處。
大約一周后的一天夜裡,我又突然接到徐榮祥自東京打來的電話,他極其興奮地告訴我,奇蹟已經發生。在中國駐美外交領事方面的過問和協助下,他已經平安離開美國,現已到達東京。他鬆了一口氣說:“現在我安全了。”他對我的幫助,在電話中表示由衷感謝。
幾天后,徐榮祥回國,不久和我再次見面。他興奮地告訴我,國務院領導已經委託國務院副秘書長徐志堅組成一個特別領導小組,會同衛生部等有關方面,調查解決圍繞徐榮祥燒傷藥風波的有關問題。
此後幾年,徐榮祥的研究和技術發展逐漸一帆風順,以後越來越順風順水。美寶燒傷藥由試驗藥轉為正式藥品。圍繞美寶藥業有關的一系列產業也發展起來,徐榮祥成為了美寶國際集團的唯一老闆和主席。
但是最有意思的是,這個事件的僅僅三年以後,美國移民局就讓他在美國的合作夥伴告知徐榮祥,已經安排一條對徐榮祥全家開放的作為特殊高科技移民,可以免除一切過渡手續的特殊綠色通道。於是,除徐榮祥本人仍然堅持保有中國公民身份但取得了美國綠卡外,他的全家人都迅速加入了美國國籍,成為美國正式公民了。
此後的年代,徐榮祥即一直往返於太平洋兩岸,他在美國也建立了實驗室。他的事業已經越做越大。美寶燒傷藥在中東地區建立了灌裝工廠銷售世界各地。不久前,此藥在美國通過了FDA的二期臨床實驗,第三期一旦通過,一個極其巨大的市場機會就將出現。
9
以後這些年裡,我與徐榮祥仍然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只要他回國,他的每一步發展計劃,他總會最先告訴我。但是,我卻感到他愈來愈天真。我對他的全球發展的宏大設想和計劃,其實內心深有保留,但是已經不便直言。
去年年底,他從美國回來看望我。神秘地對我說:你知道嗎?真有你說的那個神秘組織,太強大啊!奧巴馬在他們面前就是一個0。很少的人才能近距離觀察到它,但是我進去了,我認識了那幫世界級別的大佬!在那裡,百億美金身家是根本不夠資格的。
他說:在美國,沒有錢的和沒有錢的玩,白領和白領玩。10億的和10億的玩,100億的和100億的玩。只有1000億以上身家的才能在那裡玩。沒有一個中國人能進到最高層——但是我進去了。
我問他,那你是以什麼資格?他說因為我有這個——他指指他的腦袋。他說,奧巴馬已經把細胞和器官組織的再生的概念作為美國經濟振興的重點計劃,寫進美國國情咨文(受損器官再生是奧巴馬總統2013年國情咨文中提到要發展的重點新科技之一)。他驕傲地說,這是我發明並且曾經註冊專利的概念。
我知道,這是真的。為維護他對這個概念的發明專利權,2013年5月8日,徐榮祥在美國曾經聘請了強大的律師團隊,向2012年諾貝爾醫學獎得主日本人山中伸彌博士提起了訴訟。起訴最後沒有敗訴,而以諾貝爾獎委員會的調解和重新解釋告終。
他還說,他已經擬定宏大的再生醫學計劃,潛在全球市場財富預期每年千萬億以上。他的計劃現在得到美國政府和強大基金會的承諾和支持。美國FBI告知他,已經把他列入重點保護人士的名單,可以在全球給予全天候的安全保護。在聖誕節,他全家收到了奧巴馬和夫人簽名的賀年卡。這種賀年卡發自白宮,只給全球幾十個精英人士發送。云云。作為一個草根出身的他,我可以體會到他此刻有巨大的成就感。
但是當時,我對他說,你危險!你很危險!愈是這樣,你愈危險。
他說,不可能。我絕對安全。因為一切人都需要我的再生技術,而有關的技術秘密都存在我這裡——他指指他的腦袋。
我說:我已經多年重病在身,已經不能關注你說的這些事情了。你多多保重吧。我們當晚一起在雲南大廈吃過飯,然後告別。沒有料到,這竟是我們作為24年老友的最後一次見面。
10
我絕對不會想到,僅僅5個月後,他竟然會在拉斯維加斯他的那個豪華辦公室中(比爾·蓋茲與他住在同一座樓上),因吃工作餐而被噎死。
他的中國團隊總經理後來告訴我,那天徐榮祥格外興奮,不僅因為美寶燒傷藥進入FDA三期,而且在此僅僅幾小時前,他還剛剛跟奧巴馬和希拉里都通過話。
這一切都簡直都是不可思議!
聞訊的那天,我從南方剛剛下飛機回到北京。中午午休後,助理告訴我,午間接到一個電話,徐榮祥走了。我奇怪地問:走了,他去哪裡?助理說:死了。我驚問:怎麼死的?回說是吃午飯時情緒過於興奮,被噎死的。我完全不能相信,以為有人在開玩笑。直到與他的辦公室通過電話後,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其實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讓人見怪不怪。既然一架巨大的裝載了數百人的大飛機都可以在瞬間從時空中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麼區區一個人的因噎廢命,又有什麼奇怪呢?現今這個世界上,還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嗎?
自這些年連續患重病以來,我曾經多次近距離地思考死亡問題。我也常常反思,此生為之奮鬥的一切究竟有何意義?以徐榮祥的事業來說,我現在已經厭煩再討論一切陰謀論。
但是我們都會看到的一個結果就是,隨着中國人徐榮祥的去世,美寶燒傷藥以及美寶系列的細胞營養物質、機體再生計劃等等,今後無論成敗,知識產權的主人都已經不是中國人了。
那麼,當年曾經令我們那麼激動、努力追求的許多東西,究竟在未來還有多少是真正具有意義的?其實所謂人生,無非就是從0走進1,再回到一個0而已。
全球化,全球性變革,是一股不可阻擋的浪潮。它已經滲透並且正在席捲我們生活的一切層面。
我完全看得清一切未來。但是,我已經徹底地對於未來無語。沉默是金——Silence is go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