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羅瑞卿被打倒之迷初探

作者：巴山老狼

有關羅瑞卿在文革之初被打倒一事，不管是中共官文的相關文章或海內外的分析文章幾乎都把原因歸結於林彪向毛澤東進讒言並加害於羅。老狼對相關歷史史料進行了較多的比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下面筆者根據相關史料發表一下個人的一點看法。

以下援引中共官方的相關說法：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三十日，林彪寫信給毛澤東，並派夫人葉群攜吳法憲、李作鵬等人寫的揭發羅瑞卿的材料到杭州向毛澤東匯報。

吳法憲、李作鵬所揭發的材料是一個“死無對證”的問題：一九六五年二月十四日，原空軍司令員劉亞樓上將在羅瑞卿的指使下，向葉群講了四條意見，希望他勸林彪接受。四條意見是：一、一個人早晚要退出政治舞台的，二、要好好保護林總的身體，這一點就靠你們了，三、今後林總不要多管軍隊的事情了，由他們去管好了，軍隊什麼都有了，主要是落實問題，不要再管了，四、一切交給羅去管，對他多尊重，要放手讓他去管。劉亞樓並說：“羅總長說只要你辦好了這件事，羅總長是決不會虧待你的。”

劉亞樓是否這樣對葉群說過，羅瑞卿是否對劉亞樓這樣說過，此時因劉亞樓已死，無法對證了。

毛澤東看了材料，聽了葉群的匯報後，當即批示：“那些不相信突出政治，對突出政治表示陰奉陽違而另外散布一套折衷主義（即機會主義）的人們大家應當有所警惕。”並說：“羅的思想同我們有距離，羅把林彪同志實際上當作敵人看待，羅是野心家。”

十二月八日至十五日，毛澤東在上海召集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林彪、葉群、吳法憲、李作鵬對羅瑞卿進行了背靠背的揭發批判，會後周恩來、鄧小平奉毛澤東之命同羅瑞卿談話，責令其交待問題。但羅不但沒有老實交待檢查錯誤，反而表示受了委曲，為自己辯解。隨後毛澤東指示成立了中央工作小組，專門對羅瑞卿進行批判。

中央工作小組於三月四日至四月八日在北京開會，對羅瑞卿進行面對面鬥爭。第一階段三月四日至十六日，四十二人參加，十二日羅瑞卿作了檢查後，招來了更加激烈的攻擊，其氣氛不亞於廬山會議上批彭德懷。羅瑞卿當初起勁地斗彭德懷，現在輪到別人起勁地斗他了。位置的突然轉換，令羅瑞卿受不了，三月十八日，在高呼“毛主席萬歲”後憤然跳樓自殺！毛澤東得知羅跳樓一事後竟大罵羅瑞卿“沒出息”！葉劍英元帥還賦詩一首曰：“將軍一跳身名裂……”

“沒出息”的羅瑞卿自殺又被定為是叛黨行為，被裝在籮筐里抬進會場繼續批鬥。真是殘忍至極！

三月二十二日至四月八日，中央工作小組召開第二階段會議，與會人員增至九十二人，對羅瑞卿進行缺席的批判鬥爭。

批鬥會議結束後，中央工作小組作出了《關於羅瑞卿同志錯誤問題的報告》。羅瑞卿被冠之以三條罪名：一、敵視和反對毛澤東思想、誹謗和攻擊毛澤東同志。二、推行資產階級軍事路線，反對毛主席軍事路線，擅自決定全軍大比武，反對突出政治，三、公開向黨伸手，逼林彪同志讓賢讓權，進行篡軍活動。就這樣，羅瑞卿被趕下台。

羅瑞卿何以被趕下台？至今為止公布的材料和相關回憶文章和專家、學者們提出種種緣由：

其一、羅瑞卿搞大比武，與林彪的“四個第一”相衝突，引起林彪的不滿，對於這一點看來不足為信。作為戰場上九死一生的元帥林彪豈有不知大比武對提高部隊戰鬥力的作用？當年林彪任東北野戰軍司令員時，就組織部隊大練兵，並總結出“三三制”、“四快一慢”、“四組一隊”等著名的“六大戰術原則”，怎麼會當了國防部長後反而反對大練兵呢？再說六四年的大練兵是經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親自批準的，林彪作為軍委第一副主席，主持軍委工作，大練兵有成效他有一份功勞，大練兵錯了，他有一份責任，他又怎能因大練兵而恨羅瑞卿，想置他於死地呢？

其二、一九六四年六月，毛澤東提出培養接班人問題時，要求每個人都要準備接班人，還要有三線接班人，羅瑞卿就此問題向林彪匯報時曾講過老幹部應當主動讓賢，一心想繼續上爬的林彪聽了，認定是羅要讓他讓賢，因此對羅瑞卿恨之入骨，遂決意把羅瑞卿打下去。這一點理由更是荒唐可笑，不足為信。因為林彪、羅瑞卿同年所生，當時都是五十九歲，就算羅對林說過“老幹部要主動讓賢”的話，林彪也決不會聯想到羅瑞卿會取自己而代之，因為論才能、威望、戰功羅瑞卿都比林彪差了幾大截。除非林比羅大過十幾歲，羅才會要林讓賢。再說，中共黨內讓不讓賢，無論如何也輪不到羅瑞卿來說這話，久經殘酷路線鬥爭的羅難道不知道伸手要官的危險性？

其三、在蘇曉康先生的《烏托邦祭》中說是林彪使反間計欺騙了毛澤東導致羅被打倒。此言甚為不妥。羅瑞卿早在紅軍時期就是林彪的老部下，林是紅一軍團長，羅是紅一軍團保衛局長。抗戰時在延安兩人又是直接的上下級關係，林是抗大校長，羅是抗大教育長，羅對林佩服得五體投地，二人相處極融洽。平津戰役後，羅曾主動要求到林彪的四野工作，羅的總參謀長又是林彪提名的。對羅可以說是知之甚深，林沒有任何整羅的動機。再說毛澤東是何許人也？林彪有膽量在毛澤東面前玩反間計？羅瑞卿幾十年來與毛澤東形影不離，深受毛澤東器重，豈是林彪的反間計就能整下台的？

其四、在葉永烈先生的《毛澤東與林彪》中說羅的倒台是毛、林之間的一大交易：林幫毛打倒劉少奇；毛幫林搞掉羅瑞卿。但該書提供的林彪倒羅的動機太缺乏說服力，以林彪的肚量和幾十年出生入死的戰友情誼，決不會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搞掉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老部下。

其五、在《邱會作回憶錄》中，邱會作說是因羅倒向了當時主持軍委工作的賀龍，而軍隊是毛澤東的命根子，毛澤東要倒賀龍，羅與賀走得太近，所以決定先倒羅，再倒賀龍。

其六、九十年代末，筆者在一書店看到一本書，其中有一章專門提到羅瑞卿事件。據林彪女兒林立衡對羅瑞卿女兒羅點點說：毛澤東要打倒羅瑞卿，林彪強烈反對，私下為此與毛澤東發生激烈爭吵。但最後也只得服從。林立衡的表白極可能是事實。

看來羅倒台的原因還得從中共中央工作組為羅瑞卿定的三條罪名中去找，三條罪名中第一條才是導致羅下台的關鍵所在：“誹謗、攻擊毛澤東同志”，而後兩條只是拉出來作為陪襯而已。

羅瑞卿何時何地誹謗、攻擊過毛澤東？對此筆者手中無任何資料，不可妄談。但羅倒台的全過程卻有很多疑問之處：羅要林下台一說是完全站不住腳的，以林彪的性格和為人，他會隨便告老部下羅瑞卿的御狀？以毛澤東的“英明”怎會一聽林彪告狀就罷免羅瑞卿？毛澤東為什麼說羅是“野心家”？為什麼把羅“讓賢”的話說成是針對林彪的？這些問題看似沒有答案，實際上不難得出答案：心直口快的羅在背地裡“誹謗、攻擊毛澤東”被人告了密，毛澤東授意林彪出面整羅瑞卿！而早在林彪告御狀前幾個月，毛澤東就已準備好了羅瑞卿的繼位人――六五年四月二十二日，毛澤東任命楊成武為軍委第一副秘書長。因此整羅瑞卿是深謀遠慮的結果，而決不是聽了林彪告御狀的一時心血來潮。縱觀毛澤東當政幾十年的整人手法，出面整人的人，恰是與被整人關係極密切的人，當時空軍司令吳法憲與羅瑞卿關係很密切，倒羅會前被找去談話，讓他打頭陣，狠狠向羅瑞卿開炮，搞得吳法憲很是難堪，但又不得不如此。毛澤東正是以此手法來檢驗部下對自己的忠誠程度。

廬山會議上拼命整別人，又莫名其妙地被整的羅瑞卿似乎並沒從這種角色互換中吸取任何教訓。毛澤東死後的一九七八年，羅瑞卿發表了一篇紀念毛澤東的文章，文中聲稱：在長征路上林彪寫信給中央要毛澤東下台一事是林彪與“三反分子”――反黨、反毛主席、反社會主義――彭德懷勾結起來共同密謀策劃的，並說：當時我是一軍團保衛局長，親自聽到林彪給彭德懷打電話說：“現在的領導不行，還是你彭老總來。”羅瑞卿此文發表不久即去世，隨後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會議為彭德懷徹底平反了。羅瑞卿在天之靈不知有何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