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遇春

一

漢唐之所以成為盛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大一統局面的存在。這種大一統的穩固與氣勢,不但給了民眾相對安樂的生活,也讓四鄰為之敬仰和膽怯。

魏開了一個壞頭；晉如法炮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我看來，魏晉都是相對弱勢的朝廷。

弱勢的朝廷相對於強勢的統治來說，一個主要的表現就是：

最高統治者在政局之中，無法集權，無法左右強權的大臣，無法獨斷乾綱。這樣的結果，很多時候，使得最高統治者要麼淪為犧牲品，要麼淪為棋子，要麼淪為擺設……

這其中，晉孝武帝更是悲劇，因為嗜酒，因為酒後的一句玩笑話，竟然丟了性命，說來既可悲又可笑。

基於晉孝武帝的悽慘下場和可憐境遇，先給出本文的結論：

不要嗜酒，不要和女人開玩笑！

嗜酒傷身、嗜酒誤事！所以喝酒前請先掂量一下自己能飲多少，飲酒中注意自己酒品！

和女人開玩笑是十分危險的事，所以，開玩笑前，先想想自己對女人了解多少。如若不然，女人一怒，小則翻臉，中則斷交，大則丟掉性命。

這不是笑話，有史為證，且看晉孝武帝之死：

晉孝武帝就是司馬曜（公元362～396年），字昌明。

他是東晉的第九位皇帝（在位時間，公元372年～396年），是晉簡文帝司馬昱的第六個兒子，母親為李陵容（孝武文太后）。

關於晉孝武帝的紀傳，這裡不詳說。按照本文的主題，只說他的死。

晉孝武帝親政後，雖然大權在朝臣的手上，但是，作為人主，他還是有一定雅量的。這一點，應該是當時人和史學家一致認可的。

可是，據說他開始喜歡喝酒之後，整個人就變了。

猜想，晉孝武帝的好酒，一是因為他有一個“嗜酒好妒”的皇后王法慧（太元五年，即公元308年），男人大都會受老婆的影響，枕邊風屬於一種，生活習慣隨之改變也是一種。二來，大概朝廷的大權為重臣所把持，他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象徵意義大於實質影響，無所事事，倒不如飲酒作樂的好。三嘛，或許他也嘗到了酒的甜頭，所謂“何以解憂”、所謂“一醉解千愁”，對他而言，酒中的樂趣，值得沉迷。四呢，據說他很好色，自古酒色一家，或許這酒中色，色中酒，真可以讓人流連忘返吧！

先說晉孝武帝和酒的一個小插曲。

古人把國家治理和天象相結合，出現彗星，就是國家的不祥之兆，人主要自我修省，大臣要避位讓賢。

晉孝武帝在位末期，長星（類似彗星，有長形的光芒）出現。他覺得這是不祥的預兆，心裡十分厭惡。但是，他並沒有修行，沒有反省；沒有檢討政策，沒有想辦法約束大臣；沒有舉辦前代帝王的種種對待彗星的儀式、沒有前代帝王的實際行動。他所作的，就是，拿起酒杯，對着長星說到：

“長星啊，我敬您一杯酒，勸您高高興興把這杯酒一飲而盡！您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臣民都對我說‘萬歲、萬歲…’，可是，這天下，哪裡有什麼萬歲的天子啊？”

由此可見，對於彗星出現這樣嚴肅的事情，晉孝武帝都是酒醉中兒戲一般地對待，其他事就不用說了。

這也可見，晉孝武帝對人生的無奈，對前事的迷茫，對朝政的淡漠，以及其沉迷頹廢的生活實景。

晉孝武帝嗜酒之後，就是流連聲色犬馬，他很少清醒。既然整日昏醉，那麼，外臣見到他的機會就很少了。正因為這樣，也就沒有人勸諫他少喝酒，沒有人勸諫他以國家為重了。

晉孝武帝的王皇后死後，他再也沒有立皇后。他最寵幸的一個後宮就是張貴人。他對於張貴人的寵幸，使得張貴人在後宮的位置幾乎無人能比。後宮之中，沒有人不怕張貴人的，雖然掛的是貴人的頭銜，實質上，她有後宮之主的威權和勢力。

晉孝武帝的死，就因張貴人而起。

二

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古歷九月二十日，晉孝武帝與後宮的一伙人飲酒宴樂，那些有伎藝的樂工，侍從、女官、宮女、宦官等都參加了這次宴會。

晉孝武帝不改他愛酒的本色，這次宴會，他又喝得十分盡興。酒量不錯，喝了好一陣子，他都還沒有醉。

這酒一喝多，話就不少。晉孝武帝看着年紀將近三十歲的張貴人，當着大夥的面，半開玩笑、半調戲地說到：

“張貴人啊！像你這個年紀，差不多也該廢掉了，我應該立一個比你年輕、比你漂亮的女孩子做貴人啊！”

說完，晉孝武帝還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又灌了一杯酒下去。

沒成想，這一句玩笑的話，卻捅了一個天大的馬蜂窩下來。

張貴人一聽這話，臉馬上拉得有三尺長。

女人的年齡、容貌、地位，是不能開玩笑的，這是要死人的節奏啊！

眾人一見張貴人變了臉，嚇得連如何站立都不知道了。

張貴人一直伺候晉孝武帝喝酒，她自己沒喝多少，也就沒有半點醉醉意。她強壓住心中的怒火，繼續應付場面，並沒有當場發飆。當然了，當着皇上的面，她也不會發飆。

晉孝武帝是這個場合的老大，他哪裡會去看哪一個人的臉色。再說了，張貴人在向他勸酒時，又馬上轉換了頻道，改作一臉和氣、滿面笑容。她不敢表露自己的不悅、她也不會表露自己的憤怒。其他的人，對張貴人臉上的陰晴都觀察地十分清楚，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服侍着這兩位主子。

晉孝武帝當天喝了很多酒，從下午開宴到傍晚宴會結束時，他已近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

張貴人先讓宮女及隨侍們將晉孝武帝安排在清暑殿去就寢。然後，張貴人讓大大小小的太監們留下來，陪她一起喝酒。張貴人喝酒，點到而已，淺嘗輒止，大大小小的太監們，只要是張貴人賜的酒，都必須一飲而盡。就這樣，又喝了好幾圈，那些個能喝酒、不能喝酒的太監們全都喝得差不多了。張貴人觀察之後，發現大家基本上都已經有十一二分分醉了，才安心地下令讓他們回去休息。

太監們散去之後，張貴人領了隨身的宮女，來到晉孝武帝歇息的清暑殿。進了清暑殿之後，她命令宮女關緊殿門，然後她坐在一旁，讓宮女們一起上前，用被子蒙住晉孝武帝的頭，死死壓住，直到將他活活地捂到窒息死亡才罷手。

確認晉孝武帝斃命之後，張貴人安排宮女們收拾好現場。然後，她開始發話：

“大家不要害怕！聖上是因為飲酒過量，夢魘中暴崩的！”

說完之後，張貴人安排貼身宮女重重封賞了案發現場的各位宮女，作為犒勞和封口費。

晉孝武帝死後，因為太子沒有才智，軟弱無力，握有大權會稽王司馬道子昏庸荒淫，所以，也就沒有人追問晉孝武帝的死因。

至此，晉孝武帝之死已經說完。文末，再次申明文意：

不要嗜酒，不要和女人開玩笑！

附說：晉孝武帝的藝術才能。

晉孝武帝生逢東晉書法藝術興盛之時，他本人也是一位書法家，擅長行草書。

唐人評價他書法說：

“真率孝武，不規不矩。氣有餘高，體無所主。若露滋蔓草，風送驟雨。”

宋代《淳化閣帖》收錄了他的《譙王帖》，但只殘存了首行，這也是孝武帝唯一傳世的書法作品。

晉孝武帝也善於做文章，史載有《孝武帝集》二卷，可惜已亡佚。

清嚴可均《全晉文》輯有晉孝武帝的詔三十五通，書、帖各一。

晉孝武帝還喜愛作詩，在宴會之後，他經常乘酒興作詩賜給侍臣，據說，他的詩歌內容有些低級趣味。為了皇家的尊嚴，他的近臣徐邈會先把這些詩收集起來，加以刪改潤色，經晉孝武帝過目後再頒賜侍臣。

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僅輯其《示殷仲堪》殘句一則，即“勿以己才，而笑不才”。

（全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