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自有其真相,儒家不僅是信仰---論史微言
余東海
【答客】楚狂廳友言:“中國的文字歷史,從來都是有意識形態的立場的,重視的並不是什麼真相、事實。重視的是對道德標準的闡述和意識形態的發揚。所以才能經史合參。你一定要講所謂事實,那史記中紀錄了那麼多私人秘室的談話,史遷鑽人家床下偷聽到的?都可以抹殺了。”東海答:《孔叢子答問篇》中,陳王與孔鮒有一段問答,談及晉侯驪姬床第之私,房中之事,史書何以得知。“陳王涉讀國語言申生事,顧博士曰:始予信聖賢之道,乃今知其不誠也。先生以為何如?荅曰:王何謂哉?王曰:晉獻惑聽讒,而書又載驪姬夜泣公,而以信入其言。人之夫婦夜處幽室之中,莫能知其私焉,雖黔首猶然,況國君乎?予以是知其不信,乃好事者為之辭,將欲成其說以誣愚俗也,故使予並疑於聖人也。博士曰:不然也。古者人君,外朝則有國史,內朝則有女史,舉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以無諱示後世。善以為式,惡以為戒。廢而不記,史失其官。故凡若晉侯驪姬床第之私、房中之事不得捨焉。若夫設教之言,驅群俗使人入道,而不知其所以者也。今此皆書實事,累累若貫珠,可無疑矣。王曰:先生真聖人之後風也。今幸得聞命,寡人無過焉。”
【答客】六郎廳友言:“儒家思想就是一種信仰,所謂道統也是一種信仰。如果執為歷史事實,則商湯何以聖、三仁何以仁?信仰是逐步建構的。之前,是周公所託之古。”東海答:這是想當然的說法。儒家是信仰,又不僅僅是信仰。或者說,儒家信仰建基於扎紮實實的歷史事實。商湯之聖,三仁之仁,各有其相應的言行表現。如果說堯舜禹湯是周公所託之古,那也是實實在在的史實。儒家對歷史和事實的尊重無與倫比,非諸子百家所能比,也非佛道兩家所能比。
【史眼】典故是否可靠,出處非常重要。出自儒家正經,可靠性、可信度最高,其次是副經,其次是正史。出自野史、佛道書籍及其它諸子百家者,皆須特別謹慎,應該多方考證。
【史眼】商朝盛行人祭。聞考古學家和科學家們通過同位素技術之類現代科技手段,得出結論,殷墟祭祀坑裡的人骨都不是當地人,其中還有人帶有白人和赤道人種特徵。因此得出結論:那些被祭祀者多是戰俘!這個結論比較可信。因此,不能說商朝不把夷狄和外人當人看。戰俘與夷狄和一般外人不同,或有血仇,或難馴服。當時以戰俘為祭,可視為一種歷史局限性。建基於仁義之道的中華文明,與西方文明一樣具有漸進性,一樣無法擺脫歷史的局限。商朝的命和人祭的史被周公終結。周朝不再以戰俘為祭,而是以之為奴。這是文明的一大進步。注意,商朝以戰俘為祭,無礙商湯之聖。但若不把夷狄和外人當人看,把他們視為比牛羊更高級的祭品,那就不是歷史局限而是道德有限了,大不仁了。聖王云乎哉。
【史眼】以現代文明標準衡量古代人物事件,就會厚西薄古,輕視古人和祖宗,輕視往聖先賢,就會將歷史的局限視為往聖先賢的局限。所以,看歷史,應有世界眼光,應作橫向比較。以戰俘為祭,當然有其野蠻性,但相對於其它地方以異族甚至本族甚至親人為祭,又倍顯文明。古希臘流行人祭。傳阿伽門農將他的親生女兒獻祭,引起了妻子嚴重不滿,因而背叛之,引發家庭悲劇。
【史眼】五四以後眾多學者、包括考古學家的歷史研究,大多可信度不高。抹黑儒家、抹黑古人、抹黑歷史,誇大歷史陰暗面,已成為學界一種根深蒂固的惡習。他們慣於以小人之心度古人之跡,抓住一點無限上綱,惡意揣測浮想聯翩,甚至無中生有莫須有。由於馬學的薰陶污染,別說承風希旨曲學阿世者,就是極少數良知未泯的好學者,學術水平也很有限。
【答客】六郎廳友言:“認為某種思想超越所有思想之上,做為個人信仰沒問題,但非想做到社會層面的獨尊,這本身就是奴役之路的開始。”東海答:不一定,關鍵要看是什麼思想,其品質如何。西方政教分離之後,建基於人本主義的自由主義,就做到了政治層面的獨尊,成為自由民主之路的開始。
【史眼】沒有中道文化的獨尊,就沒有王道政治的寬廣和中華文明的輝煌。所謂獨尊儒術,就是獨尊中道,就是以之為政治領域的指導思想和社會領域的主體文化。中道文化即儒家文化,中道譜系即儒家道統,亦中華道統。儒家與中華血脈相連、神魂交融。儒家是中華之魂,中華即儒家之政。中華化意味着文化中道化、政治王道化和制度禮樂化。沒有儒家就沒有中華,沒有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沒有中華,儒家就成了無枝可依的遊魂。另外,在政治上,馬家必然獨尊馬術,宗教必然獨尊神術,民主法治必然獨尊西式普世價值---人本主義五常道。2023-6-1餘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首發於東海客廳公眾號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