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中國農民書

（一九二一年）

毛澤東

　　有人說中國農民的生活，並不是痛苦的，也不是受十分壓制的，因為所謂農民，都是自己有着田地，自己耕種的，並不是單簽耕人家的田而謀生的。就是耕人家的田，而所得生產物的分配乃是平分的，所以也沒有什麼分配不平均。既然這樣，你就向他們去宣傳，也斷不能促進他們的自覺，這話都不然，我現在只要把農民的狀況記述出來，就可證明這一說的理由不充足了，不過我現在記述的農民狀況，是就我住的那一縣和附近那各縣狀況而論的，我想就以此推向全國，也不過是大同小異罷了。

　　一、農民自身裡面的階級。有人說中國的農民，都是各有土地的，這句話是有一部分確實的，然而未免太籠統了。一家三人所有千畝田，算是有土地；一家十口人所有一畝田也不能不算是所有土地，然而你們這樣的所有，就說農民之間，生活都是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痛苦嗎？設若細細地考慮起來，就可知農民自身內面，也有幾層階級：

　　（一）所有多數田地，自己不耕種，或僱人耕種，或租給人耕種，自己坐家收租，這種人並算不得純粹的孜民，我鄉下叫做“土財主”。

　　（二）自己所有的土地自己耕種，而以這個土地的出產可以養活全家，他們也有於自己的土地之外租人家的土地耕種的，這一種人就是中等農民。

　　（三）自己也有一點土地，然而只靠自己土地的出產，絕不能養活全家的，所以不得不靠着耕人家的田，分得一種而自瞻。這一種人也可謂下級的農民了。

　　（四）這乃是“窮光蛋”，自己連插釘的地方也沒有，專靠耕人家的田謀生活的，這一種人就是貧窮的農民了。上述四種裡面以第三種和第四種的人數為最多。第一種人當然是少的，第二種也是很少的。第一，二種的生活是豐衣足食的，不是我們問題的目的物。我們的目的物，乃是占農民全數內面的大多數的第三、四種農民。第四種農民的苦況簡直是非常勵害，每天到晚，終年到頭的苦作，還不夠穿衣吃飯，一過年歲不好，田主頑強（分配的方法面詳說）的時候，就差不多要餓死。所以這種農民的生活是非常的痛苦的。第三種農民，雖然自己有一點土地，還耕一點人家的田，然而因為生活程度高，不是東拉西扯地來借貸，也是不能維持安家的生活。所以每到收谷的時候，谷總不能全進到自己家裡來，直接運往債主家裡去還帳，或還利息了去。因為這種原因，自己所有的一點田，也不得不漸漸賣或當給“土財主”或中等農民（在後面地余中裡面詳說），而墜為第四種農民了，所以他們的生活也是極困苦的。

　　照這樣看起來，可見得大多數農民的生活是非常困難的，只拿着農民都是自己有土地這句話，說農民的生活都沒有什麼困難的先生們，簡直是瞎說。這種說勞動者是和資本家同樣地有收入，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