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揚州美女

　　美國朋友馬丁打來越洋電話，語出驚人：“我要即刻飛來上海，此行的目的是去揚州尋找美女！” 我說：“中國美女多得很，為什麼偏要去揚州找？豈不是異想天開！”他卻反唇相譏：“揚州自古出美女，連這個都不知道，虧你還是個中國人！隋煬帝開鑿運河，乾隆皇帝三下江南，不都是為了去揚州找美女嗎？”真是令我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哪位同胞給他下的藥！

　　馬丁是個中國迷，我是在一次party上認識他的，一見如故。他特別喜歡中國文化，每次見面，都要狂侃在中國的“離奇經歷”。諸如：某年某月爬峨眉山，在捨身崖上差點沒跳下懸崖，因為有人告訴他，看見了佛光跳下去便可得道成仙也！

　　有一次，他光顧上海城隍廟“考察中華小吃”，不料被湯包暗算，嘴裡燙出了幾個泡，他卻一點也不在乎，一面連稱好吃，一面死纏爛打陪同，非要弄明白：這麼多的湯汁究竟是怎樣裝入包子裡的？此乃商業之機密，豈能讓洋鬼子知道？

　　一日，這傢伙“流竄”到瀘沽湖，入夜，出於好奇，竟堂而皇之加入走婚行列。殊不知，即便是走婚，人家也是有嚴格規則的，豈容高鼻子混進其中？到頭來，讓人嘻嘻哈哈地“清理出門”。

　　馬丁至今還是光棍，此番他不遠萬里來中國，無論如何我也要頂他一把。

　　那天，我們到了揚州。可上哪裡去找美女呢？馬丁卻早已成竹在胸，他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個小本子，往我眼前一橫——《揚州旅遊導圖》。哇，好主意！在美景中找美女。

　　時值清明，細雨濛濛。瘦西湖畔，垂柳婀娜，嫩芽滴翠；湖面綠波柔漾，輕紗薄罩，畫舫輕游，船娘放歌，美不勝收。瘦西湖的魅力迷人啊。煙花三月下揚州果然妙不可言。我站在瘦西湖畔，詩興油然而生，就在驚世妙語呼之欲出之時，馬丁突然飛奔而至，激動地說：“我發現揚州美女了，就在湖對面！”沒等我反應過來，他拖着我就跑。流芳百世的千古絕句，可惜就此胎死腹中。

　　可當我們氣喘吁吁地來到湖對岸時，美女早已蹤影全無，馬丁直埋怨我跑得太慢。

　　五亭橋上有一位老畫家在寫生，寥寥數筆瘦西湖雨景便躍然紙上，畫面氣韻生動，妙趣橫生。

　　馬丁看得目瞪口呆，驚呼中國藝術了不起！馬丁本是“自然熟”，頃刻間和老畫家就混得爛熟。老畫家聽說他是專門來揚州尋找美女的，不由得捧腹大笑，花白長髯在胸前亂顫。老畫家笑畢言道：“世間萬物相生相合俱屬有緣，古人觀景有‘相看兩不厭’之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豈能外乎？”馬丁聽得一愣一愣的，第一天的尋美便告結束。

　　第二天一早，馬丁又要我陪他去大明寺，第三天我又陪馬丁“掃街”，雖然辛苦尋覓，均為“無果”。雖然我素來信奉“為朋友兩肋插刀”，但揚州如此之大，美女如此之多，馬丁要在短時期內與“那一位”“有緣千里來相會”，豈是指日可待的？況且我的工作已拉下很多，我真是“拖不起了”。遂向馬丁建議，與其“走馬觀花”，不如“深入虎穴”，就在揚州先安頓下來。馬丁聞言點頭如同雞啄米，連稱 goodideagoodidea！

　　不久，馬丁閃電般地在揚州應聘，當了一所中學的外教。

　　我回到上海後，起初馬丁還隔三差五地來電和我交流尋美心得，爾後電話越來越少，話題也由揚州美女轉移到了他的學生。到後來電話更少，言必大讚特贊他的學生們，並吹噓他的教學成果如何如何的輝煌。至於尋美之事卻隻字不題，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馬丁這小子真的改變初衷了？一個外國人，毫無利己的動機，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毅然投身到中國的教育事業中，這是什麼精神？我不由肅然起敬！

　　半年以後，我突然接到馬丁的電話，他電話里的聲音有些顫抖。馬丁告訴我，他終於找到夢寐以求的揚州美女了！接下去，他傾其所有形容詞，讚美他的揚州美女，好像這世界上就數他的女朋友最美！

　　馬丁真的找到了揚州美女了嗎？我有些迫不及待了，無論如何我要去揚州看個究竟！

2006-08-25 文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