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敵的八旗 |
送交者: ZTer 2008年03月06日10:03:32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經過元朝和明朝前期的沉寂(據說由於當時是冰期,這個時期東北氣溫太低), 殘留在遼東的女真人再次興起。 當明朝的天下開始分崩離析時,他們由於所占的先天優勢,在眾多逐鹿者中獨占鰲頭。 首先,由於中國的重心自唐以來一直向東位移,古中國的重心關隴地已不占重要地位,近千年,中土亡國滅朝的契機多起自東北,甚至蒙古征服中原也是從滅金開始,而滅金則始自攻打中都 。起自西北的闖王反軍,除了體制上的先天不足外, 也失利於他們的大後方的經濟基礎不足。 而另一個候選人,北方的蒙古人,則由於游牧社會的特性,移動性和分散性,除非遇到鐵木真這樣不世出的人物, 否則對於中原來說, 只能起到騷擾作用。事實上,因為游牧社會與農業社會的異質性(整個游牧制度是建立在粗放經濟及人口分散的原則上,是對農業民族的精深經濟和人口集中的一個極端的反向發展),因此對蒙古人來說, 最合算的是對中原索取貿易利潤和貢賦, 再輔以不時的搶劫。真的進入中原後,就會脫離了他們的力量源泉,元朝就是個例子。後來,清人通過讓蒙古人分享從中原得來的好外, 成功地使他們為已所用,從競爭者變為輔助者。 到皇太極時,後金已經成功地統一了全部女真人,收伏了遼西和蒙東的察哈爾人,並占據了關外大部分漢人開拓的耕地, 成為中原政權有史來所遇見的最可怕的敵人。 女真人之能入主中原, 除了政治經濟上的原因外, 他們對明軍壓倒性的軍事優勢, 也是決定性的因素。 中原軍隊面對的外敵,大多數時候是來自蒙古高原的輕騎兵。他們的戰術,基本上是被古羅馬人稱為“安息人射箭法”的戰法,即騎射者一邊逃走,一邊向後方射箭。(蒙古人稱這種戰法為“曼古歹”-mangudai)。這種戰術的精髓在於一從遠距離攻擊敵人,二持續不斷的攻擊敵人,三不給敵人還手的機會。在這種攻擊下不論敵人的精神和裝甲多麼堅強,徹底崩潰只是時間的問題。他們只有當先用弓箭把敵人殺傷大半時才與敵人短兵相接。但崛起自東北亞的軍事力量,則似乎有一種若隱若現的重騎兵傳統。 中國之有重騎兵,系由五胡十六國時開始。 而關於慕容鮮卑的具裝突騎提到的次數很多,所以我猜想,也許這種人馬均備重鎧的當時的新式兵種,就是由鮮卑人從關外帶進來的。 在盧循反軍進攻建康時,回援的劉裕“使寧朔將軍索邈領鮮卑具裝虎班突騎千餘匹,皆被練五色,自淮北至於新亭”駐紮在城防體系中最重要的據點。“ 賊並聚觀,咸畏憚之。”最後的決定性戰鬥, 也由於這些騎兵“善長矛肖 ,並結陣以待之”,使得反軍“乃退走”。這此紀錄里可以看出兩點: 一。這隻突騎是劉裕從他剛滅掉的南燕中得到的,而他也倚為最強有力的突擊力量,由此推算,重騎兵可能算是鮮卑人的民族兵種;二。這種騎兵對於一般的步兵來說有強大的威懾力。 至於後來的金人, 當然是以他們的重騎兵”鐵浮圖”聞名。 正如 術所說“自海上起兵均以此勝”。按宋人的紀錄, 他們長於弓矢,慣披重甲,厚重的兜鍪止露雙目。女真騎兵特別具有堅韌性,能夠敗不至亂,重整隊形,連續作戰數十回合至百餘合。 而後金呢, 從一開始,努爾哈赤就是以父祖“遺甲十三副”起兵。可見盔甲在女真人的軍事裝備中的核心作用。 (同樣的,完顏阿骨打之父劾里缽曾經為了九十副鐵甲,與溫都部長烏春結冤。可見這是女真人的傳統)。。 在薩爾滸之戰時,據李朝官員對努爾哈赤的軍隊的紀載,“人皆鐵甲 , 馬亦被甲 ”。 這並不是在努爾哈赤占領撫順後獲得軍資後才加強裝備。據早在1491年的《李朝實錄》中對女真人的紀錄“彼人百餘名, 騎步相半, 而被鐵甲者居其半。 其被甲者皆以鐵為領袖, 又裹其面,所露者兩目而已”。由於女真人的經濟落後, 一副鎧甲對他們來說是很大的資財。 即使是遠比他們富庶的明朝或李朝, 士兵們也多穿皮甲甚至紙甲。可見,對女真人來說, 只要有可能,騎兵必被重鎧。 由此看來, 在中國史上出現的幾次重騎兵, 均與起自東北亞的軍事力量有着不可分割的聯繫。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 與重騎兵的若干特徵是分不開的。 也許女真人的體質比中原人要好很多。 有一篇網文紀錄了作者在瀋陽故宮博物館的所見: “努爾哈赤的兵器最大最重,我還記得他的刀,半寸多厚的背,超過一米六長的刃,再加一尺半長、粗得嚇人的刀柄,這麼沉重、這麼長的刀,文字註解居然是‘努爾哈赤用過的單刀’!還有他那一人多高、直徑超過八公分的弓…寬大得像把小扇子的“槍頭”,巴掌那麼寬、十幾公分長的“箭頭”,… 同時展出的還有努爾哈赤穿過的鎖子甲,看到這件鐵衣服,我才明白,使用這些兵器的,是一個何其高大、雄壯的巨人。… 展出的明軍箭頭重量為努爾哈赤的御用箭頭九分之一),勾起着人們無限的遐想與感嘆。”這種差別, 不一定和女真人的遺傳有關, 可能倒是因為他們漁獵的生活方式。JARED DIAMOND在《槍炮、病菌與鋼鐵》中指出, 農業的產生使得社會可承載的人口數量增加, 但人們的體質卻下降,這在古人的遺骨上可以發現證據。(土耳其在冰期結束前的狩獵採集族群的男子平均身高是177。8厘米,到農業興起後的6000年前身高降到160厘米,即使現在也還沒恢復到古代的水平) 這是因為狩獵採集族群的食物種類繁多, 蛋白質維生素和礦物質的含量適當。 而農人的食物大部分是富含澱粉的農作物,因此得到的是廉價的熱量,付出的代價是營養不良。 而且,大多數人類傳染病只有在至少幾十萬的人群中才能蔓延下去,而規模小又散居的獵人群體不會有這個問題。(這可能也是滿洲人入關後對天花沒有抵抗力的原因)。 因此, 這種由於生產生活方式而形成的兵力資源,是沒有辦法特別訓練起來的,即使對女真人自己也是很寶貴。 在清軍入關後八旗兵迅速腐化, 因此清廷也把目光投向了清初泛稱打牲部落的松花江黑龍江一帶的狩獵諸族, 包括後世定名的錫伯, 達斡爾,鄂倫春等。他們到康熙時均被視為勁兵, 命他們披甲效力, 調到各地作戰,也許就是個證明。 女真的重騎兵, 和西歐的騎士不同, 他們不僅能憑藉重甲突擊敵陣,而且由於漁獵民族的本色, 也長於馳射。(這一點沒有什麼疑問, 如《國語》所記,武王克商時, 他們的遠祖肅慎就進貢木苦矢,可見箭術是他們的當家本領了)。 因此,他們可算是史上比較少見的全能騎兵之一。可以與他們相比的,是攜帶弓箭的拜占庭重騎兵和十六世紀裝備了多把轉輪手槍的西歐騎兵。他們都具有既能夠在遠距離殺傷敵人,也可以在近距離發起突擊的雙重戰術效能。由於他們的遠程火力, 可以在遠處射擊敵人,使敵陣動搖乃至出現裂口,再加以衝擊。 如果敵人疏開自己的隊形,在被射擊時損失就不會太大。但考慮到重騎兵的突擊力,敵人又只好保持密集的方隊,因此處於被動地位。在這方面,拜占庭重騎兵的經典戰例是554年的卡西林納姆戰役(被迫保持密集方隊的法蘭克步兵在重騎兵的羽箭射擊之下只好撤退,因此隊形失去嚴整性,被重騎兵趁機加以衝擊),手槍騎兵的經典戰例是1597年圖爾諾特會戰(荷蘭手槍騎兵使用他們的手槍向西班牙長矛兵陣形射擊,直至對方陣形出現裂口,然後持馬刀從裂口處突入,打敗了西班牙重步兵。)。女真騎兵的進攻沒有象來自蒙古高原的騎兵那樣, 實行大規模機動, 並靠在遠距離的游騎射手把敵人拖垮。他們的做法是陣前布盾車, 專門對付明軍的火器。其後是一排弓箭手, 最後面才是後金鐵騎。我想他們的戰術可能會比較類似古斯塔夫阿道夫的騎兵戰術(讓騎兵以前面一排利用手中的槍進行一次射擊, 然後再手持馬刀進行騎馬衝擊。) 對明軍來說, 對付草原游騎會比較容易, 只要保證遠程火力的充足,而且不要被敵軍抄了後路即可。 而對付既能遠射又擅近戰的女真騎兵, 明軍幾乎沒有成功的野戰經歷。 對付女真騎兵, 明軍的方法和宋軍一樣,是利用中原的經濟和工藝優勢, 加強遠程火力。宋軍是用神機弩,而明軍則有五花八門的各式火器。 但在野戰中, 火器從來就沒有發揮過滿意的效果。在萬曆援朝之役中,人們就發現,就火器而言, 明軍的大炮較強,而倭人則以火槍取勝, 可見輕火器一直是明軍的短板。 但由於當時大炮極為笨重,野戰時只能在開戰前定點轟擊, 當敵我情勢改變時, 無法適時因應。因此明軍只能依靠三眼銃、鳥銃之類的輕火器。但當時的火器發展水平不高,有兩個問題,首先是火器射程較短,一般只有數百步,因此後金軍只需要通過一段不長的路程就可以與明軍短兵相接。其次,火器再裝填困難,兩次發射要隔較長時間。經常是第一次火器發射完還沒來得及發射第二次,後金軍就到了面前。對女真軍來說, 只要在明軍第一次射擊後馬上發起衝鋒,越過火力線,沒等明軍第二次施放,就可將其衝垮。因此,實際上明軍的輕火器對比女真人的弓矢並不占優勢。 我們現代人習慣把槍炮看成先進的象徵而弓箭則是落後的象徵。 但是就當時火器的水平, 並不比弓箭高明。 如孫元化所說““弓矢遠於刀槍,故敵嘗勝。我銃炮不能遠於敵之弓矢,故不能勝敵。”舉個更近代些的例子, 按《美國邊疆史》中對大平原的印第安騎手的說法,“他們的武器比發給聯邦軍隊的前膛槍更為有力;當敵人往這種笨重的槍裡面裝一發子彈的工夫,一個科曼奇人可以向他射去20箭。 甚至1850年代時使用的著名的柯爾特式‘六響槍’也未能完全抵消土著的優勢。 ”有上千年騎射歷史的女真戰士,總比印第安人強吧, 而明軍的火器,和美國聯邦軍也沒什麼可比性。 實際上, 對明軍來說,(實際上也對當時的其它國家,包括歐洲人來說),火器取代弓弩,主要是由於經濟上的考慮。一來是由於火器的造價低於弓弩。(“光製作一把十字弓弩就需要技術工一周的時間,再用卷揚機使之彎曲,又得一周的時間。而製作一把槍卻只需一個勞工一天的時間。製作一支弩箭需要一個技術工半個小時的時間,而製作手槍的鉛球卻可以成批地鑄造。”)二來, 培養火器手,比培養弓箭手要快速和廉價,尤其對明軍這種訓練水平低下的軍隊。因此,“火繩槍只是簡單取代了弓弩,它並沒有給使用發射武器系統的士兵的戰鬥效率帶來多大的提高。” 其次, 明軍使用火器的戰術, 也很有問題。明軍列陣的時候,總是把火器放在最前面,見了敵人就急於發射,結果一旦後金軍突至面前就被衝垮。在還沒出現帶刺刀的火槍前,所有軍隊面臨的問題都一樣, 一個如何連續發揮火器手的火力,二是如何在敵人突破火力線後保持陣形。 對第一點,方法就是多排連續發射擊,這要求極高的軍隊控制能力。 一來,當時火器再裝填很麻煩,而且要在殺聲四起的戰場上一邊完成這麼複雜的操作一邊按秩序進退,必須有長期的訓練。 二來, 由於射程短和再裝填慢, 如果在敵人不夠近時過早施放, 會馬上陷入被動。 歐洲人的對策是加強訓練水平,通過荷蘭的莫里斯親王對羅馬時期訓練的發揚和改進(將火繩槍的裝彈和射擊動作分解為42個單一動作,反覆訓練槍手的反方向進,將軍隊的單位劃小以利軍官控制等),直到古斯塔夫阿道夫時才實現了完美的徐進彈幕射擊。對於第二點,歐洲人的方法是讓長矛兵方陣打開,以便火繩槍兵們發射完了後可以進到方陣裡面,爾後再重新形成密集的長矛方陣。然而,這一方法實施起來非常不便, 一旦方陣打開時被對方騎兵趕上了,那麼,這種陣形就會遭至厄運。實際上,歐洲指揮官們始終沒有想出有效的辦法以對付已熟練掌握雙重戰鬥效能的手槍騎兵。對於明軍來說, 這個問題也從來沒有得到過解決。 明軍取得的幾次勝利(如“寧錦大捷”)的方法, 是把紅夷大炮列在城上, 軍隊在城下布陣。作戰時城上的大炮就可以發揮威力。 但只要女真人拒絕在城下會戰,這種方法就沒有效果。 因此,當後來皇太極繞道入關時,即使是關外入援的明軍也沒有辦法取勝。 因此,表面上看,後金的女真騎兵好象很落後, 和幾百年前的他們的祖先沒什麼差別, 而中原軍隊已進步到用火器了。但是,由於當時火器的發展水平,因此裝備有火器的步兵對騎兵的攻擊反而更脆弱了,用於描述歐洲軍隊的話也可以用來描述當時與女真甲騎激戰在遼東的明軍(“線式系統和缺乏全方位防禦能力使步兵特別易於遭到騎兵對其翼側進行的攻擊,與古羅馬人相比,他們缺乏那種體系完整性,考慮到騎兵比步兵所具有的固有的武器系統優勢, 因為騎兵可以使用用手槍對付長矛兵及用馬刀對付滑膛槍手,騎兵通過其所具有的更好的機動能力,能夠利用步兵在其線式隊形中越來越大的脆弱性。因此17世紀的騎兵和步兵的比例要遠高於古典時期。”),何況明軍也沒有摸索出適合發揮火器威力的體制,因此讀明末史很是讓人憋氣, 明軍從來就沒有打過一場漂亮的野戰,可悲可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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