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6年底,金國大軍攻破宋朝首都汴梁,正式宣告了北宋王朝的滅亡。為了進一步鞏固自身統治,第二年,也就是公元1127年初,金軍統帥——國相左副元帥粘罕、皇子右副元帥斡離不,着手扶持成立其在宋朝境內的代理政權,從而拉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民主選舉皇帝的帷幕。
為了保證新產生的皇帝能夠忠實代表自身利益,粘罕們經過綜合考察分析,屬意於由前宋朝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宮使張邦昌來擔任這一重要職務。然而,一則由於已經退居二線享受待遇,基本離開了王朝的權力中樞;再則由於長期被扣押在金國軍營,遠離國家政治中心幾近一年,所以張邦昌在前朝的民意支持率並不是很高。為了確保自己指定的候選人能夠順利當選,在正式選舉之前,粘罕們創造性的組織進行了一次“預選”。
“預選”,是一個極富創意和極具中國特色的舉措。正式選舉之前先來一次預選,萬一指定的候選人未能當選,可以留出一定的緩衝時間,用來進一步統一思想,改進和強化“攻關”活動,必要時甚至可以反覆進行多次預選,直到指定候選人選上為止。而一旦指定候選人在預選中順利當選,則可以提高行政效能、精簡辦公程序為由,直接將預選結果轉化為正式選舉結果,從而實現指定候選人安全上壘。
事實證明,粘罕們的這一舉措是非常必要而且確實卓有成效的。在二月二十一日的預選過程中,儘管特意安排了前宋朝右司員外郎宋齊愈緊急趕赴選舉現場,暗中開展了大規模的拉票活動,而張邦昌也確實得到了與會人員的多數選票,但是由於主持該次預選活動的代理最高行政首長(留守)孫傅和當時汴梁城內最高軍事長官(簽書樞密院)張叔夜堅決不在選舉結果上簽字,最終導致預選結果由於不符合法定條件而宣告流產。
針對這一嚴重違背帥府意願的不法行為,粘罕、斡離不採取了最為嚴厲的制裁行為,其具體措施主要有三條:
第一,釜底抽薪,全面消除選舉障礙。立即派人將帶頭鬧事的孫傅和張叔夜抓到軍營,隔離審查。同時,鑑於御史中丞秦檜在預選過程中執迷不悟,越級上訪,直接上書帥府要求“請立趙氏”,於是順便也將其家屬扣了起來(《南征匯錄》)。
第二,未雨綢繆,全面營造輿論氛圍。一方面,命令前宋朝翰林承旨吳幵和翰林學士莫儔向前朝官員集團轉達金軍意願,要求務必不容置疑地推舉張邦昌成為新一任王朝的最高領導人(《南征匯錄》),從而達到切實統一高層思想的目標。另一方面,在汴梁城內廣泛發布傳單,號召社會各界人士聯名推舉張邦昌成為新任王朝(擬命名為“楚”)的皇帝,以期起到努力強化基層認識的作用,從而在形式上實現了選舉的民主性,使選舉結果看起來能夠真正體現最廣大人民群眾。
第三,高屋建瓴,全面樹立統治權威。這是最有實質性也最為關鍵的一項工作。三月初一,深諳“胡蘿蔔加大棒”精神原理的粘罕和斡離不派遣重兵,將指定候選人護送到選舉地點——京城,同時還有金國大名鼎鼎的“狼牙大棒”:如果張邦昌同志三天之內還沒有當上皇帝,那麼大金帝國縱橫天下的精銳鐵騎將實行最徹底的“洗城”行動,屆時“先戮大臣,次盡殺軍民百官”,大軍至處,雞犬不留(《三朝北盟會編》)。
經過了以上三個方面的全方位準備以後,公元1127年,農曆三月初三,在這個具有特殊歷史意義的日子裡,萬眾矚目的民主選舉皇帝活動終於開始了。
主持選舉的,是剛剛接替孫傅成為留守的王時雍。這是一個工作作風相當紮實的好同志。鑑於此前預選過程中出現的意外,以及在之前的民意測評中知道大家對“推舉異姓為皇帝”的意見很大,在沒有任何先例可供借鑑的情況下,在深入調研和科學論證的基礎上,他制訂出了一整套事後證明行之相當有效選舉程序:
第一步:下發緊急會議通知,規定所有官員必須按時趕到秘書省會議室。
第二步:與會人員到齊後,關門!——但沒有放狗。
第三步:放出早已蓄勢以待的刀斧手,環列四周,虎視眈眈。
第四步:宣布會議主題——選舉張邦昌為新成立的大楚王國第一任皇帝。”(《宋史》卷四百七十五)
這時候,再來公布什麼選舉結果似乎已經毫無意義了。但是,如果有興趣估算一下張邦昌所得到的選票的話,我們恐怕會看到一個讓人大吃一“斤”的數字——如果假設當時參與投票的選民共一百張(即我們通常所說的文武百官,事實上實際參與選舉的人數更多),那麼,張邦昌所得到的選票數竟占到了總票數的百分之九十八。
唯一剩下百分之二的選票計為:
一張無效票——來自太學的一個無名學生,因為當眾質疑候選人資格,被大會保安、平寇前將軍范瓊罵回了學生宿舍,同時被剝奪選舉資格。
一張反對票——來自中紀委主持全盤工作的副書記(御史中丞)秦檜。在大是大非問題面前,秦檜書記罔顧家屬被扣押的事實,不僅不在請願狀上簽名,而且還對指定候選人進行惡意人身攻擊,甚至處心積慮謀劃復辟,公然宣稱應當迎接已經下台的趙氏宗室回來領導大家。
當然,區區兩張票是無法阻擋大勢所趨的。最後,在王時雍的率先垂範下,前大宋王朝的肱骨重臣們聯名寫下請願狀,向剛剛滅掉他們故國的大金帝國強烈請求,務必由張邦昌擔任廣大漢族人民的新一代皇帝(《宋史》卷四百七十五)。
至此,史無前例的民主選舉皇帝活動終於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張邦昌同志也以其當選,在人類民主集中制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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