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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時的三國時代 (三十一)
送交者: ZTer 2008年10月21日17:39:41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梁武帝是個好人,是一個仁慈的好長輩,很長時間也是一個勤政的好皇帝。若不是侯景來訪,他的名聲會一直好下去,成為後世皇帝模仿的榜樣。可惜,他雖在宮內一日三粥,可他的子弟卻在外花天酒地,耗掉如山的財富;他在佛寺內超度眾生,他的子侄卻在路上隨意搶掠,肆意殺虐。他一人的節儉,遮掩不住天下貪官污吏的敗行;他一人的菩薩心腸,並不表明整個蕭氏家族的宅心仁厚。他是道德標兵,可蕭家子弟的橫徵暴斂卻讓人瞠目結舌;他接近全能,然而整個士族的墮落已是定局,完全成了蛀蝕天下的寄生蟲;他毫無保留地愛他的每一個晚輩,但他們多數卻幾乎是舍近所有報復他。      更可怕的是,他老了,在墓木已拱的晚年,他對整個王朝的掌控能力已變得微弱。稍有風吹草動,這梁王朝便會搖搖欲墜。      蕭衍得子的時間很晚,三十六歲,也恰窮是他奪取天下的那一年,他的大兒子蕭統才姍姍來遲。不過,後來他總算奮起直追,證明了自己是個正常的男人――接連生了八個兒子。精確一點的話應該是七個,二兒子蕭綜是齊東昏侯蕭寶卷的無私饋贈――遺腹子。這也是這位被蕭衍剝奪了江山和性命的失敗者,唯一戰勝蕭衍的地方。      先說太子蕭統,這位以《昭明文選》揚名後世的太子,他在文學史的地位遠超過他在政治上的影響――《昭明文選》是後代士子必讀之作。他幾乎繼承了他父親的所有優點――孝順、博學、仁慈、簡約。      他的母親病危之時,他是朝夕侍疾,衣不解帶。在守喪之時,他更是水漿不入口,從大腹便便的胖子變成了皮包骨頭的瘦子,熟人見之都為之心痛。他在東宮藏書三萬卷,名士雲集,文學之盛,數百年來未有。他比他父親更為仁慈。他愛民如子,關注民間疾苦,常在寒冬時節給百姓施捨衣食――又做得天衣無縫,不為人知。他節約,在奢靡之風盛行的風氣里,他穿扮樸素,食不加肉,欲以此表率影響他人。      然而所有的相似卻抵不上這一點不同之處――蕭衍長壽,他卻短命。他去看荷花,卻跌入池中,因而染病,最終一病不起。這位梁王朝完美的繼承人三十一歲便離世而去, 他父親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他為了不讓父親擔憂他的病情,而讓左右一直隱瞞。      蕭統的死不是好事。假如他繼承皇位,梁朝能否走出困境,這一切已不得而知;然而,他的去世,卻讓梁朝政局更加動盪不安,這已是歷史定論,有目共睹。他死時,他的長子蕭歡已年長,按中國的嫡子繼承傳統,應理所當然地被立為太孫,成為王朝的繼承人。      可梁武帝躊躇再三,思考了整整四十多日,最終選擇了三兒子蕭綱作為太子。而在首都建業苦等一月之久的蕭歡只封郡王而歸。蕭統的其餘各子雖從公爵晉升王爵――這本是破格恩賜,可梁武帝的善心在這些年少的公子哥心中種下的卻是仇恨。在他們眼裡,這天下本是他父親的,現在卻被叔叔們橫刀奪愛。而這唯一的原因卻在於爺爺的年老昏庸和偏心。這江山他們遲早要奪回來!      不過,蕭歡和他父親一樣,也是早死。他的兒子蕭棟後來倒是當過傀儡皇帝。      而他的兩個弟弟河東郡王蕭譽和岳陽郡王蕭詧(音察)當時便憤恨不平,蕭詧更是流涕接受封爵,累日不食。後來,這位公子哥和他叔叔反目成仇,引狼入室,把蕭家最後一次重振河山的希望也無情撲滅。雖然他滿足了自己登上皇位的願望,不過這夾縫中傀儡的滋味可想而知。     比起大兒子的完美無缺來,二兒子蕭綜的所作所為卻讓蕭衍傷痛了心。他的故事過於神奇,即便改成小說也無需再添油加醋。這位齊東昏侯蕭寶卷的遺腹子,到了十五歲左右時才知曉自己的離奇身世。他的母親吳氏本是蕭寶卷的寵妃,帶着剛懷上的蕭綜,一同和齊國的江山被蕭衍接收。      有蕭衍這樣一個模範的父親,蕭綜能文能武,也是位大好青年。他力大無窮,即便狂奔的野馬也能隨意制服。可他的快樂人生卻在母親的一次哭訴之後發生了翻天逆轉。吳妃在年老色衰之後,終於犯了女人固有的報復之心,將蕭綜的離奇身世和盤托出。蕭綜聽後如同雷擊,兩人哭抱一團。日後,他更是不知所措,終日以淚洗面。      為再次求證,他採取了滴血認親的傳統方法。可憐他的生父――臭名昭著的蕭寶卷在墳墓里也不得安寧,兩次在半夜三更被蕭綜強行拉出驗屍。蕭綜盜出蕭寶卷的屍骨後,便割開自己的手腕,滴血相試――竟然相融。至此,身世終於大白:給了自己榮華富貴的“父親”竟然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      可蕭綜還是不死心!時隔不久,他又殘忍地將一月大的嬰兒殺死,用嬰兒的血再次與蕭寶卷的屍骨相試。可還是相融了!在血淋淋的事實前,蕭綜無力掙扎了:他是蕭寶卷的兒子,那個淫蕩成性、殺虐無常的浪蕩子僅存的血脈,這就是命!      得着重提一下,這可憐的嬰兒是蕭綜的第二個兒子。為了確認自己臭名昭著的身世,他竟然連親生兒子的命都可以謀害。      在血脈面前,他將蕭衍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忘得一乾二淨,而偷設齊朝的七廟時常祭拜,更是遙尊流亡北魏的蕭寶寅(蕭寶卷之弟)為叔父。      從此,他和蕭衍一家便是路人。      他得知身世後,把怨恨撒在了蕭衍所有家人上。不過一開始,他的報復有點兒童惡作劇的感覺。他對兄弟們不再友好,一見面便說些傷害感情的話,經常不歡而散;他還會趁着叔叔蕭宏(臨川王)不備,偷偷地把大便拉在他的羊車上,方才解恨而出。他太弱小了,面對強大的仇家,只得用這些小伎倆發泄着他心中的憤恨。他對蕭衍更是恨之入骨,陰養死士,以期風雲之變。可梁朝還是一如既往地安穩,他沒有任何機會。      他想到了逃亡。只有逃到北魏去,他覺得才能重見天日,才能為自己的先祖報仇。為此,他作了相當精心的準備。      他在家裡鋪滿沙子,光着腳狂奔,晝夜練習這種近似“鐵沙腳”的功夫。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練出了神行太保的功夫,雖不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過三百里卻已綽綽有餘。不過,這位練得雙腳長滿厚繭的王子不是為了爭奪馬拉松的冠軍,而是希望有日能在逃亡時有所作用。      蕭家上下對他的行為都有所警覺,可蕭衍始終被蒙在鼓裡――他還委任蕭綜擔任北伐軍的統帥。有了這樣的機會,蕭綜終於成功地出逃――以主帥之尊趁夜奔至北魏軍營,嚇得北魏軍隊也瞠目結舌:哪有未開仗,敵軍主帥便來投降的?他手下的十萬軍隊在丟失主帥後終於潰不成軍,蕭衍為自己年輕時的風流之事終於買了巨單。      作為可憐的事主,蕭衍當然是最後一個知道此事的人。很少對兒輩生氣的他終於爆發了。他只能把憤怒發泄到無辜的孫子上――蕭綜年幼的兒子蕭直被剝奪了國姓,改成了悖氏。      但我們千萬不要當真,對於自己的小輩,無論發生如何過份的事(傷天害理也無妨),蕭衍生的氣都是來去匆匆的。      半月不到,蕭衍的氣消了。蕭直又重新被烈土封侯,回到蕭衍家的寶貝子孫行列。而即便對蕭綜這個喪師辱國、不明不白的兒子,蕭衍依然追思不已。蕭綜北伐之時,蕭衍便派人問寒問暖,擔心他的安危,讓其速回;蕭綜逃亡之後,蕭衍依然寄了他兒時之衣,以盼回國相聚;蕭綜客死北地,結果有人盜柩而回,蕭衍猶以王子之禮埋葬――管他誰生的,不論生死,你永遠都是我的兒子!      這種對兒孫畸形的愛,還要無數次在蕭衍身上流瀉,直至春蠶到死,蠟炬成灰,家國化土!     四王子蕭績早死,他生前名聲良好,史書沒說他多少壞話。      五王子蕭續命也不長,不過這小子貪財好色,名聲甚壞。他死後捐獻的金銀器物竟有千件,把他父親也驚得不輕――貪的太多了吧!      如今蕭衍已至暮年,除了前面四個早亡的,剩下的四位王爺便成了天下最有力的逐鹿者。      最占優勢的是蕭綱,現任太子,蕭衍的第三子,與蕭統同出一母。和他父兄一樣,他也是詩文的瘋狂愛好者,六歲下筆如神,七歲吟詩不倦。以他為核心的文學集團創造了一種“宮體詩”的文體,為唐時詩歌的蝶變起了點牽線搭橋的作用。兄長蕭統的死對他來說,算是天降喜訊,白白撿了太子之位。可是,禍福相倚,撿來的東西畢竟名分上有虧,不知有多少雙餓狼般的眼睛盯着他的位置――他的弟弟們,還有那些憤憤不平的侄子們。      如不出意外,一旦父皇駕崩,蕭綱便能順理成章地成為這天下之主。可惜侯景的到來顛覆了這一切。       蕭綸,蕭衍的六子,是蕭衍諸子裡聲名最為狼藉的一位。       他在南徐州當刺史的時候,還是十七八的青春年華,便在轄地為非作歹,暴虐無常。要是他只喜歡高高在上,整日在府邸花天酒地,也就相安無事了。不過,這位王爺天生具有親民的領袖精神,喜歡和群眾打成一片。      假如你到民間集市轉轉,看到一人搖頭晃腦、吊兒郎當的混混樣,可千萬別去招惹。別看這小子一身下人模樣打扮,十有八九可能是蕭刺史到民間微服私訪。一個賣魚的小子不知內情,結果吃了大虧。      一日一位顧客突然問這賣魚的:“刺史如何?”      賣魚的早就對蕭綸的惡行怨氣衝天,見有人搭腔,便將“莫談國事”的千古真理拋諸腦後,滔滔不絕地說了刺史的壞話。      可是要買魚的正是蕭綸本人。這位王爺心血來潮,受了虛榮心的驅使,想到民間聽聽自己的良好口碑,不料是如此結果。蕭綸一生氣,後果便相當嚴重:他讓那賣魚的把他賣的魚全給吞了。      結果賣魚的當場噎死!從此,徐州一帶的百姓更是驚恐萬分,回到了周厲王的年代――道路以目,不敢言語,生怕碰到蕭綸這個四處遊蕩的惡棍。      南北朝的小王爺幾乎都是現代行為藝術的祖師爺,年少輕狂的蕭綸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路上碰到了送葬的隊伍。他興奮異常,將那孝子的喪服扒下,自己歡天喜地地穿上,號啕大哭,如同自己死了爹娘――幸虧蕭衍還是長命,繼續活了三十多年,沒讓這小子咒死!      可他玩得仍然不過癮!後來又把自己的副手崔司馬活活地裝到棺材裡,又讓一些中老年婦女乘車悲號,玩起活人葬的遊戲來。      聽聞兒子的斑斑劣跡後,蕭衍忍住了,只是痛責,可蕭綸還是怙惡不悛。      蕭衍惱了,要派人代替他的位置。蕭綸毫不畏懼,開始玩弄起他老爸來了。他的方式很有創意。他找了個和蕭衍一樣又短又瘦的老頭,讓他換上皇帝的衣服,高高在上;蕭綸在下朝拜,辯解自己無罪。如此捉弄君父,的確荒唐絕倫!      蕭衍終於生氣了,派人抓他下獄,準備賜死。看來蕭衍是真的要給自己爭口氣,準備大義滅親了!然而,這位慈愛的父親還是讓我們失望了。在太子蕭統一番痛哭流涕的勸慰下,蕭綸還是平安無事。三年後,官復原職!      時隔不久,蕭衍一躍成了揚州刺史(相當於北京市長),這回更是把首都鬧得雞飛狗跳。他的豪取強奪害得建業一帶門市蕭條,小商小販都不敢開門營業。結果害得朝廷的少府(相當於國家的大管家,政府採購歸它管)也無物可買。少府的府丞一多嘴,把這事捅給了蕭衍,蕭綸再次被送回封地。      連皇帝老子都敢報復,何況一個小小府丞!蕭綸派手下在光天化日將這府丞刺死,以泄心頭之恨。這回,連朝廷命官都輕易殺害,蕭衍該痛下殺手了吧?      可蕭綸只是被關了一個月,再次官復原職,封爵如舊!      看來,兒輩們永遠是蕭衍身上最柔軟的一處。蕭衍這次的縱容算是有了點回報,他在蒙難之時,唯有這個一直荒唐透頂的兒子真心勤王!   蕭繹,第七子,湘東王,封地在江陵,才高八斗,人品也不是一般的差;蕭紀,第八子,封武陵王,把蜀地管得風生水起。這兩兄弟都為蕭衍所特別疼愛。但他的愛沒得到什麼實質回報。在君父危亡之時,這兩兄弟都選擇了坐山觀虎鬥,只象徵性地派了點兵。       後來他們都當了皇帝,一個短點,兩個月,一個長點,四年,時間都不算長。他們都死於親人之手,一個命喪兄長刀下,一個為侄子所害,這些兄弟殘殺的事容後再敘。      這些兒子並不是蕭衍最為縱容的,他的弟弟、侄子給他惹的麻煩更是層出不窮。      他的六弟蕭宏,這位被北魏軍人稱為“蕭娘”的臨川王,喪師棄地是國中能手(洛口之戰,作為主帥,他一人無故逃回,喪師數十萬),在搜刮民脂民膏上更是無人能及。      他的豪宅和皇帝的宮廷無異,藏有妻妾千人,儘是天下美色。而他最大的秘密在於他的三十間庫房,終日房門緊閉,外人無從知曉。梁朝的特務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庫房藏了兵器,密告蕭宏圖謀不軌。這種懷疑絕非空穴來風,當時蕭衍外出途中差點遇刺,被抓的刺客就自稱為蕭宏指使。蕭宏痛哭流涕辯解後,蕭衍也落了淚,心軟了,不再追究。      有這種不良劣跡在先,蕭衍自然懷疑弟弟的庫房裡藏着巨大的陰謀。可蕭衍沒有撕下臉皮,而是約了舊友丘佗卿一塊到到蕭宏府上狂飲――輕車簡從,連侍衛都沒帶就深入虎穴去了。酒酣耳熱後,蕭衍趁醉意說要去參觀蕭宏的庫房。      蕭宏驚慌失措,臉如死灰!梁武帝更為氣惱,認定蕭宏窩藏了造反的兵器。對於這個弟弟,自己已經夠厚道了:他喪師數十萬,自己毫不計較;他深陷刺君迷案,自己也是一“哭”了之。如今,他得寸進尺,竟然要造反!      蕭宏愈加慌亂,這下自己的秘密要被哥哥知道了,不知要面臨怎樣的懲罰!當梁武帝在醉意中瘋狂地拉開一座座庫門時,這位當朝天子驚呆了,更準確地說,是驚喜壞了:裡面全是錢,比國庫的還多!而且擺放地井井有條,一百萬錢算一堆,以黃榜標記;一千萬錢占一間房,用紫色標記。整整三十間房子,全是堆積如山的錢!      梁武帝忘了旁邊驚恐不安的蕭宏,開始認真地掰着手指數起錢來:三萬億!       原來不是兵器。梁武帝樂壞了,他欣喜若狂地對弟弟說:“阿六,汝生活大可(老六,你真是理財高手啊)!”兄弟兩人冰釋前嫌,抱成一團,繼續狂飲,至深夜方散。從此,兄弟感情更加親密無間。      蕭宏的錢是怎麼來的?梁武帝為什麼不追究。其實他心裡一清二楚:揚州一帶的百姓常被蕭宏的高利貸逼得變賣房產,流離失所。可面對這個幾乎挖地三尺刮盡民脂的弟弟,梁武帝毫無責備之意,唯有狂喜――弟弟還是忠於我的。      然而蕭宏是怎麼報答哥哥的寬容呢?他竟和梁武帝的女兒永興公主私通,準備謀害蕭衍自立。梁武帝命大,躲過一劫,但對弟弟依然沒有追究。其實,四王爺蕭綜也給他老爸上過毒酒,結果只毒死了一個倒霉的和尚。可梁武帝只是加強了警衛,沒有加罪蕭綜。      別說弟弟,便連侄子,蕭衍的溺愛也超人想象。蕭正徳是蕭宏的兒子,當年蕭衍無子,他便過繼給蕭衍。結果蕭統一出生,他又被送回蕭宏家中,丟了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他憤恨不平,覺得受了天大的不公――他叛逃到了北魏,自稱是“廢太子”。倒霉的是,北魏也不大搭理他。無奈,他又厚着臉皮逃回南朝。對這樣的叛國重罪,蕭衍只是哭幾句,外加教誨幾句,結果便讓他官復原職。      蕭正徳毫不悔改,繼續在建業一帶為非作歹,光天化日搶殺行人,和另外三位無惡不作的豪門子弟被稱為“四凶”。“四凶”鬧得過大,其餘“三凶”都被繩之以法,而蕭正徳為蕭衍溺愛,毫髮未損,繼續作惡。      後來,他在北伐途中棄軍逃亡,又被有司彈劾。這次蕭衍真的生氣了,奪了他的官爵,將其發配到臨海郡那塊窮山惡水。      可惜啊,蕭正徳還在路上晃蕩晃蕩,後面的使者便又傳來聖旨:赦免回京!      稍有點人心,蕭正徳應對蕭衍這伯父捨命相報才對。可是,正是這位侄子的引狼入室,蕭衍才深陷危難之中。     繁華下的危機重重      自蕭衍君臨天下以後,梁朝很太平,可這太平也太久了:王朝內部歌舞昇平,幾乎沒有內憂;而它唯一的外患――北魏王朝在漢化的改革中也喪失了野性,不再積極進取,變得異常柔弱。擁有強大的對手是好事,它讓你時刻警惕,不敢放縱自己,而梁朝失去了這個好對手。      南北兩朝都在泛濫成災的淫奢中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墮落。北魏先撐不住了,分成了東西兩魏,歷經血與火的融合後,崛起的六鎮人重新讓北方恢復了野性;而梁朝很幸運,無人打擾它的歌舞昇平,這美好的景象似乎還能維持很久。      天下太平,百姓慢慢便富了;百姓富了,國庫有錢了,統治集團自然糜爛了;奢靡久了,光靠自己的俸祿是遠遠不夠的,而貪污納賄便成了唯一的選擇。這條路很多王朝都走過,而梁朝也同樣陷得很深。      梁朝的宗室子弟多數貪殘淫奢。如蕭正徳,這小子到處圈地,蓋的別墅數不勝數,從征虜亭至方山一路上數過去全是他的;家中更是蓄奴數百,且全部臉上刻字,以防逃逸。      而貪殘並非蕭家子弟的專利,各地的郡守無不如此,史稱“天下罕有廉白”。比如魚弘,做過多地太守,這小子當官的人生理想是:我當郡守有四盡:水田魚鱉盡,山中獐鹿盡,田中米谷盡,村里人庶盡!這種掘地三尺地的搜刮,估計連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也是望塵莫及。可這位侍妾百人的貪官卻一生得意,依然善終,並無人彈劾。      有了這些老貴族作榜樣,朝中的新貴們也跟着仿效。蕭衍的紅人當朝侍中朱異本是貧家出生,可他掌權後除玩弄朝政外,主要的工作任務便是斂財。他和兒子們的豪宅串聯成行,密密麻麻霸占了從潮溝到清溪的整整一條路。他家裡的美食不是用來吃的,主要是用來爛的:每月廚房腐爛的美食山珍海味拉出去便有十幾車。這是朱異的癖好,別說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便連兒子他也捨不得給――雖然爛掉了,但他心裡舒服。       比起這些梁朝原有的地頭蛇,北邊新遷徙過來的士族也不甘示弱。比如羊侃,這位能征善戰的將軍,在斂財上也是高人一等。他在招待北魏的舊友時,出手相當闊綽,全是金杯銀盞,宴會只能用“金玉滿堂”形容。到了晚上,眾人猶不盡興,他便出侍婢百餘人,個個手執金花燭侍列,一時金碧輝煌,他和賓客繼續飲酒作樂。一位北來將領,無根無基,無田無產,一次宴會竟如此窮奢極欲?這尋歡作樂的錢從何而來,其中的緣由不言而喻。           而蕭衍對這一切卻不聞不問,他還是固執地迷信着自己的道德力量,希望以此感化眾人。      幸虧還有人清醒――散騎朝侍賀琛看出了這重重危機,他向蕭衍參了一本――其實賀琛自個的屁股也不太乾淨,他就因為貪污受賄被罷免過,不過這天下的局面實在讓他忍無可忍了。這奏摺寫得事理俱備,文采飛揚,狠狠地煽了自我陶醉的蕭衍一個耳光。奏摺雖洋洋灑灑,但可這麼簡單總結――皇上:做官的,太貪了;老百姓,太苦了;在位的,不稱職;這天下,怕要亂了。       這奏章嚴重地傷害了蕭衍的自尊心,他非常非常委屈――作為老闆,他已經夠鞠躬盡瘁了,沒想到還有手下這麼挑剔。蕭衍憤怒了,不過,他沒有製造服屍百萬的恐怖場面,而是選擇了自我辯解。他的回覆非常好玩,避重就輕,對天下的頹勢視而不見,卻將自己的的模範之處一一列舉了一遍。      前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就不摘錄了,後面他自我辯解的幾句話很是好玩。這位模範的皇帝喋喋不休地說:我三十年沒碰過女人了,晚上都是一個人睡的(換了你,你受得了嗎);我的住處也就三四個平方,剛好放一張床(我住的只是單人房,你的可是豪宅);我不喝酒,我不聽音樂(憑良心說,你是不是每天在家裡花天酒地);我半夜三更就爬起來批改奏章,有時改到中午都吃不上飯(你有我勤勞嗎);我以前腰粗的跟水桶一樣,現在為國辛勞地連皮帶都系不住了。啊,你不信?原來的皮帶還在,它可以作證。      蕭衍的話只有一個意思--我這麼優秀,這麼崇高,這麼稱職,我的天下會亂嗎?      而且他的句句屬實,或許還有自謙之處。面對這個可怕的道德模範,除了謝罪,賀琛還有別的選擇嗎?     其實,梁武帝有一處很致命的地方,一旦賀琛指出,他只能啞口無言。這一點,賀琛心裡一清二楚,但他不敢說!      的確,蕭衍戒了肉,斷了酒,不聽絲竹之樂,三十年不碰女人,但培育他養成這些崇高品性的根源卻又是他的致命之處。作為帝王,他之所以選擇這種苦行僧的生活,是因為他皈依了佛教,是位虔誠到瘋狂的佛教徒。梁武帝很節儉,對自己幾乎到了摳門的地步;可他一旦大手大腳地花起錢來,卻幾乎要了天下百姓的命。而宗教事業便是蕭衍唯一捨得花錢的地方。      梁朝的商稅很低,比如一萬錢的買賣,賣的人出三百錢,買的人出一百錢,加起來政府只抽頭四百錢的稅,相當於百分之四的稅率。承蒙朝廷如此優惠,當時棄農從商的人便很多,由此梁朝的商業也是異常繁榮。可是到了梁武帝統治中期時,卻出了問題,大伙兒發現銅錢越來越少了,做起生意來非常礙手礙腳。在梁朝,銅錢本是商品流通最主要的貨幣。沒了它,婦女們買不了綾羅綢緞,百姓買不了柴米油鹽,商人也做不成生意。銅錢沒了,朝廷便發了告示:以後做買賣不准用銅錢了,改用鐵錢!       這是很可怕的倒退!銅錢之所以能成為硬通貨,是它較難仿造,大夥都信任它;而鐵錢卻很容易模仿。同是一塊鐵,打成鋤頭,只能耕地;可只要多花點功夫,在自己家裡砸幾下,便能鑄出一大堆鐵錢來,到市場能買到一大堆鋤頭來,那你肯定會選擇後者。這樣一來,很多人都義無反顧地湧入了鍛造假幣的隊伍。結果梁朝市場上流通的鐵幣堆積如山,嚴重貶值,由此物價暴漲,造成了嚴重的通貨膨脹現象。      那麼銅錢跑到哪裡去了?難道被某個別有用心的人囤積了,以此控制國家經濟命脈?不是的,其實全被蕭衍貼到佛的金身上去了。比如,白馬寺曾要造一尊無量壽佛,可是用光了四萬斤銅,結果連佛的胸口都到不了。沒辦法,又只得特批了三千斤。而別的小寺廟,造這些佛像用了上萬斤銅的比比皆是。而梁朝有多少寺廟?“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四百八是唐朝才子杜牧為琅琅上口寫的。實際上,當時的梁朝有寺廟2846座,僧尼82700餘人。僅在天子腳下――建康城就有大寺700餘所 。這麼多寺廟,要鑄多少佛祖銅像,要耗費多少銅錢,可想而知。有些銅錢來不及熔化,還掛在新鑄的佛像的衣襟上。      而蕭衍還虔誠地自稱是“三寶奴”。既然是佛祖的奴隸,當然得給佛祖的現身之所――寺廟捐點讚助。一個人力量有限,得把有錢人都發動起來。如果光靠硬性攤派的索捐,那些百官富豪肯定是不大心甘情願的。蕭衍琢磨出了一個聰明的方法――賣身獻佛。他四次放下天子之位,跑到同泰寺里當起了普通的和尚。      第一回,他當和尚的時間很短,只用了四天時間,百官沒掏錢。      第二回,有了經驗的蕭衍琢磨到這是個生財之道,死賴在同泰寺不走。這樣一來,天下無主,諸王百官自然急了。而當時的風俗是,和尚返俗和妓女從良都一樣,得交一筆贖身費――妓女得交給老鴇,和尚得交給寺院。百官探到的口風是:得交上一億萬,同泰寺的和尚才會放人。大夥西拼東湊,終於湊到了一億萬,然後集體跑到寺院的東門口山呼萬歲,呼喚蕭衍回來當皇帝。蕭衍倒不着急,磨蹭了三次,才答應回宮。      過了十幾年,蕭衍又犯了當和尚的癮,百官再次大放血。緊接着,第二年,他又故伎重施,贖身的情形與前幾次又如出一轍。而且,他每贖一次,便要鄭重其事地更換一次年號,以此紀念。         有了這幾筆史上最昂貴的贖身費,同泰寺的和尚自然賺得盆滿缽滿。在這幾場贖身的鬧劇中,捐的錢都是從百官諸王的腰包里掏出來的,沒有花國庫一分一文,也沒有耗費百姓的民脂民膏,看似蕭衍是很有分寸的,十分愛民的。可那些官員在這裡丟失的,他們都會從百姓里加倍刮回來!      中國信佛的皇帝舉不勝舉,但能達到蕭衍這種痴迷境界的卻為數不多。對別的皇帝來說,佛祖是拿來利用的;可在蕭衍這裡,佛祖是自己真心來膜拜的。      如果只是貪殘,如果只是奢侈,梁朝的歌舞昇平應該還能繼續延續下去。但和貪殘、奢侈相伴相隨的往往是糜爛、柔弱,梁朝的士族也沾染了這可怕的病菌,這讓梁朝的統治墜入到崩潰的邊緣。      對於六朝的士族,我們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誤解,以為他們光靠着高貴的出身,一輩子都過着神仙的逍遙日子,平時喝點酒,再吐兩口血,吟幾句詩,摟摟身旁的小妞,稱錢為“阿堵物”,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瀟灑樣。      其實,自漢魏以來形成的士族,他們的形象並非一向如此,他們也曾英明神武過,他們不是生來就是墮落的。      魏晉士族最早的前身應是東漢時的豪族。他們趁着東漢皇權衰落的局勢,日漸壯大。到了董卓之亂時,更是各占一方,最後形成魏、吳、蜀三國鼎立的局面。別看漢末三國時是曹操、孫權、劉備、袁紹等各路英豪打來打去,其實背後都是各地的豪族在爭搶着自己的利益,曹孫劉只是他們的代言人而已。      後來,司馬家族能易如反掌地奪取曹家的江山,也是得到了北方這些世家豪族的支持――他們不再忠於寒族出身的曹家。可是,司馬家族雖然統一了江山,卻統一不了豪族:中央是集權了,但地方豪族的力量還是大得驚人。在西晉一統的局面下,士族的力量沒有削弱,司馬家族容忍、默許了他們的發展。豪族占據地方,左右朝政,能量極為強大。而原先的豪族在漢魏交替、魏晉輪換的改朝換代中也完成了華麗的轉身,成了更加不可一世的士族。      可是,西晉的統治卻曇花一現,引來了五胡亂華,中華文明由此也差點走向崩潰的邊緣。皇家的力量極為微弱,根本無力再造河山。結果司馬家族在北遷士族的擁護下南渡,在南方站穩了腳跟。沒有士族的力挽狂瀾,或許我們的文明會比羅馬文明更早地走入中世紀的黑暗中。      王謝家族是這些北遷士族中門第最高的。東晉朝廷之所以能在江南苟延殘喘,全靠了王謝幾家的功勞――王家兄弟讓司馬家重振河山;謝家叔侄擋住了前秦的入侵。東晉一朝,王謝等幾大家族輪流掌控朝政,被稱為士族高門,成員主要以舞文弄墨為業;北來之人還有能征善戰之徒,可他們門第不高,多數聚居於丹徒京口裡一帶,專門負責舞槍弄棒,被稱為豪門將種,取得淝水之勝的北府兵便屬於這個集團(陳寅恪稱之為楚子集團,”楚”是當時北朝對南朝疆域內遷徙來的北人的蔑稱)。      而隨着司馬家族統治的謝幕,局勢悄悄起了變化,以王謝為代表的北方望族已經無力掌控局勢,在血雨腥風的改朝換代中選擇了唯唯諾諾。重新掌權的依次為劉裕、蕭道成、蕭衍三人,他們家族的名望不高,都出自楚子集團――他們的祖籍都在北方,屬於僑居南方的北人。在東晉時代,有王謝這樣的高門壓着,他們只得埋頭打仗;而到了南朝,他們翻身作主,王謝高門倒在他們手下幹活了。      宋齊梁三朝交替,能征善戰的楚子集團也不復有當年之勇。再經過梁武帝統治下幾十年的歌舞昇平,這兩個集團愈加墮落,膚脆骨弱,不耐寒暑,三十而衰,對軍旅之事更是一無所知。      以蕭衍為例,他自己武藝出眾,連北方的孝文帝元宏都極為讚賞;可到了他兒子這一輩,會騎馬的都不多了。他家的小七――梁元帝蕭繹便是騎術太差,主動放棄了逃命的機會,最後被逮。      還有更讓人瞠目結舌的――建康令王復,這位堂堂京畿之地的長官竟從未騎過馬,一次偶然看到馬匹嘶叫,便驚恐萬分,還煞有其事地和旁人說:這明明是老虎,為何稱呼它為馬呢?這“指馬為虎”和趙高的“指鹿為馬”相比,真是各有千秋。      梁朝的士族集團雖糜爛不堪,而他們的仇敵――北魏也同樣柔弱,所以在南北對峙中,蕭衍還占了不少便宜。可如今,北方已經完成了血與火的洗禮,而梁朝在安樂之中卻更加糜爛墮落,在等待着最後一根壓垮它的稻草。      沒有侯景的來訪,一切都會繼續平靜下去。可侯景偏偏來了,而他還真的就是那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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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武帝如唐玄宗,開始極英明然執政過久百病俱生終壤成巨禍  /無內容 - Desertman 10/22/08 (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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