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相殘--到頭竟是夢一場
先簡單地介紹一下這四股勢力。別看梁朝占了整個南方的版圖,疆域面積與北魏大致相當,可是南方開發晚,真正有人煙的地方很少,至多占半張地圖。別說現在的雲貴這些西南角落,便是兩廣、福建等地也只是湊版圖而已,人口密集的也唯有長江一帶。
一句話,梁帝國的生命線便是系在長江沿岸,而沿岸的重鎮全為蕭衍兒孫占據。
先說上流的益州,也便是四川一帶,當家的是益州刺史蕭紀。蕭紀,蕭家的老八,很為蕭衍寵愛。當初老爺子把這寵愛的小兒子安排在這千里之外,只有一個私心:天下方亂,唯益州可免。蕭紀掌控的相當於劉備的地盤,政績頗為突出,呈給朝廷的上貢十倍於前。蜀地易守難攻,蜀人易亂好戰,但思鄉心重,不願遠行,窩在當地稱王稱霸容易,可逐鹿中原不是強項。蕭紀最好的策略,應是廣積糧、緩稱王,靜觀天下變化。
更難以逾越的障礙是,蕭紀要順流直下,東至建康,荊州是必經之地。而把守荊州的是蕭紀的七哥蕭繹,只要蕭繹不答應,蕭紀永遠到不了建康。
順流往下走,便到了獨眼龍老七蕭繹的地盤――荊州。荊州(今湖北江陵一帶)既為長江咽喉,又可阻攔北兵南下,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不管虛名,還是實力,蕭繹的優勢最為明顯。名義上,他為荊州刺史,蕭紀、蕭譽、蕭詧都受他節度,歸他指揮。而實力也屬他最為雄厚:雄兵十萬。當初,侯景之所以悍然攻城,便是聽到了蕭繹退兵的消息,才放手一搏。
可蕭繹的日子並舒服,因為他的兩個侄兒一上一下夾着他,讓他非常鬧心。他的上頭是雍州刺史(今湖北襄陽一帶)蕭詧,他的下游是湘州刺史(今湖南長沙一帶)蕭譽,這哥倆都是太子蕭綱的兒子。當初因太子之位被蕭綱搶走,哥倆對諸位叔叔一直耿耿於懷,心存怨恨。如今,偏心的祖父死了,搶位的叔叔成了傀儡,天賜良機,他們終於有機會可以奪回失去的一切了。
有這哥倆夾着,蕭繹經常見風就是雨。他本要率軍勤王的,可是突然聽聞侄兒來襲的消息,便迅速鑿船、沉米、嶄纜,風一般地從陸路趕回老巢。到頭來,卻只是虛驚一場。
再往下走,本應是郢州刺史蕭綸的地盤。可這位王爺離建康最近,過於殷勤,舍了命地勤王護駕,結果地盤沒了,手下兵士也散了,如同孤魂野鬼般在侯景和自己的弟兄夾縫中竄來竄去。侯景的士兵追着他打,而其他諸王也把他看成洪水猛獸,唯恐搶了自己的地盤。這夾縫的滋味,估計比當年他讓人活吞鱔魚的感覺,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今梁武帝已死,繼位的蕭綱如同傀儡,獨眼龍蕭繹成了這天下最有力的爭奪者。如果說蕭衍是個完人的話,這蕭繹絕對是個極品,不管是作學問還是做人,風格都很極端。
蕭衍對學問的追求算是痴迷的話,那麼蕭繹已到了瘋狂的地步。他那隻眼睛沒瞎以前,自己沒日沒夜地讀;瞎了眼後,便換成了每日每夜的聽――讓旁人在一旁誦讀。到了夜晚,他便安排五人,一人輪上一更,直讀到天亮為止。
碰上這麼個讀書不要命的皇帝,手下也很無奈――聽者自是趣味無窮,讀者卻是枯燥乏味。有時,左右一看蕭繹已是鼾聲如雷,便偷偷換個文卷,或是亂個章節,偷個小懶。可蕭繹人是睡着了,耳朵卻沒有睡着。
一覺味道不對,他立馬驚覺――自作聰明的手下往往要挨一道鞭打。在這個痴狂、聰明絕頂的老闆面前,手下們花不了半點花招。
他也愛寫書,涉獵極廣、著述等身;他尤愛藏書,四處搜羅,藏的書累計數百萬卷,幾乎囊括了所有的古籍。總之在對待學問的態度上,他擁有文人的一切瘋狂特質。
可是,他有太多和他父親不同的地方:他幾乎不會騎馬,打仗不是他的強項,連他自己都說“我韜於文士,愧於武夫。”他雖有文人所有的優點,同時也具備了文人所有的毒素。他兩個與生俱來的毛病:善妒、冷血。
只要超過他的人,他都要加以污衊、傷害――對,一點點都不行。他有幾個姓王的表兄弟,名望非常高。他很是妒忌,可惜又沒機會下手,唯一能做的是採取了村氓式的下流手段:把自己寵妾的兄弟王珩改成了這姑父的名字――王琳(一代名將,對蕭繹忠心耿耿 ),天天大呼小叫,以此泄憤。
這樣的泄憤還算是厚道的,有些便沒有這麼幸運了。比如有位叫劉之遴的,他的學問比蕭繹好,蕭繹便毫不留情地將他害死。只要誰對他稍有微詞,幾乎都遭其毒手。他手下的主將王僧辨稍不順從,他便是順手一刀,幾乎把他當場砍死;直到王母苦苦哀求,方才饒過。
他的冷血更讓人膽寒。他的父親是舍盡所有愛護每一個子孫,他卻與他父親截然不同,親情在他這裡根本不值一提。只有冰冷的學問才讓他留戀,感到溫暖。
他的五哥蕭續和他略有糾結,不幸早死,他聽聞後的反應是手舞足蹈、活蹦亂跳,高興地把木屐踢裂。對他有恩,他可以淡忘;可是對他有仇,一生都不會得到寬恕。他的冷血在他兒子蕭方等身上表現得最為淋漓盡致。(蕭衍的兒子名字,全從絞絲旁:蕭統、蕭綜、蕭綱、蕭繹、蕭綸、蕭紀等;蕭繹的三個兒子都有方字:方等、方諸、方矩。)
蕭方等是蕭繹的長子,是蕭家子孫里難得的文武全才。他聰明、勇猛,又有忠義之心,為人淡泊名利。
其實,有這樣一個在蕭家兄弟里鶴立雞群的兒子,蕭繹應該去燒頭香了。可是,蕭方等並不受寵愛,幾乎遭他父親的厭棄,因為他是一段錯誤婚姻的不幸產物。他的母親叫徐昭佩,是名臣之後――齊太尉的孫女,她和蕭繹的結合本是一段門當戶對的婚姻。
可是除了顯赫的門戶,徐昭佩沒有任何討人喜歡之處:她脾氣暴躁、酗酒成性,經常把蕭繹吐得亂七八糟。徐昭佩一進門的那晚便是狂風大作、雨雪交加,王子和千金小姐的幸福婚姻迅速淪落成了獨眼龍和女酒鬼的爭吵。他們的生活很不和諧,夫妻生活上更是如此――兩三年才會有非常糟糕的一次,而蕭方等和妹妹蕭方貞便是這種變態結合的產物。
徐昭佩擁有一切潑婦、蕩婦的特徵。她善妒,只要哪個侍妾得寵,她定會毫不領情地除掉。在蕭繹這裡得不到滿足,她選擇了紅杏出牆――竟然和蕭繹的手下帥哥暨季江私通。
這位小帥哥在床第之歡總要深情地感嘆,留下這個千古流傳的名句:
柏直狗雖老猶能獵,蕭溧陽馬雖老猶駿,徐娘雖老猶尚多情!
可是徐娘的性慾太強,結果連佛門淨地都留下了她偷情的痕跡。這一切,蕭繹肯定早有耳聞,可他還是忍受住了。結果徐娘得寸進尺,蕭繹最愛的寵妃突然無故而終。蕭繹強忍了幾十年的憤怒爆發了,最後他逼令徐娘自裁。他依然不解恨,專門寫了金樓子一文,將老婆的偷情事跡白紙黑字地記錄下來,讓後人觀賞――後世的郁達夫也如出一轍地揚過家醜,這兩人的文人氣質很是相當。
同是戴過綠帽子的孝文帝,在處理小馮後紅杏出牆的事時,卻要謹慎很多,雖也是漫天怒火,可只是兩人私下交談,世人對細節永不知曉。
作為世子,蕭方等本是前途一片光明,可攤上這麼個淫蕩的母親,所有的長處都填補不了這個窟窿。他心裡卻只有一個念頭:早日去死。
壓力來自他父親,蕭繹對他不冷不熱,很是厭惡,完全沒有父子情深的感覺。這感覺壓抑了他好多年,直至有一天,他完全絕望了――他去拜見他的父親,突然在大門上看到了一段文字,非常醒目,是他父親寫的,很是文采飛揚。
內容讓人觸目驚心,關於他母親的,是她所有紅杏出牆的淫蕩故事。蕭方等幾乎窒息了,他剛剛用卓越的軍事才華贏得了父親的尊重,而幾乎一夜之間,這種欣賞又變成了隔膜、厭惡、還有怨恨。蕭繹“恨屋及烏”的力量太強了――他只記得蕭方等是徐昭佩的兒子,忘了有自己的份。
蕭方等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也討不了父親的歡心。與其終日惶恐地活在這種厭惡的陰影下,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去死。
當然,死的方式要稍微壯烈些,不能像《孔雀東南飛》裡那種窩囊的“自掛東南枝”,起碼能在父親面前證明自己是優秀的。
對這位世子而言,自尋短見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早先,他被召見去建康,適逢侯景之亂,雖明知此行兇多吉少,他依然執意前往。蕭繹總算發了點善心,讓人傳話:你回來吧!
他只回了一句話:“昔申生不愛其死,方等豈顧其生。”這話說得很堅決,而且很不吉利,申生(春秋時晉文公的哥哥)便是死於愚孝,能有這種想法的人要自尋短見基本都是很成功的。
到了建康,幾乎所有的援軍都在敷衍,裝模作樣地舞槍弄棒,或者乾脆撒腿就跑。而眾人看到這位從江陵遠道而來的小王子,卻全然不顧,總是拼殺在最前面。大家都明白了,只有一個解釋:他是來尋死的。
每一次立功,當然也是送死的機會,蕭方等都不放過。因為只有選擇死,或許還有生的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諒解。
可蕭繹依然無動於衷,他依然記恨愛妾的死和徐昭佩的淫蕩,對蕭方等所有的努力視而不見。要想讓一個偏執狂停止他的偏見,唯一的辦法是讓他停止呼吸,所以蕭方等看來是等不到頭了。
替父親分憂解難的機會,又一次來了,危險程度很高,可蕭方等還是立馬主動請纓了――所有能讓父親原諒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這是一場叔侄間的同室操戈。蕭繹名義上是大都督中外軍事,蕭詧、蕭譽這兩個侄兒都歸他管,可是如今天下大亂,這兩位前太子的兒子都自立門戶了,蕭繹的號令在他們面前是一紙空文。
緣起是,蕭繹稱要討伐侯景,讓蕭譽準備糧眾。蕭譽不理不睬,只有一句話:各自軍府,何忽隸人?――大家一向各干各的,我怎麼一下歸你管了?
使者三返,無果。
蕭繹老早要消滅這個心腹之患了,現在有了口實,當然要立即動手。不過且慢,都城淪陷,侯景未滅,這麼大的國讎家恨,總不能全然不顧吧?不能先同室操戈吧?我們別忘了,攘外必先安內,是所有政客的選擇,古往今來一向如此,不管奸猾的,還是愚笨的!
這次,蕭方等必死的信心更足了,他一一與至親道別:“是行也,吾必死之;死得其所,吾復何恨!”壯烈程度與荊軻易水之別很相當。
蕭繹這回有了點不祥的預感,囑咐兒子:你有水的厄運,要一路小心。
結果不幸被蕭繹的烏鴉嘴言中,水果然是蕭方等的剋星。他兵敗了,淹死在了麻溪,遺體被水沖走,屍骨無存。
噩耗傳回了江陵,蕭繹毫無痛楚――從漠然的嘴裡我聞之死訊,我也同樣漠然處之。不久,那位大名鼎鼎的徐娘也被逼令自殺――她選擇了跳井。蕭繹如釋重負地結束了和這一對母子的孽緣:的確,兒子毫無過錯,可他必須為他母親接受懲罰。
對兒子,他都能如此,別人還能原諒嗎?
和蕭譽結下的仇恨越來越深:兒子的死雖然可以無流淚,可這仇得非報不可。上回出師不利,損兵折將,蕭繹這回特意找了兩個得力的部下:信州刺史鮑泉和竟陵太守王僧辯。
先說鮑泉,他是蕭繹的心腹,從小便一直伺候他,是蕭繹身邊的老人。他鬍鬚長,個子高,才華橫溢,但對打仗一竅不通。天性老實,經常被人欺負。比如,他雖為一州行事,卻被蕭繹的兒子――十五歲的蕭方諸耍弄,被這小少爺當馬騎,連文士的象徵――鬍子都被纏上五彩線,活脫脫是一個玩物。不過,老實歸老實,作為文士,他稍有點花花腸子,至少很了解他主人的脾氣。
王僧辯是北來武將,他的父親是王神念,父子兩人本是北魏將領,主動南歸。
由於南方戰事不多,王僧辯又是異鄉之客,並不受重用。他雖藏鴻鵠之志,可一直默默無聞。用他日後功成名就的話說,便是“朝廷唯知有趙伯超,豈識王僧辯乎?”
壓抑了很久,機會終於來了,侯景之亂發生了。
朝廷要打仗,當然需要將領,可本土的將領完全不中用,結果北來的將領立即吃香了。別看這戰爭發生在南方,可實質上,卻是一場北來將領的龍爭虎鬥。這是南方幾十年承平、腐化必然的苦果。到梁朝末期,蕭繹為了消滅異己,竟然要從監獄裡提拔侯景的部將――任約、謝答仁。
作為北來將領,王僧辯終於盼到出頭之日了。他被蕭繹派去勤王,可是人卑言輕,加上援軍貌合神離,他的處子秀相當不順利,一萬人馬全打了水漂。侯景倒是很賞識這老鄉,要重用他――為收攏人心,只要是北方人,願為侯景效力,侯景都要大力提拔。
不過,王僧辯還是逃回了江陵,算是九死一生。
而這一回蕭繹讓他出兵,他很謹慎,他不願同上回一樣匆忙,他要有十足的把握――他的竟陵部下並未集結完畢,他還需要時間。王僧辯覺得鮑泉是個老實人,便問他:“該如何出兵?”
鮑泉不假思索,答:“如湯沃雪,何所多慮。”
王僧辯連忙駁斥:“此乃文士空談,非精兵一萬不可以前往。竟陵甲卒,不久當至,猶可重申。欲與卿入告王爺。”
鮑泉一一答應,並承諾先行告知蕭繹――他和蕭繹關係鐵。
可到了蕭繹處,鮑泉一看蕭繹那緊繃的臉,便明白三分,一言不發。蕭繹焦急地詢問王僧辨,王僧辯以實稟告。可這只是軍人的想法,對蕭繹來說,原因、過程他都不管,他要的只是結果――看到他的侄兒人頭落地。
暴躁是心胸狹窄的孿生兄弟,蕭繹的火爆脾氣立刻爆發。他大怒厲聲喝道:“你害怕進軍,拒行命令,是打算通賊嗎?看來今日唯有一死。”此言一出,上下級的關係便崩潰到了敵我的程度。
王僧辯是個軍人,很倔強――不行就不行。他不唯唯諾諾,不辯解,只回了一句話:“今日受死心甘情願,但恨不見老母。”
蕭繹狂怒,揮劍便砍,一舉擊中了王僧辯的大腿,一時血流如注,遍地噴灑。王僧辯昏死過去,許久方醒。事情並未完結,王僧辯一家男性都被收押下獄――得罪蕭繹的,都要辦成鐵案。
幸虧王母還算機靈,急忙披頭散髮、淚流滿面地去蕭繹處求情,罵自己教子無方。蕭繹方才從盛怒中回過神來,賞賜給了王僧辯良藥,奄奄一息的王僧辯方才從鬼門關中揀回命來。
這是王僧辯的第二次出場,可結果比第一回更慘,白白挨了一刀,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在獄中的王僧辯只能繼續等待――蕭繹總會需要他的。
王僧辯明白東山再起的機會來了,蕭繹怎樣讓他進去,現在還得怎樣請他出來。
碰到危難,別人大多是到廟裡求神拜佛,可蕭繹供奉的佛廟卻是監獄――日後兩次危難時,他也是到監獄搬救兵。這是蕭繹的習慣,他總是把最後的武器藏在監獄裡――為解圍城之危,他把王僧辯從監獄裡撈出來;為阻擋侯景,他把胡僧祐從監獄裡找出來;為了抵抗蕭紀的進攻,他又把侯景降將謝答仁、任約從監獄裡提拔出來。
在蕭繹這種喜怒無常的主子手下幹活,玩得就是心跳:昨日,還是衣裳襤褸,蓬頭垢面,受盡獄卒凌辱;今日,已是盔甲鮮亮、叱咤風雲,手控數萬人之生殺予奪大權。
王囚徒轉眼間又成了王都督,擔負起保衛江陵的重任。
蕭詧這回是有志必得,可是天公不作美,人也來搗鬼,最後鬧得無功而返。當時,老天傾雨如注,平地水深四尺,他的進攻屢屢受挫。加上他手下的杜家兄弟臨陣投敵,造成襄陽老巢被襲。
蕭詧在百般無奈中慌忙撤軍,兵糧盡失。不過他的報復很有中國的兇殘特色:投敵的杜岸,最後舌頭被拔,面龐受鞭,全身肢解,還加以油烹。杜家祖父的墳墓也受了牽連,不僅被挫骨揚灰,頭顱還被漆成碗。
蕭家子弟打仗不行,可殺人的兇殘卻從不甘落於人後。
王僧辯時來運轉,而老實人鮑泉圍攻長沙卻多日無果。蕭繹又開始疑神疑鬼,以為鮑泉和當初的王僧辯如出一轍,是在故意拖延。他一生氣,便讓王僧辯替代鮑泉,將鮑泉關押。鮑泉很坦然,誰讓他的主子集冷血、暴躁、多疑於一身呢?
蕭詧左右無援,已是指日可下。時隔不久,長沙被攻下,蕭譽請求:“勿殺我,得一見七官(蕭繹)!”
可他聽到了這回答:“奉令不許。”這是蕭繹老早囑咐好的,這句話還要在蕭家兄弟里響起多次。
賊兵未殺一個,叔侄之間已是血流成河。蕭譽人頭落地,傳首江陵,蕭繹終於搬開了這塊阻攔他爭奪帝位的絆腳石:
除掉了侄兒蕭譽,下一個便是六哥蕭綸。可蕭綸和蕭繹毫無過節,在蕭繹和侄兒蕭譽兄弟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蕭綸一直好言相勸,扮演勸架的角色。他好言相勸七弟蕭繹,對當前的局勢分析地絲絲入扣,希望一家人聯手先除侯景,幾乎已到哀求的地步。
可蕭繹只有一句話:蕭譽兄弟不死,他不會去攻打侯景。
蕭綸得書後,投之於案,知道七弟已是鐵石心腸,慷慨流涕,仰天長嘆:蕭譽若敗,吾亡無日矣!――下一個目標便是我了。
擔憂歸擔憂,蕭綸依舊努力,大修兵甲,準備討伐侯景。這沒有引起侯景的警覺,卻加速了蕭繹的動作。蕭繹立即讓王僧辯率兵甲一萬趕往蕭綸駐地,聲稱要迎蕭綸去江陵。蕭綸修書責備王僧辯:“將軍前年殺人之侄,今歲討伐人兄,以此求榮,恐天下不許。”
吃過苦頭的王僧辯聰明了很多,雖明知道結果,但還是把信傳給了蕭繹――這是你們哥倆的事,還是你拿主意吧。
蕭繹還是一如既往地冷血:進軍!
見局面不可挽回,蕭綸便聚集將士,慷慨陳詞:我本無他,志在滅賊!今日,若守,則糧儲斷絕;若戰,則兄弟相殘,取笑千載。又不能無故被俘,只能順流而下,避開湘東王的兵鋒!
手下將士皆憤怒不已,爭奪欲戰。可家國破碎,蕭綸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兄弟相殘,率數騎逃走。日後他又顛沛流離多處,逃至汝南,遠遠避開了七弟。可是汝南離西魏的地盤太近了。最後,他死於西魏的楊忠之手,被投屍江中。
兄弟又少了一個,不,是皇帝寶座的爭奪者又少了一個。對,蕭繹而言,這感覺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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