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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與胡蘭成
送交者: 24680 2010年11月03日08:24:23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張愛玲與胡蘭成

張愛玲與胡蘭成,一個是當時上海最負盛名的女作家,一個是汪偽政府的要員。在亂世之中,他們的相識、相知、相戀,及至最後的分手,都堪稱是一場"傳奇".

1944年初春的一天,南京的一座庭院的草坪上,有一個躺在藤椅上翻讀雜誌的中年男人。當他看到一篇小說時,才剛讀了個開頭,就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細細地讀了一遍又一遍。這個男人就是胡蘭成,他讀的小說就是張愛玲的《封鎖》。

    胡蘭成是浙江嵊縣人,生於1906年。從小家貧,吃過很多苦,赤手空拳拼天下。他原有個髮妻玉鳳,在玉鳳過世之時,胡蘭成借貸以葬妻魂,卻四處碰壁。對此,胡蘭成後來回憶說:"我對於怎樣天崩地裂的災難,與人世的割恩難愛,要我流一滴眼淚,總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時的啼哭,都已還給了母親,成年的號泣,都已還給了玉鳳,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之仁!"就是這個生活在社會底層隻身闖世界的文人,在掙扎中淡漠了自己的人格、尊嚴、價值觀。所以在汪精衛為組織偽政府而四處拉攏人才時,他們看上了胡蘭成。而胡蘭成也不顧是非黑白地應允,成了民族的罪人。

    此時的胡蘭成,已在汪偽政府中任職,正在南京養病。當他收到蘇青寄來的雜誌《天地》第十一期,讀到《封鎖》的時候,喜不自勝。文人與文人之間的那種惺惺相惜,使他對作者張愛玲充滿了好奇。於是他立即寫了一封信給蘇青,對張愛玲的小說大加讚許,並表示極願與作者相識。蘇青回信說,作者是位女性,才分頗高。這更是讓胡蘭成對張愛玲念念不忘。不久,他又收到了蘇青寄來的《天地》第十二期,上面不僅有張愛玲的文章還有她的照片。他越發想結識張愛玲了。胡蘭成回到上海之後就去找蘇青,要以一個熱心讀者的身份去拜見張愛玲。蘇青婉言謝絕了,因為張愛玲從不輕易見人。但胡蘭成執意見,向蘇青索要地址。蘇青遲疑了一下才寫給他——靜安寺路赫德路口192號公寓6樓65室。胡蘭成如獲至寶。雖然此時,他是個有妻室的人,而且,是他的第二次婚姻。

胡蘭成第二天就興沖沖地去了張愛玲家,她住的赫德路與他所在的大西路美麗園本來就隔得不遠。可張愛玲果真不見生客。胡蘭成卻不死心,從門縫裡遞進去一張字條,寫了自己的拜訪原因及家庭住址、電話號碼,並乞愛玲小姐方便的時候可以見一面。第二天,張愛玲打了電話給胡蘭成,說要去看他,不久就到了。張愛玲拒絕他的到訪,又自己親自去見他,主意變得好快。其實早前,胡蘭成因開罪汪精衛而被關押,張愛玲曾經陪蘇青去周佛海家說過情。因此,她是知道他的。於是,就這樣見面了。

   真正見了面,胡蘭成只說與他所想的全不對。他一是覺得張愛玲個子之高,二是覺得她坐在那裡,幼稚可憐相,不象個作家,倒象個未成熟的女學生。但他兩人一談就是五個小時。從品評時下流行作品,到問起張愛玲每月寫稿的收入。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小姐問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失禮的,但"因為相知,所以懂得",兩人已有了知交之感,所以張愛玲倒未覺得胡蘭成的話很唐突。胡蘭成送張愛玲到弄堂口,並肩走着,他忽然說:"你的身裁這樣高,這怎麼可以?"只這一句話,就忽地把兩人的距離拉近了。"這怎麼以"的潛台詞是從兩個人般配與否的角度去比較的,前提是已經把兩人作為男女放在一起看待了。張愛玲很詫異,幾乎要起反感了,但,真的是非常好。

   次日,胡蘭成去回訪張愛玲。她房裡竟是華貴到使他不安,胡蘭成形容說,三國時劉備進孫夫人的房間,就有這樣的兵氣。那天,張愛玲穿了一件寶藍綢襖褲,戴了嫩黃邊框的眼鏡。多年後,胡蘭成對這些細節都有着清晰的回憶。此後,他每天都去看張愛玲。一天,他向張愛玲提起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張愛玲便取出來送給他,還在後面題上幾句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這一年,胡蘭成38歲,張愛玲24歲。但很快,他們戀愛了。他們談情說愛的方式似乎是他們最初相識的延續。胡蘭成在南京辦公,一個月回一次上海,一住八、九天。每次回上海,他不回美麗園自己的家,而是徑直趕到赫德路,先去看張愛玲。兩人每天在一起,喁喁私語無盡時。但當時世人並不了解他們之間的感情,只覺得胡蘭成的政治身份是漢奸,又有妻室,年紀大到幾乎可以做張愛玲的父親。世人都覺得這樣的愛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議,都是為張愛玲惋惜的。她卻不覺得.

   胡蘭成是懂張愛玲的,懂她貴族家庭背景下的高貴優雅,也懂她因為童年的不幸而生成的及時行樂的思想。僅僅這一個"懂得",也許就是張愛玲愛上胡蘭成的最大原因。其實細細分析來,張愛玲本身就不是一個世俗之人,她不以塵世的價值觀去品評一個人。她沒有什麼政治觀念,只是把胡蘭成當作一個懂她的男人,而不是汪偽政府的漢奸;對於胡蘭成的妻室,她也不在乎,因她似乎並不想到天長地久的事。她在一封信中對胡蘭成說:"我想過,你將來就是在我這裡來來去去亦可以。"也許她只在乎胡蘭成當下對她的愛,其他的,她都不願多想。胡蘭成的年齡比她大出很多,但這也許又成了她愛他的原因。

  張愛玲從小缺乏父愛,便容易對大齡男性產生特別的感情,所以,年齡問題也不是障礙。於是,她傾儘自己的全部去愛他了,就這樣在世人詫異的眼光中相愛了。愛得那樣的超凡脫俗。

      1944年8月,胡蘭成的第二任妻子提出與他離婚。這給了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一個升華的機會——結婚。他們就這樣結婚了,沒有法律程序,只是一紙婚書為憑。因為胡蘭成怕日後時局變動,自己的身份會拖累張愛玲。沒有任何儀式,只有張愛玲的好友炎櫻為證。"胡蘭成與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前兩句是胡蘭成所撰,後兩句出自張愛玲之手。就這樣,他們的感情有了一個踏實安穩的關係——夫妻。

   這一段時間,也是張愛玲創作生涯中的黃金時間。胡蘭成對她的寫作是有幫助的,兩人會一起討論一些文學話題。而張愛玲的散文《愛》,在開頭就說,這是一個真的故事。的確是真的故事,是胡蘭成的庶母的故事。也許他是給她的創作提供靈感的吧。但,這樣的時間,並不長。

   時間已經接近了44年年底,時局明顯地在變動。日軍在中國的勢力已經江河日下。而胡蘭成作為汪偽政府的官員,也有了危機感。有一個傍晚,兩人在張愛玲家的陽台上看上海的暮色。胡蘭成對她說了當下的時局,恐自己將來有難。張愛玲雖對政治不敏感,但此刻,她知道,這個國,這一次是真真連到她的家了。漢樂府中有"來日大難,口燥唇乾,今日相樂,皆當喜歡"的句子。而張愛玲此刻是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兩句詩的含義。胡蘭成說"將來日本戰敗,我大概還是能逃脫這一劫的,就是開始一兩年恐怕要隱姓埋名躲藏起來,我們不好再在一起的。"張愛玲笑道:"那時你變姓名,可叫張牽,或叫張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牽你招你。"

   就是這樣真實的期盼!但兩人果真是要分別了!
1944年11月,胡蘭成到湖北接編《大楚報》,開始了與張愛玲的長期分離。那是一個時常有警報和空襲的時期。有一天,胡蘭成在路上遇到了轟炸,人群一片慌亂,他跪倒在鐵軌上,以為自己快要炸死了,絕望中,他只喊出兩個字:愛玲!這個時候,他還是全心愛着張愛玲的吧。

  但胡蘭成畢竟是個毫無責任感的人,來武漢不久,他便與漢陽醫院一個17歲的護士周訓德如膠似漆。他不向小周隱瞞張愛玲,但又向她表明要娶她——只有做妾了。但小周的生母是妾,她的反應是,不能娘是妾,女兒也是妾。於是胡蘭成又進行了一次婚禮,似乎全然忘了張愛玲的存在。而張愛玲對此一無所知。她給他寫信來,還向他訴說她生活中的一切瑣碎的小事。她竟還是那樣投入地愛他。

       1945年3月,胡蘭成從武漢回到上海。在張愛玲處住了一個多月。此時,他才將小周的事情告訴了張愛玲。她是震動的,因為她把自己對胡蘭成的愛看作是那樣堅貞不可動搖的,但又怎麼會冒出來一個小周?此時,張愛玲的心已被刺傷了,但她仍是愛他的。於是她只有默默承受。兩個人在一起,胡蘭成倒是再也不提小周了。也許他就是這樣一個只看見眼前的人。

  可惜,5月,胡蘭成又回到了武漢。一見到小周,就有回家的感覺——他又忘了張愛玲了。

   時局大亂,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胡蘭成末日也來了,重慶方面定會懲辦他這樣的漢奸。於是他逃到了浙江,化名張嘉儀,稱自己是張愛玲祖父張佩綸的後人——果是姓張,只是不叫張牽或是張招,住在諸暨斯家。

  斯家的兒子斯頌德是胡蘭成的高中同窗,胡蘭成年輕的時候就曾在斯家客居一年。斯家的男主人已逝,是斯家主母維持生計。斯家還有個庶母,范秀美,大胡蘭成兩歲,曾經與斯家老爺生有一女。在這樣的亂世中,斯家人安排胡蘭成去溫州范秀美的娘家避難,由范秀美相送。只這一路,胡蘭成就又勾引上了范秀美。未到溫州,兩人便已做成夫妻,對范家人以及鄰居也以夫妻相稱。剛離開張愛玲、周訓德的胡蘭成,此刻又與范秀美在一起,可見他的濫情!

  然而,已有半年未曾見面的張愛玲,竟一路尋着來到了溫州。這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的三角關係,無論如何都只能是尷尬.因為怕范秀美的鄰居對三人的關係有所猜忌,他們三人都是在旅館見面的。一個清晨,胡蘭成與張愛玲在旅館說着話,隱隱腹痛,他卻忍着。等到范秀美來了,他一見她就說不舒服,范秀美坐在房門邊一把椅子上,但問痛得如何,說等一會兒泡杯午時茶就會好的。張愛玲當下就很惆悵,因為她分明覺得范秀美是胡蘭成的親人,而她自己,倒象個"第三者"或是客人了。還有一次,張愛玲夸范秀美長得漂亮,要給她作畫像。這本是張愛玲的拿手戲,范秀美也端坐着讓她畫,胡蘭成在一邊看。可剛勾出臉龐,畫出眉眼鼻子,張愛玲忽然就停筆不畫了,說什麼也不畫了,只是一臉悽然。范秀美走後,胡蘭成一再追問,張愛玲才說:"我畫着畫着,只覺得她的眉神情,她的嘴,越來越像你,心裡好不震動,一陣難受就再也畫不下去了。"這就是世人所說的"夫妻像"吧。張愛玲真的是委屈的,她的心裡只有這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的心裡卻裝着幾個女人,叫她怎麼能不感傷?

  離開溫州的時候,胡蘭成送她,天下着雨,真是天公應離情。這場雨,也沖刷了他們曾經的"傾城之戀"。張愛玲已經知道,她這一生最美的愛情,已經走到了辛酸的盡頭,再有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此後的八、九個月時間,兩人偶有通訊。張愛玲也會用自己的稿費接濟胡蘭成,只因怕他在流亡中受苦。

  有一次,胡蘭成有機會途徑上海,在危險之中,他在張愛玲處住了一夜。他不但不懺悔自己的濫情,反倒指責張愛玲對一些生活細節處理不當。還問她對自己寫小周的那篇《武漢記》印象如何,又提起自己與范秀美的事,張愛玲十分冷淡。當夜,兩人分室而居。第二天清晨,胡蘭成去張愛玲的床前道別,俯身吻她,她伸出雙手緊抱着他,淚水漣漣,哽咽中只叫了一句"蘭成",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

 幾個月後,1947年6月,胡蘭成收到了張愛玲的訣別信: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經不喜歡我的了。這次的決心,是我經過一年半長時間考慮的。彼惟時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小吉就是小劫的意思。此時的胡蘭成已經脫離了險境,在一所中學教書,有了較安穩的工作。張愛玲選擇他一切都安定的時候,寫來了訣別信,隨信還附上了自己的30萬元稿費。自此以後,這二人一場傳奇之戀,就這樣辛酸地謝幕了。胡蘭成曾寫信給張愛玲的好友炎櫻,試圖挽回這段感情,但張愛玲沒有理他,炎櫻也沒有理他。這段感情,真的是謝幕了。張愛玲曾對胡蘭成說:"我將只是萎謝了。"萎謝的不僅僅是愛情吧,還有文采,此後張愛玲的創作也進入了低谷。

     然而,還有後話。

     50年代初,胡蘭成移居日本,與上海大流氓吳四寶的遺孀佘愛珍同居。而張愛玲也已離開大陸到了香港。胡蘭成得到消息,曾托人去訪她,但未遇着,那人便留下了胡蘭成在日本的地址。半年後,胡蘭成收到了一張明信片,沒有抬頭,沒有署名,只有熟悉的字跡:手邊若有《戰難和亦不易》、《文明與傳統》等書(《山河歲月》除外),能否暫借數月作參考?

   後面是張愛玲在美國的地址。胡蘭成大喜,以為舊情可復,又以為張愛玲還很欣賞自己,便馬上按地址回了信,並附上新書與照片。等到《今生今世》的上卷出版之時,他又寄書過去,作長信,為纏綿之語。張愛玲一概不回,末了才寄來一張短箋:

蘭成:

   你的信和書都收到了,非常感謝。我不想寫信,請你原諒。我因為實在無法找到你的舊著作參考,所以冒失地向你借,如果使你誤會,我是真的覺得抱歉。《今生今世》下卷出版的時候,你若是不感到不快,請寄一本給我。我在這裡預先道謝,不另寫信了。


                                                             愛玲

  胡蘭成一見,便徹底斷了念頭。至此,這段愛情是真真地謝幕了。

  張愛玲從未就這一場戀情說過隻言片語,我們只有從胡蘭成所著的《今生今世》中《民國女子》去考證。這段感情,究竟孰是孰非,也許真的並不重要。

      就象張愛玲在《金鎖記》的開頭說的:

  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輕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應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紙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着三十年後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亮也不免帶點淒涼。

小說《色,戒》取材自一個真實的事件,是張愛玲的丈夫、漢奸胡蘭成告訴她的。原來抗日戰爭時期,投降日寇、原屬國民黨CC系的丁默村,成了汪精衛偽中央的常務委員、社會部長兼特工總部主任,是個汪偽大特務頭子。由於丁默村原是國民黨特務出身,熟悉國民黨的特務機構及其規律,使國民黨在上海、南京的特務工作受到重大打擊。正在抗戰的重慶國民黨當局決定除掉這一大害,由中統頭頭陳果夫、陳立夫的侄子陳寶驊執行這一任務。陳寶驊選派了一個十分愛國而美貌的年僅22歲的女情報員鄭蘋如去接近好色的丁默村,誘導丁上鈎。鄭父鄭英伯早年加入同盟會,是個老革命黨;鄭母是日本人木村花子,隨丈夫定居中國後,改名鄭華君,對中國人民懷有極其友好的感情,對日本侵華行徑非常不滿。父母的言行對鄭蘋如影響很深。她樂意除掉丁默村這個大漢奸,從師生之誼入手,她贏得了丁默村的信任。一天,丁默村臨時打電話給鄭蘋如,約她到滬西某位朋友家赴宴。鄭蘋如立即向中統作了匯報,商定由她以購買皮大衣為由,將丁誘至戈登路與靜安寺路交叉路口的西伯利亞皮貨店,讓預先埋伏的中統特務將其擊斃。不料丁進了皮貨店後,發現窗外人行道上有幾個漢子在轉悠。他感覺情況不妙,急迫間心生一計: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大疊鈔票,向櫃檯上拋去,鈔票一揚,飄得滿台滿地。他對鄭蘋如說:"你自己揀吧,我先走了。"說罷轉身朝門口衝去,奔過馬路,登車疾馳逃走。中統特務此時才反應過來,急忙開槍射擊,可那轎車是防彈車,丁默村逃過了這一劫。事後,鄭蘋如被捕,矢口否認特工身份。後鄭蘋如被另一汪偽大特務李士群處死(一說是被丁默村老婆暗中殺害)。這一真實的事件給張愛玲留下深刻記憶,因此她於1950年將此真實事件寫成小說《色,戒》。由於張愛玲對漢奸一直多情,於是她以"移情"的手法改寫了這一真實事件的結局。在張愛玲的筆下,女主角將男主角引進了珠寶店,在佯挑鑽戒時,她忽然發覺自己有點愛上他了,她向他轉過臉去,發現他的"微笑也絲毫不帶諷刺性,不過有點悲哀。他的側影迎着檯燈,目光下視,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頰上,在她看來是一種溫柔憐恨的神氣。"她被這神氣所打動,突然覺得她是真心愛他,在這一瞬間,她心裡轟地一下,原來的思想的樊籬被愛情打破,她低聲叫他"快走!"因而救了他的命。但她最終葬送了自己和愛國者的生命。經張愛玲如此一"移情",本來以國家至上、熱愛祖國、痛恨日偽的鄭蘋如,被張愛玲改變成了對大漢奸易先生多情的王佳芝。而那個大漢奸在她死後,"覺得她的影子會永遠依傍他,安慰他";"她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對她十分懷念。張愛玲說這是"人性"的勝利。在新中國,在20世紀50年代初,張愛玲不敢發表這篇歪曲愛國者、美化大漢奸的小說。過了28年,張愛玲才把《色,戒》在台灣《中國時報·人間副刊》(1978年)上登出。立即輿論譁然。雖然小說發表後,鄭父早在愛女遇害的次年便積鬱而終,鄭蘋如的長兄在對日空戰中犧牲,鄭母也已辭世,鄭蘋如的妹妹鄭天如(又名鄭靜芝)遠在美國,並未看到小說《色,戒》,因此鄭家無人出面與張愛玲打官司。鄭家雖無人,但台灣輿論界正義人士嚴厲譴責張愛玲對漢奸多情、對熱情愛國的學生譏刺,根本站錯了立場。中國台灣作家張系國(筆名域外人)在《不吃辣的怎麼胡得出辣子——評〈色,戒〉》(《中國時報》1978年10月1日)中批評張愛玲:"歌頌漢奸的文學——即使是非常曖昧的歌頌——是絕對不值得寫的。"張愛玲只好寫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談<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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