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與小金

朱雨心

金日成，1912年4月15日出生於平壤西南郊的萬景台，1925年隨父到吉林，入撫松第一小學，1926～1929年在吉林毓文中學讀書，在此期間先後組織打倒帝國主義同盟和朝鮮共產主義青年同盟。按金日成自己的算法，他從1926年，十四歲起，就開始從事抗日活動。1932年4月25日（金日成二十歲）創建抗日游擊隊（後改稱人民革命軍），在東北東部和朝鮮北部堅持抗日武裝鬥爭。1936年5月創建祖國光復會並任會長。同年6、7月東北各抗日武裝改編為抗日聯軍後，歷任第2路軍第3師師長、第1路軍第6師師長等職。後遭日軍圍剿，率其部退入蘇聯。

1945年，日本投降，金日成坐軍艦從蘇聯回到朝鮮。那時，金日成已經從事抗日活動二十年了，是全朝鮮聞名的抗日英雄。金日成回到朝鮮，忙於政事，據說，路過萬景台的家門而不入，直接去了降仙 （地名）。為這件事，於是後來有了《歌唱吧，萬景台岔路口》。歌中唱到：

在那光復偉大祖國浴血戰鬥中，

在那二十年漫長歲月，

故鄉啊！多麼難忘。

萬景台岔路口啊！

將軍就在這裡，

他望着舊居敞開的家門，走向那前方。

綠油油的白楊樹迎風飄揚，

那年邁的祖父祖母啊！日夜盼望。

將軍已點燃啊！

建設新朝鮮的烈火，

不進家門，親臨那降仙煉鋼廠。

當時美蘇商定：三八線以南，由美國授降；三八線以北，由蘇聯授降。三八線本來既不是南北朝鮮雙方的分界，也不是雙方的停火線。那時的三八線，只對美蘇雙方有效，對於朝鮮人，三八線是不存在的。

日本人的事辦完後，接下來的事，當然是成立朝鮮人自己的政府。那時的金日成，挾二十年抗日積累的資本，既有名望，又有功勞，既有軍隊，又有組織，無論文斗，還是武鬥，美國扶持的李承晚都不是對手。雖然不能說李承晚對國家民族無尺寸之功，然而，充其量也不過是些搖旗吶喊的功勞，無法與金日成真刀真槍抗日的功勞相比。那時，金日成的建國主張，正是要求舉行全朝鮮統一的民主選舉。若真的舉行民主選舉，李承晚根本不可能當選，而金日成卻是勝算很高。眼見得會是這樣的結果，美國人怎麼可能同意舉行全朝鮮統一的民主選舉呢？於是，在美國人的一手操縱下，南方單獨搞了“民主選舉”，只不過金日成不可能去候選，自然是李承晚“當選”。然後，北方也搞了“民主選舉”，當然，李承晚也不可能去候選，自然是金日成“當選”。

現在，有些人整天的嚷嚷什麼“合法性”問題，說是：凡是不是民主選舉出來的政府，都沒有合法性。真是可笑！那麼，民主選舉本身的合法性從何而來？

要說政府怎樣產生更合理、更有效，自然是可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要說民主選舉到底有什麼好處、什麼壞處，也很值得討論。可是，若要說合法性的問題，那就沒有什麼可討論的了：在當時的朝鮮，民主選舉本身就沒有合法性，當然也就不能依據民主選舉來判定政府的合法性。朝鮮人民，祖祖輩輩，世世代代，從來就沒有玩過民主選舉政府的遊戲，哪裡來什麼民主選舉出來的政府的合法性？朝鮮人民幾千年來，政府的合法性只有兩個來源：一是，打江山，坐江山；二是，世襲，子承父業。這兩個合法性中，又以世襲的合法性，更為人民所認同。打江山，坐江山，在“打”的階段，通常是沒有合法性的，所以剛開始坐江山時，合法性往往也不為人民所認同，坐長了、坐穩了，這合法性也就坐出來了。所以，原始的合法性，是坐出來的。

金日成固然得到蘇聯的扶持，但是，金日成的政府在蘇聯的扶持下，自己至少還能自立。李承晚的政府雖然有美國的扶持，卻是連自立的能力都沒有；離開美國，一天都活不下去。 所以，李承晚的政府沒有合法性，因為它自己坐不住。金日成的政府，自己能坐住，所以，金日成的政府有合法性，至少比李承晚的政府更有合法性。這裡，我們只討論合法性問題，至於哪個政府好、哪個政府壞，這一類審美的問題，不是這裡討論的問題。所以，若用合法性來判斷，那麼，金日成討伐李承晚，就是剿匪、平叛。

而世襲的合法性，卻是毫無爭議，從一開始就清清楚楚。子承父業，這本是私有制社會最為人民所廣泛接受的。那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朝鮮在被日本滅亡前，李氏政府已經有五百年世襲的歷史。所以，在朝鮮，世襲政府的合法性，是天然就有的，毋需另外援引。這個合法性來源於自然法、習慣法。凡是非世襲政府的合法性，都必須要確認合法性來源。民主選舉，以及民主選舉出來的政府，最多只能算是“代表先進文化”，本身並不自動地具有合法性。

朝鮮人民那樣的歷史、傳統、民俗，好不好，那取決於每個人的審美觀，但是，歷史事實如此，不論你今天喜歡不喜歡，它都是那樣。

金日成積二十年抗日之功，登上大位，這本是打江山，坐江山。其合法性，不是來源於什麼“民主選舉”，而是來源於朝鮮的傳統。更何況，金日成打的，是日本人，不但“坐”合法，而且“打”也合法。套用康熙的話說：金日成的天下，是“得之於賊，並非得之於民（明）”。再說，當年金日成本是要求舉行全國選舉。所以，即使從那個角度講，金日成也沒有問題。所以，從任何角度看，金日成的大位都來的合法，套用雍正的意思，是“得其位正”。共產黨的天下，蘇聯“老大哥”得其位最不正，金日成卻是得其位最正。

有人認為：民主選舉的合法性，在於它體現了民意。就算是那樣吧。但是，那也還是比不過“打江山，坐江山”更能體現民意。民主選舉與“打江山，坐江山”的邏輯，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形式上“文斗”與“武鬥”的不同。民主選舉，好比是模擬戰爭：以雙方展示的實力來預測戰爭的結果：人多勢眾的一方獲勝，不必真打。“打江山，坐江山”，則是通過真實的戰爭，來確定雙方的實力，結果也是人多勢眾的一方獲勝。若論“文斗”好，還是“武鬥”好，毛主席說“要文斗，不要武鬥”。可是要說“文斗”與“武鬥”，誰更能體現民意，那多半是“武鬥” 體現出的民意， 更加真實。所以，即使以體現民意來作為合法性的判據，按同樣的邏輯，那也還是“打江山，坐江山”比民主選舉更有合法性，至少是有同樣的合法性。

早就計劃寫這一篇，動筆時查資料，不想發現，竟然正好是金日成的生日。這巧合，令人震驚，似乎冥冥之中，有天意。

朱雨心，2006年4月15日。（未完待續）

2010年12月11日增補。

此文2006年4月21日發表於《文化與生活》。第二部分需要改寫。待我有空改寫後再貼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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