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日報》2012年5月10日
2010年10月13日,古城南京。
與眾多開國元勛後人生活在北京不同,張聞天的獨子張虹生在這裡安靜地生活着。
調離外交部、調離社科院經濟所、遣送至廣東肇慶、遷居無錫……在兒子眼中,變故一次次地打擊着張聞天,“官越做越小”,但是這並不能抹去張聞天在政治舞台上的痕跡。
“我父親這個人,自己的功勞從來不講,所以了解他是比較困難的。”張虹生說——
我10歲才和父親第一次見面。
1939年,我出生在新疆迪化。我出生時,父親還在擔任着日理萬機的總書記。我出生後不久就被寄養在迪化八路軍辦事處,由一位幹部的母親照管我的生活,母親便隻身回到了延安。由於小時候特淘氣,也曾挨過不少打,胳膊經常是青的。
父親張聞天取名《詩經》“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之意。我原來不叫張虹生,而叫陳洪聲,因為“洪聲才能聞於天”,為陳潭秋所取。後被父親改為現在的名字,父親認為“洪聲”這個名字繁體筆畫多,小孩不容易寫。
1942年,標榜革命的盛世才背信棄義,撕毀了統戰協議,投靠了蔣介石,抓捕了被他請來的中共人士160多名。3歲的我亦隨陳潭秋、毛澤民、林基路等被捕入獄。這樣,我從3歲到7歲當了近4年的小政治犯。其他小獄友是隨父母一起被捕的,他們都有爸爸媽媽,唯獨我沒有,我就管陳潭秋叔叔叫爸爸,管陳潭秋夫人王韻雪阿姨叫媽媽。在獄中,共產黨人堅持了長達4年的不屈不撓的鬥爭,我和小獄友積極配合充當了秘密小交通,阿姨們開會,過組織生活,我們便按照大人們交代的暗號放哨,平日裡幫着傳遞個小紙條或帶個口信什麼的。1945年“雙十協定”簽訂後,在黨組織強烈要求與國民黨將軍張治中先生多方斡旋下,我們獲救出獄。1946年抵達延安時,父母早已為開闢東北根據地去了大東北。父親任當時合江省(現黑龍江省)委書記和省軍區政委,遠在佳木斯。我和父親又是天各一方。
1949年,東北局勢日趨穩定後,我才被警衛人員送去見父母。那年,我已經10歲了。因為我從小聽講過許多英雄故事,所以沿途老打聽我父親是不是司令員?當聽說是什麼書記時,連連說不好,還是司令員好,有手槍、騎大馬……
第一次見到父親時,發現他沒有盒子手槍,也沒有騎高頭大馬,真有些失望。但後來發現他和媽媽每天是坐小汽車去上班的,感到這汽車比我們在延安坐的馬背搖籃要好,特想去試一試。可父親總也不讓。有一天,我趁他們出門前,早早坐進了汽車,心想這次是坐定了。沒想到,他上車後看見我坐在裡面,很嚴肅地要我下去,我死活賴着不走,他看着實在趕不下我,就走着上班去了。又一次,我到警衛班要玩槍,警衛不同意,我就和他們吵,吵得很厲害,搶了槍就去追他們,當時父親不在,秘書知道後好說歹說把槍給騙了下來,我又跟秘書鬧,結果被他們給捆在床腳下了。我想待會兒父母親來找我,看你們怎麼說,沒想到父親聽說後不但不幫我,還說他們綁的對,並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頓,那時我真想不通。
到北京以後,父親被任命為駐蘇大使,我亦隨父母一起去了莫斯科。一年之後,父親回國述職,我因在使館沒有玩伴,也跟着回國了。那時,我家住在北京景山,我在育英小學上學。育英小學在西郊萬壽路那邊,父親從不讓司機開車送我上學。上中學後,我就騎自行車上學。吃飯在學校包伙,周末才回來一次,每月給3元零花錢。當時我每月回家的公交車費就要2塊5,等於我實際零花錢每月只有5毛錢。下課後,同學們常常結伴去買零食,我都不能跟他們比。一般說來,幹部子弟,每月零花錢大多在10元以上,還不算星期天回家帶的糖果、糕點和水果什麼的,可我從來沒有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