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嚴打掉的是什麼人? |
送交者: 哆哆 2013年11月04日21:18:51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春節過後,報紙上報道瀋陽因偷竊被發現的王宗瑋、王宗方兄弟,製造了數人死傷的槍案,開始了一場從北到南的大逃亡,並在逃亡過程中拖泥帶水出不少新的血案。後來又爆出了更凶的。如卓長仁等幾人從瀋陽劫持民航班機飛逃南朝鮮;內蒙古呼倫貝爾盟喜桂圖旗發生27名無辜者被害、多名女知青被強姦的特大強姦殺人案;北京火車站發生了9死近百人傷的自殺性爆炸事件……報紙上說許多地方公共場所秩序混亂,婦女不敢在夜晚上班,人們失去安全感。與此同時,被嚴打掉的碩果也不斷在媒體上展露出來。喇叭口村被引起普遍關注的為報紙上登的以下幾個案子: 四川瀘州一小伙和同伴打賭敢親過路女孩的嘴嗎?結果真的去親了一女孩。抓後被判死刑槍斃了;鄭州一對男女談戀愛遭女方家長反對,女方和戀人半公開同居要挾父母就犯,女方家長誘逼女兒告男方強姦,男青年命喪刑場;安徽一個小青年與妓女發生關係不給錢,被告強姦已判15年,嚴打時改判死刑;某北京小伙在大街上看到一個洋妞跟別人扭打時被扯開上衣,上去摸了一把被槍斃了; 一女青年和在逃犯罪分子有性行為,結果判刑了,因為客觀上起到了助長犯罪分子囂張氣焰的作用…… 人們把這當新聞看,判輕了判重了,該不該判,都當茶餘飯後的談資,發生的地方多是收音機里經常聽見的大地方,沒人認為跟喇叭口這樣的小山溝有關。 然而,暑假後上了大一的二丫卻在信里告誡說讓喬新、喬華、劉躍進都好好呆着,不要亂說亂動,新的運動又要來了,嚴打不僅僅在大地方,而是全國性的。 果不其然,沒多久,喇叭口的風聲便一日緊過一日。 大李莊鄉的嚴打指標是千分之二,在農村,這個指標本身就不低,但各村都說他們那裡沒有什麼可打的,本地人知根知底,壞人都集中在喇叭口,到那裡去打,沒準能超額完成任務。 這話除了 一定程度上符合事實,也迎合了各村幹部的心理。喇叭口的暴發戶多,張揚的讓他們眼紅,而且財大氣粗不太把其他地方的幹部放在眼裡。此外,畢竟鄉里鄉親搞多 了不好,拿喇叭口的外地人開刀,能完成任務,減少麻煩,還能搞到錢,何樂不為?於是,鄉里組成嚴打工作小組進駐喇叭口,來推進這項運動。 第一個被嚴打掉的,是一個叫胡文瑞的小伙子。他是去年來這裡打工的,22歲,據他自己說是舅舅養大的孤兒,等待入贅。 小伙子憨厚敦實,一身好力氣。他一來就被成老三看上了,成老三是63年從張掖逃難到喇叭口的,那時他也就胡文瑞現在的年紀,來時領着個不會走路的小女孩,叫成蘭花,一會說是他自己的娃兒,一會又說是撿的,誰也搞不清究竟這丫頭是不是他的。 成老三家因為勞力不足,忙了半年多,礦坑只下去了幾米,人累的要死,金子的毛都沒見到,沒有出金子就沒錢買機器,自然也不能僱人,結果看着人家越來越富,他們家卻越來越拮据越來越苦,就等上門女婿改變這種情況。 胡文瑞說別怕,我去挖吧,挖出一點來日子就好過了。他在礦上搭起窩棚,每頓飯由成蘭花送過去,他在那裡沒日沒夜地挖,說等挖出金子來就成親。 金子挖出 來了,成老三遲遲不肯兌現,更糟糕的是,成蘭花的態度也閃爍其詞。終於有一天,在胡文瑞的逼問下,成蘭花說他爹說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養她那麼大不容易, 他自己娶老婆沒看見合適的,讓成蘭花陪他幾年,反正年輕人的日子還長着呢。胡文瑞發瘋似地說這樣亂倫的事你怎麼能幹?他是不是一直欺負你?成蘭花說以前沒 有,現在有你,懷上娃娃不怕了,大不了到時趕緊成親,一個月前才開始睡我。 想着到這裡後沒日沒夜的辛苦,胡文瑞幾乎沒過腦子,一腳就把成蘭花揣進了礦坑裡,成蘭花在裡面喊救,喊得越猛,他把砂子石頭往裡面扔得越起勁兒,沒過多久,就聽不見她的聲音了。胡文瑞繼續往裡頭填砂子,直到腳下鬆軟的砂子沒了,才扛起鐵杴往隊裡走,打算去找成老三。 還沒到村口,看見成老三扛着鐵杴朝這邊走了過來,他躲到樹後頭,等他哼着五哥放羊從自己身旁晃過去時,掄起鐵杴幾下子,他連喊叫聲都沒出來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扛着鐵杴往嚴打辦公室走,胡文瑞心裡一點恐懼感都沒有。推門進去,他說我來投案自首了,我把成老三家的老畜生小畜生都殺了,你們槍斃我能完成指標保護個別人,我也想在萬人大會上出出風頭,我還從來沒有出過風頭。 胡文瑞的 案子沒有任何疑問,很快被宣判槍決。為了達到震懾效果,大李莊在一塊空曠的山坡上舉行了公審。這場槍斃人的活動幾乎沒什麼悲劇色彩,胡文瑞說自己赤條條一 人,回去就回去了,仇也報了,不就去見父母嗎?真正的死而無憾。大李莊的人認為胡文瑞殺了那父女倆是應該,還有不少替他求情的。嚴打辦的人說值得同情是值 得同情,但殺人償命是黨紀國法,這是必須的。 胡文瑞被執行後,人們如潮水般涌過去,有看熱鬧的,也有拿饅頭蘸腦漿吃的。劉躍進不知怎麼的就被擠到了最前頭,後面的人繼續朝前擠,他為了免於爬到死人身上,只好把一隻腳跨過去,地上死人破碎的腦袋模糊地展現在他眼前。 他怕自己被擠爬下,大喊大叫,可根本沒人理他的茬,後面的還在一股腦兒朝前擠。突然,一雙大手跟鐵鉗子似的抓住他的肩膀猛力一提,把他拽離了死人,他抖着腿借着外力再努力了一次,終於離開了一線進了人堆里。 壯壯給他臉上狠狠一巴掌道: “都當爹的人了,啥熱鬧不湊?為拉你出來我都快被擠死了,你就不怕嚇出神經病?” 劉躍進這次心服口服,結結巴巴地說,爹,虧你救了我,我當時腿真的立不住了,你要不拉我,我肯定爬在胡文瑞身上死過去了。 看着他可憐巴巴的眼睛裡飄飄忽忽的神情,壯壯心疼了,扶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說定定神再走,當我看見你在那裡時,我心都不跳了,要不是那麼多人擠住我的身子,我早都倒下去了。 劉躍進回家後,誰都覺得他變了,在炕上他會儘量往裡頭坐,占了老哥倆的位置不說,還要兩邊有人,背後靠牆;起夜非要有人陪着,而且出去時讓別人先走,回屋時自己走前頭。他怕黑暗,怕影子,經常緊緊貼着牆角發呆,一家人都擔心他要是瘋了可咋辦? 就在這時,第二批嚴打名單貼了出來,書店的老闆、既有黑塔山又有紅塔山的胖子等十幾個人赫然在上,全是外地人。 從來對運 動淡漠和牴觸的壯壯,這次一反常態的積極,看着這些名單,他眼前翻騰的是被滾平的莊稼和乾草;莊前屋後帶着暗紅血漬的衛生紙;歪頭耷腦的避孕套;屍體、渾 濁的溪水;隨處滑倒人的糞便;滿目瘡痍的山頭。耳朵里想的是哼哼唧唧的親啊愛啊的曲調,還有樹叢里牆背後的浪笑。 “是要打,得堅決打,再不打這裡就完了。把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堅決掃出去。就像鄧小平說的,在三年內組織一次、兩次、三次戰役,一個大城市,一網打盡,一次就打他一大批……” 他狠狠地說,特別贊成“可抓可不抓的,堅決抓;可判可不判的,堅決判;可殺可不殺的,堅決殺”的口號,還扳着指頭算還有那些人該收拾。 糟糕的是,讓被嚴打的人揭發誰曾跟他們有來往時,劉躍進在被檢舉之例。說他買了黃片,看了黃片,還說那次燈滅了,都是胡摸亂抓,誰也不能保障他沒有渾水摸魚,等等。 壯壯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一樣難受,這個小流氓,你要是殺人放火了,還像條漢子,偷雞摸狗的生活作風問題,讓我們一家的臉往哪裡放? 就在他準備和胖蛋商量不如讓大丫離婚打發劉躍進滾蛋之際,嚴打辦的人來了,說想了解了解劉躍進的情況,看還藏沒藏着不健康的東西。劉躍進去了礦上,壯壯把他所有的東西都亮出來說搜吧搜吧,該拿走的都沒收了,犯啥罪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絕對不會袒護這個小畜生。 撬開他的書箱,除了技術方面的書,是一些歌帶,有鄧麗君的,李谷一的,王洛賓的,還有幾盤黃色錄像帶,香港女明星的畫片,等等。嚴打人員小心翼翼地把這些東西收藏起來,繼續翻。一本日記扉頁上寫着: 請縮手,它只有一個讀者! 沒人在乎 一個已經被剝奪了隱私權和名譽的人的警告。嚴打辦主任大大咧咧隨便翻,第一次翻到的是三個年輕人的照片,劉躍進站在左邊,中間是一個漂亮的姑娘,雖然穿着 喇叭褲戴着蛤蟆鏡,但稚氣和青澀顯然在臉上,是那種故意裝大的神態。另一名小伙子站在最右邊,倆男的的手都搭在姑娘的肩膀上。照片底下是泛黃同時泛白了的 鋼筆嬉皮話: 我們都愛你,你愛誰是你的事。 繼續饒有興趣地翻,是一幅畫,看不清是一對小貓還是小老虎繾綣在那裡,畫下的字跡非常潦草: 此刻的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和你分手,真的好傷心。心一直在疼,放不下疼的憂傷,放不下思念的迷戀惆悵……原以為自己很灑脫,可以放得下,可以忘記你,可是……我知道我們已無緣再走到一起,可我卻無法把你忘記。我會把你變成我的一塊心瓣,永遠珍藏在靈魂深處…… 一看日期,是三年前的,正好是他來喇叭口的前幾個月。 再翻,是兩隻歪歪扭扭的小光腳丫子,指頭有點蜷着,遮遮掩掩往一起夠,卻還有一段距離。底下是幾行字: 守着,念着,苦着,甜着,默默等待着, 有一份流浪沒有歸宿, 有一種執着找不到迴路, 卻依然追尋無盡的淒涼。 這日記比前一篇晚幾天,上面還有斑斑污漬。 “這傢伙沒準邊寫邊哭了。” 嚴打辦主任說。 壯壯的臉上再也掛不住了,顯然的惱羞成怒和不耐煩: “拿走拿走,把那小流氓也一起帶走算了,算我當時瞎了眼,引狼入室。你們看着辦吧,他該刀上死刀上死,該繩上死繩上死,再跟我喬家沒關係。” 說完這話,他怒沖衝出去朝堂屋裡走了,把嚴打辦的人放在那裡不管。 這些人繼續翻,箱底子一個小皮夾里有跟女孩子的絕交信,還有一個心形的鑰匙鏈,一塊絲帕。 當晚的家裡烏煙瘴氣,壯壯說愛吃什麼都各自到外面的飯館裡解決吧,不論看着你們誰我都生氣。剛說完,住校的喬新從學校里來了,問家裡出啥事了?壯壯說劉躍進那個流氓,寫在日記上那些個噁心的東西,真讓我沒老臉活下去了。 喬新反倒生氣,說日記是自己的隱私,你們大家偷看就是違反道德的,還有臉說? 壯壯的情緒火上澆油: “就他那個不要臉的還說什麼隱私不隱私的?” 他聲音更高了起來: “這叫什麼話啊,誰沒有隱私?我的日記要是誰私自翻了,我跟他玩命。都這年月了,還這思想。” 說完他氣呼呼地往外走,撂下一句: “我找我姐夫去。” 壯壯追上一句: “你跟你爹一樣混蛋,護着那個小流氓把我往死里氣。” 喬新不理他,沿着一溜排過去的小店走,在最末一家看見他爹和劉躍進坐在裡面的角落裡互相給斟酒,仰着脖子豪飲。他進去坐邊上說我跟你們吃飯,家裡就我大爹一個人,還在那裡發火,別人不知去哪了。 倆人不說話,繼續喝他們的,喬新拿了雙筷子,往嘴裡夾涼了的菜。 “就這樣吧,你拿兩萬塊錢的份子去城裡,西安還是蘭州你自己選,開個館子什麼的。嚴打辦那裡家裡給你想辦法擺平。我哥沒有往外邊走過,有些事他太在乎,一根筋。這地方的人也差不多,跟你長在大城市的人不一樣,城市裡更適合你。等什麼也順了,再把大丫和娃兒接過去。” “如果一 定讓我走的話,我還是去蘭州得了,我父母當初就反對我來找你,跟大丫的婚事他們也不同意。現在我灰頭土臉地被掃回去,不是給自個下巴底下墊磚頭麼?再說 了,二丫和喬華都在省城裡,喬新馬上也要高考,如果再到了省城,大家幫着做事更好。看着他們我也開心,真的離不開了。” “走吧走吧,你本來就不是這裡的人,憋屈到這裡幹啥?爹,我看你趕緊去把嚴打辦那些人給擺平了,萬一明天拉我姐夫遊街什麼的,我大爹那個脾氣,還不氣瘋了,沒準打我姐夫最狠的就是他。” 胖蛋說沒準還真是。那你倆在這先呆着,我去看看。說完他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夾子來,把一張一萬塊錢的存摺給了劉躍進道: “這是我 一部分份子錢,跟你的份子錢沒關係,算我幫襯你的。就像你以往給我弄吃的一樣,拿着別客氣了。幾個娃在城裡,你是老大,喊叫着他們,拿出大哥的架勢來,錢 我在家裡努力掙,你不要虧着自己的身子。我現在就去嚴打辦,事情要是辦得順,今晚開個家庭會,把家裡和財產的事處理一下,你趕緊走人吧,免得夜長夢多。” 沒等他倆說話,胖蛋自己起身走了。 嚴打辦的人擠在辦公室里,有的坐着有的隨便靠在一個地方,根本沒有在意胖蛋的到來,自顧自看他們沒收來的錄像帶,指手畫腳評價男人和女人的性器官優劣大小。 他畏首畏尾地踅進去,說黃主任,我有事跟你商量。黃主任眼睛不離開屏幕,不過腦子還是清楚的,說我們在檢查沒收來的錄像帶,是不是黃的夠處罰標準;按什麼標準處罰,總得心裡有數。你說找我有啥事? 胖蛋又遲疑了一下說,裡面說影響同志們的工作,要不咱外頭說? 黃主任戀戀不捨回頭看着笑着跟他出來了。 一聽劉躍進的事,對方的笑容煙消雲散,一字一頓地說: “他啊,如果連他都不嚴打,嚴打就沒有必要了。別人就是殺人吸毒賣淫嫖娼,他除了作風問題,還有精神污染。說實在的,殺了幾個人是有數的,嫖娼賣淫吸毒的也是有數的,但精神污染跟空氣一樣,危害無邊無際,對社會的不良影響無法計算,你說是不是?” “黃主任說的是,可他娃兒小,又是我招惹過來的,他還是獨子,禍已經惹了,我怎麼後悔都來不及了,還求黃主任給活動活動從輕發落。” 對方剛要張口說話,一塊沉甸甸的硬疙瘩塞進了他的手裡,估摸着有二兩左右。他嘴還動着,已經聽不見聲音了。接着又是一個紙條兒塞進了他的手裡: “這是我家金礦上的份子,一萬塊錢的,保底15%,年底清底時請你來指導生產。” 到這份上,黃主任的臉軟了笑也軟了,話更軟了,說難度肯定有,我盡力我盡力,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沒幾分鐘時間裡,好像他有求於胖蛋一樣。 第三天,就在同時有紅塔山和黑塔山的胖子和波浪頭女人被宣判死刑的日子,胖蛋套着車拉着劉躍進和他的東西繞道到了大李莊,送他上了去蘭州的長途汽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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