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又被調離了新塘果木隊,不過這次似乎是美差:是受縣林業局的邀請去支援林業站的工作,每個月有18元的津貼,另外還有每天0.2元的生活補助費,這可是一筆不小的現金收入呢。我們果木隊一共去3個人,另兩個人是隊長的兒子李祖材和二工區的王知青。當我們在鯉魚塘林業站登上卡車準備出發時,我媽媽不知怎麼突然出現在車旁,她本來是要去果木隊看我的,在路上聽人說了我的新去向後就急忙趕來了。她有幾次要爬上卡車,想同我一起去,但我想到我們都不知要到哪裡去,也不知有多遠,還不知那裡有沒有汽車回來,媽媽如果和我一起去,到時怎麼回來?所以我就要媽媽不要上車。卡車啟動了,媽媽目送着我們離去,很遠了還站在那裡向我揮手。
卡車一路顛簸來到了大布江公社,車一直開到公路的盡頭停下來,我們下車後挑着行李繼續走,在泥濘的小路上一直走了好幾個小時,才到了我們的目的地:一個叫做排樓下的村子。因為青山隴水庫要蓄水,那周圍方圓幾十里的稻田和青山都要被淹沒,所以山裡的樹木都要抓緊砍伐下來,趕快運出去。莽山林場的油鋸隊已先期到達這裡,投入到緊張、繁重的伐木工作中了。
林業站的曹站長把我們帶到莽山林場油鋸隊的駐地,一句話也不交代就走了。我們提着行李走進一間屋裡,準備把行李暫時放在這裡,等站長回來再安排。一個莽山林場的知青正在修理油鋸,見我們進來大聲喝道:“你們是哪裡的?”我答道:“林場的。”他又問:“哪個林場的?”李祖材搶先答道:“中國林場的。”那人罵道:“你們是中國林場的狗!” 我和李祖材齊聲吼道:“你才是中國林場的狗!”
我們一行5人,但回話的只有我們兩個人。湘永礦二工區的王知青,永紅礦的雷知青,高亭礦的李知青,都無聲地站在那裡,一副與世無爭、與己無關的樣子。早先在果木隊時聽說,黃沙隴工區有一個姓曹的知青,餐票吃完了沒飯吃,每天只喝三瓢清水,也不再出工,隊長批評他,一氣之下他就跑到隊長家裡,拿出一把刀放在桌上,說:“要是在舊社會,我這麼大的人,這麼好的勞動力,還會養不活自己啊?我吃得多,出得力也多,現在沒飯吃你們就不管了,還要逼我出工,你看它答不答應?”這個傳說的真假我無從考究,但我佩服這個曹知青的陽剛之氣。哪象眼前的這三個男人,他們此刻的脾氣真是太好了,好得沒有一點脾氣。
這時,另一個莽山知青也走過來了,他穿着一雙高統橡膠靴,神色凜然地掃了我們每個人一眼,也許是看到了王知青那張被燒傷過的臉,那個莽青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三分象人,七分象鬼!”我也隨口甩出一句話:“有什麼可神氣的?又不是什麼當官的,還不也是一個賣苦力的!”就同李祖材走出去了。
我們5人在另一農戶家裡坐着、等着、餓着、困着,天都黑很久了,還沒有人來理我們的吃和住。夜深了,曹站長終於來了,一進門就說:“你們惹大禍了,莽山知青收工回來,聽說有人罵他們是賣苦力的,群情激憤,都要來打架,我做了很久的勸說工作才做通。現在不能安排你們和他們住在一起了,你們就住在這裡,沒有床就睡在地板上,墊些稻草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