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000年的美國總統大選時,身為副總統的戈爾志在必得,頗有眾望所歸的勢頭。我為了一睹“未來總統”的丰采,以《比較政策研究》特約記者的名義,申請到採訪證得以進入聖荷西會議中心觀察在這裡舉行的民主黨加州大會。當我到達會場時,注意到會場外有許多訴求和抗議。我很尊敬的老太太Loz Dean在門外舉着“再也不要虛偽了!”的牌子(後來我加入美國勞動黨時知道她是勞動黨的初始成員之一,他們就是因為抗議克林頓•戈爾在1992年當選後出賣了工會,從勞聯—產聯分離出來成立獨立的勞動黨)。有一個青年男子肩扛一個很大的戈爾骷髏像,上寫:“嘿,戈爾,你還要出賣我們嗎?”。他非要闖進會場不可,與守門的保安發生了衝突。我與他交談,才知道1992年大選時,戈爾許諾要讓白宮成為“綠宮”,環境保護團體對他提供了很大的支持,但戈爾(與克林頓)入主白宮後,沒有履行諾言。我後來坐在會場中央的記者席位上近距離觀賞戈爾時,產生了“他真會成為美國總統嗎?” 的念頭。
在二00四年的美國總統大選時,許多美國人(特別是民主黨人)都懇求戈爾再次出馬。但我認識了另一位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後,明白了戈爾不具備成為總統的意志。那一天,我去參加硅谷的反戰團體為庫辛尼奇議員(俄亥俄州選區)舉行的募捐晚會。這是我第一次親耳聽見一個國會議員用人性、人道講政治。我特別感到印象深刻的是他身後晃動的美國星條旗也不再僅僅只是帝國主義侵略的象徵了,我甚至萌發了加入美國國籍參與選舉的念頭。當我提前退場時,意外地受到等候在門口的庫辛尼奇的問候。我向他保證,將把他介紹給中文和日文的讀者。後來,我組織了Friends of Kucinich, Japan,其中有四名日本友人親自趕到冰天雪地的愛荷華州為他助戰。我們都知道庫辛尼奇在民主黨初選就沒有出線的希望,但他在我們這些不計成果的“鐵杆”支持者的鼓勵下,堅持在每一個州去宣傳、競選,直到最後在波士頓的全美民主黨大會上與克里對決(別的七名候選人見沒有希望早就退出初選了)。
戈爾的條件、資力勝過任何人。實際上,正是因為他條件太優越,才使他輕視“智商不高”的小布什。出身政治名門(其父是國會參議員)的戈爾本來明白,美國的選舉就是互有輸贏的遊戲,但自視清高的戈爾被最高法院的一票之差斷送了總統之路後看透了美國政治的無聊,發誓從事“非政治的道德性”工作。他獲得諾貝爾獎證實了他的選擇的聰明,同時又激起了人們對他是否再出馬二00八年競選的猜測。據說,已經有二十多萬人在網上簽名,懇求他出馬。
戈爾當然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地球氣候變暖”是一個十足的政治利益問題,他的工作可能解消了那位扛着骷髏像抗議的環境保護者的怨恨,但他的獲獎已經招致了更多的敵人。其中的一個典型就是《華爾街日報》對他的攻擊,其登載的文章、來信或者說他不配獲獎、或者說他的獲獎是對諾貝爾獎的侮辱,但背後的唯一動機,是恐懼。如果說伊斯蘭極端軍事力量的襲擊實際上幫助了美國軍工產業的訂單的話,戈爾才是他們不共戴天的真正敵人。華爾街害怕,萬一戈爾真的有意志參選並贏得大選,白宮真的有可能變綠,那些支配美國的石油、軍工產業將面臨新的、更嚴格的規制,甚至倒閉。
二000年美國大選時,對戈爾友善的互聯網產業正處於頂峰。今天,戈爾仍然是硅谷最受歡迎的公共人物,但互聯網產業今非昔比,而新的生物工程、環境工程尚未成氣候。戈爾現在的政敵,因為他的獲獎,變得比二000年大選時更為堅決、強大。臉皮不厚、缺乏庫辛尼奇那樣的堅定意志的戈爾,只能與白宮無緣了。
[趙京,二000七年十月二十四日,聖拉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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